中国旅游业40年：从高速度增长到高质量增长

　　【点睛】从人类社会发展历史看，旅游是让人们有限的时间活出无限生命的最重要的方式，从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历史看，旅游是满足消费升级、释放消费潜力、带动消费增长最重要的途径。

　　40年前，随着我国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大幕的拉开，旅游业也开始了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发展征程。无论是1978年12月正式开启的对内改革对外开放，还是1992年南巡讲话之后的改革开放新阶段，无论是2013年开始的全面深化改革，还是2017年党的十九大开启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旅游业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有力地支持了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成绩。

　　旅游业的高速度增长

　　经过40年的发展，我国已经成为全球至关重要的入境旅游市场。1978年10月至1979年7月，邓小平同志5次专门讲话，要求尽快发展旅游业，入境旅游获得了高度重视：国务院组建旅游专门机构（1981，1985，1988），召开全国旅游工作会议（1981）、提出“五个一起上”的投资方针（1984）、批准设立国家旅游度假区（1992）；设立海外旅游办事处（1981）、颁布行旅游涉外饭店标准（1987）、开启中国旅游主题年（1992）、创办中国国际旅游交易会（1998）等。这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和措施，促进了入境旅游迅速发展，入境旅游人次排名从1978年的第48名，1980年开始进入前20名，1988年进入前10名，1999年起进入前5名，2004年进入前4名，2010年进入前3名。到2017年入境过夜游客数量超过6000万，达到6074万，是1978年的85倍；入境旅游创汇从1978年的第41位，1982年进入前30名，1992年进入前20名，1994年进入前10名，2001年进入前5名，2010年进入前4名，2017年旅游外汇收入1234．17亿美元，是1978年的469倍。2017年我国接待入境游客1．39亿人次，占全球接待入境游客量的10．5％。

　　经过40年的发展，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国内旅游市场。1985年1月全国国内旅游工作会议提出积极稳妥发展国内旅游的方针后，1995年周五工作制到2013年的国民休闲纲要等假日制度系列改革为国内旅游发展提供了重要基础，1991年“第三产业的重点”到2018年“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重要产业”的定位提升为国内旅游发展提供了战略保障，“515战略”、全域旅游等则为国内旅游发展明确了发展道路。这一系列制度和措施，推动国内旅游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绩：1985年国内旅游人次2．6亿、旅游收入80亿，1993年国内旅游人数4．1亿人次，国内旅游收入864亿元；2004年就突破10亿（11．02亿）。2017年国内旅游人次突破50亿，达到50．01亿，是1993年的12倍；国内旅游收入45661亿，是1993年53倍。2017年我国人均出游3．7次，旅游成为“衡量人民生活水平的一个重要指标”，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国内旅游市场。

　　经过40年的发展，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境客源市场。随着护照办理便利化、出境携带现金放松以及刷卡消费环境优化、ADS体系的完善、居民消费能力的显著提升等方面的因素，出境旅游从1983年广东赴港旅游试点，到1993年即达374万人次、27．97亿美元，2000年突破1000万人次、2002年以1660万出境规模超过日本成为亚洲第一大出境客源国、此后两年上一个千万量级台阶，2011年则直接突破7000万，2014年突破1亿人次（1．16亿），到2017年，出境旅游人次达到1．31亿，是1993年的35倍。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报告显示，2017年我国出境游消费额达2580亿美元，远高于排名第二的美国（1350亿美元），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境旅游市场。

　　经过40年的发展，旅游业已经成为我国的战略性支柱产业。旅游业在乡村振兴、扶贫攻坚、刺激消费、提振投资、带动就业、去房地产库存、消化过剩产能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旅游扶贫占扶贫任务的17％，2017年全国乡村旅游25亿人次，旅游消费规模超过1．4万亿元。2015年，全国旅游直接投资突破万亿大关，2017年计约达1．5万亿元，民间资本投资继续超过半壁江山。从旅游总收入及GDP贡献角度看，2007年旅游业总收入达到1．09万亿元，首次突破1万亿元，此后一路快速增长，连年上万亿级台阶，2017年突破5万亿，达5．40万亿元，对GDP的综合贡献为8．77万亿元，占GDP总量的11．04％，对住宿、餐饮、民航、铁路客运业的贡献超过80％，旅游就业1．08亿人，占全国就业总人口的10．28％。

　　高速增长中的高质量

　　在旅游业高速度向高质量转变的过程中，也不能忽视量变与质变之间的基本规律，事物的变化发展总是从量变开始，量变是质变的必要准备，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在过去40年中国旅游业发展中，质量提升、结构优化和创新驱动与数量增长、规模扩张和要素投入相伴而行的。

　　过去40年的发展，旅游业一直在持续推动质量提升工作。1981年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积极发展，量力而行，稳步前进”方针，1984年“全国学建国”热潮，1986年提出发展我国自己的饭店集团，1993年国务院确立了“搞活市场、正确引导、加强管理、提高质量”的方针，2000 年与新马泰举行联合治理地区旅游市场部长级会议，这些都体现了对旅游质量工作的高度重视。国家旅游局还于2008年启动12301旅游服务热线、2009年启动全国游客满意度调查工作、2015年启动12301国家智慧旅游指挥平台，2017年初步形成“1＋3＋N”旅游综合新格局，如此等等。这些措施从服务质量、管理质量、产业质量等多方面保障了质量型增长。2009年国务院明确提出“力争到2020年我国旅游产业规模、质量、效益基本达到世界旅游强国水平”的发展目标，更是我国旅游业过去40年来“以质量求生存、以质量促发展”的集中体现。

　　过去40年的发展，旅游业一直坚持创新推动、依赖创新推动。从1980年建国饭店、长城饭店成为首批获准成立的外商直接投资企业，开始外资投资体制探索，到1984年提出“国家、地方、部门、集体和个人一起上，自力更生和利用外资一起上”的多元投资方针；从1982年国家旅游局召开全国涉外厕所会议，到2001年通过《新世纪中国旅游厕所建设与管理桂林共识》，再到2015年的“厕所革命”；从1987年《旅游涉外饭店星级的划分与评定》标准的颁布，到“全域旅游”成为人民日报盘点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治国理政100个新名词之一，这方方面面都有力地推动了其他行业和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当然，过去40年旅游业的发展也得益于方方面的创新尤其是制度创新的推动。旅游业发展得益于“旅游事业大有文章可做，要突出地搞，加快地搞”等一系列指示，得益于假日制度的持续优化调整，得益于旅游产业定位的持续调整提高，得益于1978年的改革开放和2001年成功“入世”这两次全球化机遇，得益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和2007年全球金融危机中出口贸易碰到严峻挑战时旅游消费的突出作用。

　　过去40年的发展，我国已经涌现出国际化的企业群体。1978年，全国只有中国国际旅行社、中国旅行社等几家旅行社，几乎没有符合国际标准的宾馆饭店。2018年《Hotels》全球酒店集团排名前50强中有10家中国酒店集团，锦江、首旅如家和华住分列第五、第八和第九位。我国旅游业海外并购快速上升，2016年交易宗数73宗、披露的交易金额274．35亿美元。知名旅游集团的海外股权收购更是动作频频：海航收购NH酒店集团（2013）、北美红狮酒店（2015）、卡尔森酒店集团（2016）、希尔顿集团（2016）；锦江收购州际集团（2009）、卢浮宫酒店集团（2014）、雅高集团股份（2016）、Sarovar Hotels集团（2016）；复星收购地中海俱乐部（2010）、托马斯－库克（2015）、加拿大太阳马戏团（2015）。我国旅游企业已经成为全球化旅游集团中迅速崛起的一支重要力量。

　　过去40年的发展，我国旅游国际地位和议程设置能力显著提高。世界经济论坛（WEF）两年一度的《旅游业竞争力报告》显示，我国旅游业全球竞争力快速提高：2007年全球排名71位，2015年首次进入全球排名前20位，2017年上升两位列第15。由于我国旅游业在国际上的突出影响力，全球最主要的国际性旅游组织纷纷把年会放在我国举办：世界旅游组织大会分别与2003年和2017年在北京和成都举办，WTTC年会分别于2010年和2014年在北京和三亚举办，PATA年会更是四次在我国举办。我国还相继成立世界城市旅游联合会（2012）、国际山地旅游联盟（2017）、世界旅游联盟（2017）等多个国际性旅游组织，进一步增强了我国在国际旅游规则制定、议程设定和国际话语体系中的主导权。

　　高质量增长的大未来

　　从人类社会发展历史看，旅游是让人们有限的时间活出无限生命的最重要的方式，从我国社会经济发展历史看，旅游是满足消费升级、释放消费潜力、带动消费增长最重要的途径。旅游业的发展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WTTC《全球旅游经济影响研究》预测，2028年我国旅游业对GDP的直接贡献将达5．58万亿，占GDP的3．9％，对GDP的综合贡献将达18．46万亿，占GDP的12．9％；直接就业3441万，占全部就业的4．3％，综合就业11649万，占全部就业的14．7％。入境旅游消费将达1525亿美元，占全部出口贸易的4．2％；旅游投资将达3097亿美元，占全部投资的3．9％。

　　未来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要求重新审视过去的旅游要素逻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只有拥有了优质的旅游服务与产品、优化的产业素质和环境、优良的产业绩效与机制、优秀的发展理念和制度，我国旅游业才能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从WEF的报告中可以看到，我国全球旅游游竞争力领先的主要原因在自然资源、文化资源等先天要素上。未来的高质量发展需要更多关注后天因素，在优化洽办证照的时间和成本等营商环境、降低PM2．5浓度等维护环境可持续发展、优化汽车租赁网络等旅游服务设施、双边航空服务开放协议等国际开放度、保障旅游安全、安全与卫生等方面加大力度。

　　未来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要求重新审视过去的旅游投资逻辑。自1998年国务院深化住房制度改革以来，房地产深刻影响了旅游投资的逻辑。对房地产的过度依赖，使得旅游业发展存在着较为严重的资源错配现象。十九大报告再次重申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一房地产定位后，如何重新梳理旅游业长远发展的核心逻辑，平衡旅游主营业务与房地产收益之间的关系，准确估计未来高质量增长将面临的困难，是旅游行业需要积极关注的课题。

　　未来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要求重新审视过去的旅游发展逻辑。近些年在国际市场高歌猛进式的收购，凸显了我国旅游企业国际化发展的强烈欲望和雄厚基础。在借助并购加快发展的同时，需要思考如何更好地关注和重视企业内在能力建设的问题。如果我国的旅游企业过分依赖于控股投资然后并表之类的财务投资，而不是立足于企业自身能力的建设，则始终难以形成真正的对外投资。国内旅游市场的并购也是如此。如何完成从规模红利、资本驱动向能力红利、创新驱动顺利过渡，从有没有到好不好、从铺摊子到上台阶，推动旅游经济“虚”“实”平衡、避免脱“实”向“虚”，是很多旅游企业在高质量发展新时代需要完成的迫切任务。

　　量变中蕴含着质变。过去40年，我国出境旅游的高速增长扩展了国民的国际化视野，国内旅游的规模扩张改善了小康新生活，入境旅游的稳步增长促进了文化大传播，旅游企业有效大转型推动了市场化发展，行业管理空间大拓展孕育了服务型政府，国际性组织有序建立提升了国际性影响，根本性理念持续创新加快了底层性改革。期待着在未来旅游高质量发展中，能够激发出量变的新方向、新路径、新空间。

　　（厉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