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祐宁：人生里许多事都是冲浪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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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缓慢起伏的土丘前方，出现了一片水杉。天一亮，空气便开始流动，清风划过树叶，湿润的气息在泥土里延伸。客车走在土路上有些颠簸，几颗石粒跳出了土堆，落进湿地，化成零星的水晕。长江以南的城市多半要到11月上旬才入深秋，季候转换，阴雨多而晴日少。动身来到嘉兴的路途变得如此舒缓，自然变化的迹象也在一点一滴渗透着。杨祐宁看向对面的水杉，从嘉兴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又该添上几分惦念与想象了。
01
到阳明山去
杨祐宁刚刚离开台北不久。这一年里，他第一次离开家。
“家，就应该充满很紧密的关系”，这是杨祐宁自小从父母那里接收到的讯号。因为女儿还不满一岁，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杨祐宁都和太太在台北的家中一起照料孩子。他们会一同准备宝宝每日要用的物品，出门去市场买菜，之后烹饪，“我们都很爱自己的小孩，会很想要亲自照顾她。”
但隔几日，杨祐宁一定会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明天过来吃饭，我们要看孙女哟。”
好像也是在每周这一两天的日子里，杨祐宁被更多温暖的东西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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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开餐厅20多年了，有很多熟客都是一个礼拜可以来吃五天饭的，他们好像比我还熟悉那些菜单，每天都可以换着花样吃。我当然也要趁在家多吃点儿爸妈做的饭菜。”
让家庭气氛升温的另一件事是杨祐宁的父母可以有两天时间带孙女，跟孙女玩是老人最开心的事。杨祐宁也开玩笑说，这个家里的“不和谐”大多是爸妈制造的，比如妈妈一大早就会抱怨爸爸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他昨晚又多喝了几杯酒，说话语无伦次；爸爸自然是唱反调，夸大妈妈的这点儿“啰嗦”。
“那你呢?”
“我当然是在一旁看着啰，最多和我姐‘吵’两句，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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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只是一点儿生活里的小插曲，却簇拥着平常人家的日常快乐。也正是这些小乐子，嵌在一家人生活的缝隙中，将时日凑得紧密而充实，是杨祐宁一直以来十分看重的“家庭黏合度”。
在把女儿交给爸妈的日子里，杨祐宁更愿意带太太去海边转转。北海岸、淡水都是距离台北车程一小时左右的好去处，两人也不用刻意安排什么，沿着岸边走一会儿，脱掉鞋子，让潮水舒服地淹没过脚背，或许劳累就只剩下一点儿了，再聊一聊近日的生活随想，日落便返程。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杨祐宁喜欢去阳明山的小道里绕几圈。“小时候就住在山脚下，父母几乎每个礼拜都带我们往山上跑。”在杨祐宁的童年生活里，阳明山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也是小朋友没地方玩的时候一定会去的地方。如今，他有一半时间需要离开台北外出工作，但在回来的日子里，去阳明山里绕一圈再回家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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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祐宁相信每一片林木中积攒起来的力量，就好比每每回到阳明山的森林中，他就能比平日享多几倍的安定。
02
家常料理
在嘉兴希尔顿酒店醒来的第二个早晨，杨祐宁一时兴起，做出一份看似家常又藏心思的“早安太阳蛋”。敲蛋、下锅，单面煎熟，装盘，他熟练地完成。
“等一下，我还需要一个步骤，把玉米粒和红椒切碎了炒一炒搭配。”
“可以再帮我夹一些花椰菜跟番茄吗？点缀一下会比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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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希尔顿酒店的全日西餐厅“玉”在早餐时段提供各式西点和中式蒸点，煎蛋和面档的师傅尤其忙碌。大概是食材备得齐全，师傅每日都煮出菜码丰富的本地特色浇头面，搭配煎蛋，的确是营养又暖胃的早餐好选择。
对于在台北巷弄里的后厨长大的杨祐宁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一碟家常煎蛋更能引发他对家的思绪了。
在杨祐宁父母开的餐厅里，有一道“美丽蛋”，是妈妈用来招待熟客的快手菜。“妈妈的强项是15分钟就能摆出一桌子开饭的好菜。这个煎蛋很家常，热油下锅，用大火煎，外面酥酥的，里面又很嫩。起锅的时候，她会在旁边炝一点点酱油，香气一下就出来了。配白米饭，我可以吃掉一大盘。”
“这道菜的名字叫‘美丽蛋’？”
“对，‘美丽’是我妈妈的名字。”
因为家人从事餐饮行业的关系，料理一直都是杨祐宁的个人爱好。他在大学时主修西餐专业，但这不过是临时起意的一个随机选择。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尝试“地道的台湾风味小菜”，比如红烧茄子、干烧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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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气候温和，离海也近，因为食材丰富的关系，在本地人心中，家常料理是最美味的。
比如杨祐宁一直很爱吃的白鲳米粉就是爸爸的拿手菜。“爸爸和妈妈根本不是一个路数的，他就是很爱‘显摆’的，一定要搞出一些复杂的工序。鱼要先腌制再炸酥，虾米需要泡水，再准备芋头丁、香菇丁、猪肉丁、鲜蛤，用这些做出来一定是很鲜甜的味道，这是很传统的台湾家庭料理。”
杨祐宁说，因为女儿的出生，他在今年得以有时间时常训练一下自己对料理的敏锐度，从采买到调味的每一个步骤都必须由做菜的人亲自参与，料理的手艺也会慢慢进步，自然也希望最亲近的人在场见证。他回想起刚才那个煎蛋的场景，也记起数次因为工作而错过家人团聚的重要时刻，当然，那些场景一定发生在爸妈的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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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喜欢做菜，又好客，一到生日宴，一定会扩大举办规模，自然就是当晚的明星人物。这时候一定会有人跳出来说一句‘杨祐宁又跑去哪里啦？’”
一直以来，杨祐宁都是羡慕爸妈的。想要维持餐厅里这样的气氛，需要老板付出许多真心和信念，而店员和常来常往的熟客也不约而同默认这份心思，进而被充实、感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03
许多无解
这是杨祐宁第一次来到嘉兴。从这里算，他要开启新一轮的忙碌。
嘉兴是靠着上海的，它们之间太过紧密，最终，每一个从外面来到嘉兴的人几乎都要往上海的方向赶路。如果接下来要面对的仍是一场场大型的邂逅和奇遇，那就索性在这里找到属于现代城市的平静与和缓。
这一日，在由拳路辅路旁的Ooh Cafe&Bar，杨祐宁不再需要匆忙地开启一段午后生活，他可以独处，团坐在沙发上，或是靠在窗边的座椅上看书。灿烂的日光中有一些淡影，洒落在户外一角，他忽然抬起头，沿街里人去车来，咖啡馆里的这片天地便是时间缓缓流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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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门口的复古绿色轿车吸引了爱拍照的客人，老板的一位朋友手中抱着的雪纳瑞吸引了杨祐宁。
美雪小小一只，蜷在主人怀里，又乖又黏人的模样惹人喜爱。杨祐宁用毛茸茸的外套裹住美雪的身体，延续主人手里的那份温度。
我们不紧不慢地聊着天，说起这些年来在外工作的经历，有快乐的、遗憾的、幽默的、紧张的。
杨祐宁的身上也正在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如今他出道20年了。
这几年他参演的作品集中出现在荧幕上，除了热映的电视剧，也不乏《梅艳芳》《华灯初上》这样的大制作电影和剧集。“是不是一直很忙”成为他被问过最多的问题之一，杨祐宁一一解释：哪一部剧三年甚至五年前就拍了，哪一部剧是今年快要上映的了，包括他参与监制并主演的《接招吧！制作人》还未完成制作就已经被给予许多期待。
“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经验让我成长吧。我就是每一部戏学一点儿，跟一位演员、一位导演等，每一个人都多学习一点儿。一直以来，都是身边的人给我很多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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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去了20年，有许多东西始终是杨祐宁分辨不出来的，比如说，“一个人的改变是这20年的生活所赋予的，还是因为拍戏的过程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么多角色，我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在某些事情上，杨祐宁留下过遗憾。比如之前提到，他错过了太多家庭生活中本该有他在场的重要时刻，但他不后悔，留下一个“值得”，还有健康的心理状态都是他珍惜的现状。
几乎和每一个热爱表演的演员一样，杨祐宁自30岁开始，心态上发生了一些转变。“我还是会想要在自己的事业上再加把劲，那种感觉就是会时常冒出来。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忽略了生活里的情感，牺牲掉很多家里面很重要的时刻，也错过了许多和朋友之间的交流。”
但表演的能量也在奇妙地发酵。
当我们提起杨祐宁演员生涯中的那些重要时刻时，不是提名、不是拿奖，更不是他赚到的财富与名誉——“在《寒战》的记者会上，周润发大哥把我手机拿过去，说一起自拍，这对我来说蛮重要的。”
“在一个电影节，我很紧张地走去姜文导演身旁，问可不可以拍照。结果导演也直接把我手机拿过去，镜头一转，问一句‘自拍可以吗？’你看又是一个自拍，蛮重要的。”
“我爸爸是金庸迷、乔峰迷，之前根本不敢相信他儿子可以演乔峰。我居然演了《天龙八部》，演了乔峰，这件事情好像对我们家蛮重要的。”
20年中，杨祐宁有时快，有时慢。领略不少声色之后，他放下一切沉重的、宏大的东西，不是撑不起那股劲，而是渐渐懂得许多以前他不懂的事。
04
许多完美
人生里的许多事都是冲浪教给他的。
杨祐宁冲浪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六七年。时至今日，冲浪的那天，他依旧早早醒来，在分不清黑夜还是白天的光景下行驶在高速上，看天光一点点明亮起来。大多数时候，他习惯了和相熟的朋友一起下水，一起等待海浪，迎来美妙的日出，直到那耀眼的、黄金一般的晨光渲染了整片云层。
前年，杨祐宁和太太计划去菲律宾的小岛度假，在网络上找到这片岛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兴奋的。那是一座还未被完全开发的小岛，知道的游客不多，景观上保留着不少岛民生活的原始痕迹。杨祐宁联络上一位本地人作为地陪，一大清早在酒店准时碰面， 一人一辆摩托车，架上自己的冲浪板，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其中一处浪点。在这之后，他们穿越一段林间小路，抵达一处从未遇见的风景。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我们开的船就在那片碧蓝的水面上一路漂流，漂向了很远的地方。”当他们到达起浪点的时候，小岛下起了大雨，这是许多有经验的冲浪者求之不得的美妙时刻。“我就趴在冲浪板上，听雨扣下的声响，那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声音，水花溅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这就是最完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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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运动伴他从热爱炫酷运动的男孩成长为如今的样子，乐趣不曾消失，只是化为另一种让他习以为常的陪伴。后来，杨祐宁好像觉得，冲浪的这一程，也似人生的这一路。
“年轻的时候，我总想追求刺激，想要帅一下给朋友看，看看自己的技术到底有多厉害。通常都是这样的，一道完美的浪来到面前，你准备要表演的时候就出糗了，所有人都在笑，就是太用力了，你知道吧？有时候来的浪让你觉得还好、平平常常的，你却能轻轻松松做出非常完美的动作。”
表演也是这样的。“一些看似很厉害的东西、很大的机会来到面前，你又特别想要争取的时候，一定不太可能那么顺利就拿到，反而放松的、随缘的东西最后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杨祐宁来说，关于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尚无法明了，但在冲浪的领域里，他一定是有着清晰自知的。如果今天浪太大，那就不要去了；如果台风要来了，在它来之前赶快冲一道，至于剩下的那一点点尾巴，之后再来嘛——这是年轻时杨祐宁不曾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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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每一次冲浪的时候，他都会进入另外一片时空。海浪拍打下的模糊视线中，他也在问自己：从那片海里带走的声音、思绪是否要在接下来的人生经历中继续保留？“冲一道完美的浪之后，所有人都为你拍手。接下来要准备回头了，再划出去的话，永远都不一定踏在最完美的浪上。你还是要去享受、去欣赏那些身边的人带给你的属于他们的完美。”
是这样的，即使是无意识的，人也总是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前进。弯弯绕绕的存在或许让你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从结果上看，却是出人意料的迅速。刚刚过去的那一段时间、被快乐围绕的那段时间会陪我们走好下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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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悦游编辑部
监制/Shawn Ong
创意、视觉/刘洋
摄影/刘闻(S.A.Y)
编辑/李琛
采访、撰文/刘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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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林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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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助理/铭子(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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