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亚“静止”时

  渚清沙白,椰林树影,滞留三亚的游客已无暇欣赏。在8月6日早6点突如其来的“静态管控”之后,他们正焦急地等待重获“流动”的日子。

  三亚位于海南最南面,疫情已进入第七日。截至8月6日24时,三亚确诊新冠肺炎615例。据估算,约有八万旅客滞留三亚。

  在我们采访的人里,有的是阖家出行,充满欣喜的旅程,转眼变成滞留之困,要忧心老人的药,孩子的奶。

  有人来海南度蜜月,从三千元一晚的酒店紧急腾挪到几百元一晚的民宿,怕走不了荷包吃不消;有人从封控过的上海辞职去海南散心,租住的地方有人“阳”了,他收到了熟悉的隔离物资;还有人从疫情抬头的成都涌入三亚的万人电音节,非但没躲过疫情,还可能影响生计……

  在三亚“静止”的日子里,这些不安还在流动着。当游客们在长龙般的核酸检测队伍中等待,当核酸结果迟迟未出时,他们也在追问,旅游旺季叠加疫情突袭时,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4岁女孩、7旬老人滞留机场15小时

  “为什么飞机还是不起飞?”四岁的女儿娜娜也变得不耐烦了,抬头问母亲张慧慧。

  8月6日,一家五口人天没亮就爬起来赶到三亚凤凰机场预备回上海,可是航班消息迟迟没有更新。

  再后来,等待他们的是转运隔离。张慧慧只能跟女儿解释,现在的情况和上海封控的情况一样了。女儿更不理解了:“为什么疫情又来了,为什么病毒又来了?”

  他们一家的三亚之旅始于8月1日,那天,三亚公布了1例确诊病例。

  这是娜娜第一次坐飞机出行,和爸妈、70岁的祖父母一起。临上飞机,她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反复问母亲张慧慧,“我们是要飞到云上了吗?”

  这次旅行原本计划完好,从解除管控不久的上海出发,一家五口放松一下,五日后再返程。

  落地三亚后,他们很快去了海边玩。娜娜喜欢游泳,第一次去到海边游泳。看着大浪打过来,又欣喜又害怕,不断走近又跑开,她问,“妈妈,我们可以每天游泳吗?”

  一家人沉浸在出游的快乐中,唯一使张慧慧讶异的是,这里的游客很少戴口罩,自己从上海带来了一堆口罩,好像“有一点傻”。

  来三亚的第二天,她开始感觉到不对劲。酒店当天突然要求全员核酸,好在,会有防疫人员上门采样。做完核酸,一家人还是按计划出门玩耍了。

  到了8月3日,张慧慧发现一些景点的项目也关了,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次日,“海南发布”的消息称,出行需要48小时内两次核酸阴性证明。他们3号没有做核酸,已来不及满足这一要求,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在5号离开海南,于是,张慧慧只能改签了6号的机票,这一变动多花了她8000元。

  大人们感到焦虑的时候,只有毫不知情的娜娜仍然很开心,她只知道多住一天,可以多坐几回酒店儿童乐园的小火车。

  8月5日这一天,酒店用一辆大巴车把所有住客载到广场上做核酸,乌压压一群人,雨下起来了,张慧慧看着身旁的父母和孩子,感觉既心酸又危险,生怕发生聚集性疫情。

  6日凌晨,她睡不着,不停在看手机上的消息,直到4点收到“全域静态管理”的通知,她更紧张了,立刻把孩子、老人叫醒,准备马上去机场。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叫到了车,路上卡口的工作人员都会拦车检查核酸报告。不过他们总算赶在6点就到达了机场。

  清晨,张慧慧一家人在机场外排队查验核酸。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原本张慧想要改签,提前几个小时走,但是没有余票了,她没办法,只能先托运行李、过安检。

  在航站楼里,情况并不乐观。张慧慧很忐忑,她看到很多航班陆续取消了,甚至不少飞机已经关闭机舱门,滑行出去了,机上的游客又被劝返回来。

  张慧慧看到航班取消消息,内心忐忑。

  那时,张慧慧比较庆幸的是,往上海的航班还没有出现停飞的消息,等到了中午11点多,航站楼传来消息,所有航班停飞。机场里的游客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而且“商店都关掉了,都是老人小孩在机场”。

  后来,他们只能和其他游客一起留在原地等待安置。8月6日晚21点左右,张慧慧一家人被送到了食宿免费的隔离酒店,预计隔离7天。她还是不免感慨,对于三亚这样一个旅游城市来说,应该提前考虑一下大量拖家带口的滞留游客。

  赶了一天路的路,女儿娜娜已经入睡。而张慧慧还要操心很多事,她错觉重回上海封控之时,父母亲“脑梗和高血压的药都不够了”,不知道去哪里可以买到。

  赶不上的“毕业典礼”

  彭琳有些恍惚,好像一下醒来,什么都变了。8月3日,她刚带着母亲和三岁的儿子从杭州来到三亚游玩。

  8月5日凌晨一点多,彭琳还在小红书上发了一条带地理位置的动态,“有没有带娃的妈妈,一起玩”,但回复寥寥。她觉得,刚开始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到8月6日这天,她怕这么“静态管控”下去,孩子的奶粉不够。她在手机外卖平台搜索,却发现没有支持配送奶粉的商家。于是,她只能在酒店附近的小超市买一点常温奶应付一下。“要是孩子再小一点,那真的是有点麻烦。”除了牛奶,她还买了一堆泡面,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彭琳觉得,小孩童年就那么几年,出来玩又遇到这样的事,很无奈、也很焦躁。不过她暗自庆幸,自己在静态管控的前一天搬来了这家主打亲子特色的酒店,毕竟“孩子在房间里肯定是待不住的,得在下面玩,在楼下逛逛,在草地上滚一滚”。

  而她已经没什么兴致玩了。她们的这趟旅行,做核酸像是比游玩更重要的“头等大事”。“找核酸点人都找蒙了”,彭琳要开20分钟的车才能抵达离酒店最近的采样点。

  她记得,4号晚上排队做核酸。核酸点开放到晚上8点,但7点46分,大约还有一千米的长队在排着。

  彭琳带着家人排队做核酸

  6号下午的核酸检测,彭琳更是印象深刻。“写着下午3点开始,我们在大太阳下等着,3点半都没有人出来。”这个检测点在一个室外停车场,她看到医护人员衣服都湿透了。这一天的核酸,她带着一老一小排了两个半小时。

  那天,彭琳在酒店里乘电梯的时候,住客们都在讨论七天“静止”在酒店里各种时间、费用、安全的问题。酒店餐厅关了不少,剩下的几个选择有限。“中午还能叫外卖,晚上没有叫,我们都只能在酒店里面吃了。”8月6日晚上,她们一家团购了酒店298元套餐。

  一家三口本来订的是8号的机票。但是现在担心,接下来有一个回程的高峰,买不到票怎么办?能买几号的票?想到这些,她心里还是没底。

  今年9月,儿子将迎来幼儿园开学,托班的毕业典礼定在8月13日。彭琳隐约感觉,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个毕业典礼怕是赶不上了。

  “搅得稀碎”的蜜月

  7月31日,王娇和丈夫从哈尔滨出发,来三亚度蜜月。

  他们都向往热带海岛生活,预定了亚龙湾三千多元一晚带泳池的独栋别墅海景房,计划去蜈支洲岛潜水、冲浪,结果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搅得稀碎”。

  8月3日晚上,王娇看到通知:“2022年8月4日零时起,三亚市(除海棠湾区域、亚龙湾区域、育才生态区外)进入区域管控状态”,她焦急地和丈夫抢购8月6日的回程机票,因为回程需要持 48小时内2次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他们最早只能赶上6日下午的飞机。

  第二天上午,他们放弃了去蜈支洲岛潜水的行程,在酒店附近室外的免费核酸点排队一个小时,和他们一起排队的有几百人,大多数都是想要赶快回家的游客,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

  做完核酸,他们把三千多元一晚度蜜月的酒店退了,搬到了海棠湾一家每晚几百元的民宿。王娇担心,“万一真的封在三亚回不去,一直住好几千元一晚的酒店,得花好几万,承担不起。”

  8月5日,他们待在民宿里没有出门,王娇刷了一天的手机。“六号能不能走?”“要不要五号晚上直接去机场一直等着。”“听说高速卡口特别严格,怕到时候走不了,但在机场待一宿等着太累了。”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她和丈夫都是谨慎的人,不敢轻易离开酒店,还买了很多泡面、面包和水,“因为我看有旅客航班取消了滞留机场, 更遭罪。”

  8月6日早上,王娇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航班被取消了。他们重新订了当天在南宁中转的航班,不到半个小时再次被取消。还有余票的经济舱单价要七八千元/人,两个人花费近16000元,是平常回程机票价格的两倍还多,王娇觉得还没有留在三亚隔离划算。

  她和丈夫频繁地刷新机票信息,又订了7号的回程机票,傍晚再次收到机票被取消的短信,改签到了9号。

  等到当天中午,她看到消息“机场所有的航班全取消了,机场都关了,任何人都走不了了。” 她和丈夫才决定躺平,等着什么时候游客能离开三亚了,再赶紧第一时间抢票。

  为了避免错过任何凌晨发布的政策,这几天王娇不敢早睡,一直要等过了12点再休息。他们在三亚的朋友家楼下的菜市场也有确诊病例活动轨迹被封了,朋友开玩笑说:“附近超市的蔬菜都被抢光了,比大街都干净。”

  他们现在住的民宿,透过窗户看不见海浪和沙滩,窗户对面是普普通通的两层小楼。看到三亚滞留游客半价续住的消息,他们打电话咨询前台,对方称还没接到通知。

  在民宿里她和丈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他们也有过彼此指责,相互埋怨。8月2号,三亚疫情刚开始的时候,丈夫劝过她提前结束蜜月回家,王娇坚持不走。

  她承认丈夫的想法是明智的,但时间退回那一天,她可能还会坚持留下,因为“舍不得这个蜜月,还没来得及拍一些漂漂亮亮的照片,没来得及潜水冲浪,去蜈支洲岛。”

  “在成都没被封,跑到三亚被封了”

  8月6日凌晨五点,杨可“惊醒”了。她打开手机,看见半小时前出了48小时内的第二次核酸检测结果,同时等来的还有三亚“全域静态管理”的消息。

  6日凌晨,杨可发帖询问附近核酸检测点。

  同行的罗林也睡不着了,开始焦灼地翻起社交平台上的帖子。一刷到准备从三亚离开的,罗林就立刻去私信对方,加上微信问情况,“如果他们能出去,我们也跟着就走”。这天,他的微信里陆续添加了很多新朋友,没有一个成功离开。

  杨可、罗林是一家传媒公司下属的自媒体博主,29日他们和另外两名同事一同从成都到三亚,参加蜈支洲岛泼水电音节等几场活动。离开时,成都疫情正盛,29日当天,成华区宣布进入封闭式管理。即便他们所在的温江区尚未有病例活动,杨可和罗林仍然每天在小区门口的检测点做核酸。

  彼时,三亚疫情态势则风平浪静,相关防疫政策也宽松,他们凭着48小时核酸来到三亚,落地后仅被要求进行三天两检。7月30日,泼水电音节如期举行,全国各地几万人涌上蜈支洲岛海滩。杨可出示了核酸报告,入场后她发现“大家都没戴口罩”。

  蜈支洲岛泼水电音节现场

  “阳光、沙滩、音乐、泼水……音符与水花的每一次碰撞都令人热血澎湃”,杨可在微博里记录。照片里,杨可穿着黄白条纹的吊带背心,笑得开心。

  8月2日,杨可、罗林去做核酸,在烈日下排着长队,人挤人,感觉“拖鞋都要晒化了”,现场大部分人也没有佩戴口罩。杨可有些气愤,拨打了市长热线,接听者告诉她“会向上反馈”。

  亚龙湾一核酸检测点,只有一个窗口。

  然而情形并没有好转,4号他们在一家妇幼保健院做核酸,队伍“起码排了两公里”。也是在这一天,距离他们酒店两公里的一家店铺出现在了疫情通报里。感到明显的危机,几人决定从市区搬到亚龙湾博后村的一家民宿。

  就在6日凌晨一点,他们收到了当日飞机取消的通知。罗林上网一查,三亚到重庆、成都的航班都标注取消。距离前一天早上九点半做核酸已经过去16个小时,系统仍然没有显示结果。

  四人骑着电瓶车,出门四处找能做核酸的地方,想着回程能有备用的24小时核酸结果,一面则寄希望于前一天的核酸结果能迅速出,他们好连夜驾车离开。

  夜晚海风冷极,四人来到亚龙湾最近的一家医院已经是四十分钟后,却被告知早上八点医院才上班。“很无语,但去其他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杨可无奈道。回到民宿时是凌晨四点,尽管半小时之后核酸结果终于显示,回程的计划却已无法实现。

  “(核酸结果)就慢了几个小时。”罗林认识的朋友也是当夜驾车回成都,因为具有48小时内两次核酸结果,一路上很顺畅。

  实施全域静止后的6日早上,他们四个跟亚龙湾附近酒店里大拨客人一起来到一个核酸检测点。检测点是一个小房间,里面站着两个医务人员,上午、下午检测时间各三小时。杨可记得队伍又“排了几圈”。

  亚龙湾博后村核酸检测点

  亚龙湾博后村核酸检测点

  亚龙湾博后村核酸检测点

  正值暑假旺季,接连错过好几场成都线下活动,收入受到影响,且滞留时间仍然是未知数,罗林忧心着自己的房贷。杨可则想念成都的火锅。附近超市的肉被早早抢光,他们买了米面油、素菜、豆瓣酱和小米辣,杨可接下来的计划是“每天测核酸,等结果,看政策,做做饭”。

  中断的裸辞旅行

  张伟还能很清晰地记起自己刚到三亚的兴奋,7月4日晚上10点多,“从上海到三亚的整个航班都是满的”。

  3月12日,也就是他辞职的第二天,受疫情影响,他在上海居住的小区被封控管理。团购物资最困难的时候,他利用家里仅剩的一点大米熬粥,一连喝了两三天。

  这种居家隔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6月1日上海解除管控。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旅行,先飞海南,再走新疆。

  在三亚的一个月,节奏很慢,也很放松。 他住在三亚天涯区靠近沙滩大海的一家民宿,月租1500元,出门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海。他每天晚上6点背着相机出门去海边拍晚霞,在海边吹吹海风,喝瓶小酒,惬意自在。

  自从2019年大学毕业,到上海工作,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每天晚上只有房间全黑,戴上耳机,没有一点声音才能睡着。车流声、房间里的冰箱、空调的声音都可能成为他入眠的拦路虎。

  高强度的工作也让他如临大敌。他是一名软件测试工程师,加班到深夜12点、枕巾上落满头发、心脏猛地刺疼一下,这些是家常便饭。

  他形容自己变得“浮躁”,也不喜欢开会时“对着领导、手下怼来怼去”的自己;他说在这座城市待得有些“压抑”,“每天早高峰地铁上没有一个人是笑的,不是在低头玩手机,就是在和客户打电话。”

  他庆幸,终于脱离了原先的生活,在三亚找到了久违的宁静和安逸。

  直到8月2日,这种生活被打破。张伟早上醒来,看新闻推送三亚有一例新增确诊,民宿老板也打电话让他去做核酸。随着三亚当地病例的增多,核酸报告的效率由12小时出结果,慢慢变成了20多个小时出结果,有效期不断缩短。

  张伟发现,核酸出结果的速度越来越慢。

  等到了8月5日,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他所在的民宿大楼出现确诊病例,楼下大门被铁链紧锁。民宿老板送来了几包方便面、火腿肠和牛奶,而他经常点的川菜馆外卖起送费也从20元涨到88元,外加13元配送费。张伟收到民宿老板送来的隔离物资。

  8月6日,他退了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暂缓下一段的旅行。他决定等解除管控后,直接回到上海隔离、工作,“如果下一站去乌鲁木齐还要隔离,9月份才能回上海,会有一点点经济压力。”

  来不了的和走不掉的

  “所有的订单全部都退了。”8月4日,民宿老板陈橙在订房系统里发现,好不容易满员的客源又急剧缩减。

  她的民宿位于海棠湾的龙海风情小镇,装潢复古,大厅的墙面上贴着一幅幅巨型油画,有网友称这家旅店为“艺术家民宿”。

  在社交平台上,陈橙也戏称自己和丈夫一个是“画家”,一个是“吃货”。不少网友留言夸老板,“没有电梯,入住的时候老板都会贴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搬行李”、“两口子性格太好了!”。

  但反复的疫情让民宿倍感折腾。今年三月,海棠湾就被疫情击中,客流量锐减,她从一家出行订票平台的客户经理那里得知,那段时间整个三亚飞机客流量最低的时候,只有200多个人一天。

  生意最淡的日子里,她把期望放在七八月,那是旅游的一个小旺季。之后,形势确实有在向好发展。6月疫情缓和了一点,客流量大约恢复了三成,到了7月下旬,基本上民宿已经达到了一个满员的状态。

  陈橙说,这段时间出行的基本上以学生群体为主,甚至有很多学龄前儿童。她猜想,可能暑假期间,他们比较有时间旅游。

  在陈橙的民宿里,游客在七月底已经把下个月从一号到六号的票全订满了。

  三亚出现病例之后,新增病例数据快速攀升,一些还没出发的游客就选择不来,已经入住的游客开始考虑返程,“疫情到4号为止就已经超出大家的预想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返程,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待了。”

  在发布全域静态管理通知之前,陈橙的一个客人连夜租车从海棠湾往海口方向跑,最后顺利在凌晨1点30分赶上了船,离开了海南岛。

  陈橙的民宿一共有13间房,现在只剩6间房的客人。这些客人原本准备乘7、8号飞机返程,但昨天他们的航班都已经通知取消。

  在6号,三亚政府要求酒店半价续住之前,陈橙已经开始降价续住,原本她的房间大约在300一晚,现在降到了100一晚,“因为我们有走不了的客人,而且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才能走,是被迫留在这儿的,所以就不能再说想要去挣钱了。”

  疫情下做民宿进退两难。陈橙是海南人,2019年带着一家人来三亚开民宿,她感觉自己赶上了每次疫情。但尽管生意难,还是没有退路。她说,海南的材料运输成本比内地高一倍,之前开民宿从装修到运营的资金都投入很大。坚持难,放弃同样难。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