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政《游读济源》之:王屋山名考
王屋山久负盛名,内涵博大精深。据《尚书·禹贡》记载,王屋山至少5000多年前因黄帝祭天而名闻天下。以后的《吕氏春秋》《国语》《淮南子》等又把其列为我国古代九大名山之一, 唐代被誉为道教“天下第一洞天”。
王屋山缘何以“王屋”命名?众说纷纭。
一、山名讹传
《尚书·禹贡》在导山部分简而言之道:“底柱、析城,至于王屋。”仅此八个字。现在有人因山形意会,硬说:“据《禹贡》记载:‘因山形如王者之屋,故名王屋也。’”依据何来?不得而知。这里且说山形。山形如屋,可以;如王者之屋,却有些牵强。王者之屋是这样,民者之屋,又是什么样呢?此是其一。唐代杜光庭在《天坛王屋山圣迹记》中说:“有王屋山者,在洛阳北百余里黄河之北,势雄气壮,岗阜相连,高耸太虚,倚悬列宿,西接于昆丘,东连于沧海。”这里说的是山势,山势高大雄壮。接昆仑连沧海者就是王屋?比王屋山高大雄壮的山多了,为什么不都称为王屋呢?这是其二。《天坛王屋山圣迹记》还有这样一段描述:“王屋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山也。”这又说的是山洞。有深不可测的山洞就是王屋山?中国南北都有高大恢宏的山洞,为什么那些山不称为王屋山呢?这是其三。还有唐代《王屋山志·创置》篇载:“传云山形如屋,又云山形如王者车盖,故名。”后来明代李濂在《游王屋山记》中说:“以其山形如王者车盖,故名,或言山形如屋也。又曰山空其中,列仙宅之其内,广阔如王者之宫也。”说的都是山形如屋、如王者车盖。简而言之,都是以山形、山势、山洞来命名。但山形说、车盖说、洞宫说,都是因形而说的一家随口之言,没有定论之实据。
王屋山以天坛峰为中心,前华盖后五斗,左日精右月华,中间一峰突起、丘阜卑围,有拔地通天之势,大有“唯我独尊”的王者风范,称王者之山应该当之无愧。可是古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山称作王屋山呢?而究竟哪座山的形状确如王者之屋、或如王者车盖,又有哪个山洞如王者之宫呢?不详之语着实让人不明就里。再说王屋山成名很早,后人岂能以今揣古?在4000多年前夏代的王者之屋怎样造型?王者车盖什么样子,恐怕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以今天的标准套用过去实物说像与不像,难道不是以杯水揣摩大海吗?至于后来的地方志或者游记文章,不过都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
古人崇信天圆地方说。天坛峰地质构造为方形山,道家认为是离上天最近的地方,所以会在此设坛祭天。《天坛王屋山圣迹记》援引《山水之源图经》说:王屋山“上则接于昆丘,下即侵于蓬岛,最高者,首名天坛山也。”《黄帝内传》云:“为之琼林台。”《真诰》云:“琼林者,即清虚小有之别天也。”据杜光庭1000多年前考证,王屋山的主峰是天坛山,原名叫琼林台,因轩辕黄帝在此设坛祭天而改称天坛。书名写作天坛王屋山,显然是为了突出黄帝祭天一统宇内,开创中华5000年文明的历史壮举。清代《济源县志·山川》篇说,王屋山“绝顶有坛,为轩辕祈天之所,故又曰天坛”。因此王屋山的主峰是天坛山,其余的山岭呢?天坛峰就能代表王屋山?若能,岂不是一叶障目。
二、王屋山是上古天下之中
“天上星星朝北斗。”我国先民很早就注意到斗转星移的天象变化,认为天上的星辰都是随着北斗七星运转的,北斗星是北天极的中心。那么,上古时期天下之中又是如何确定下来的呢?
现代研究表明,政教合一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特征。伏羲既是我国最早的部落联盟首领,又是神通广大的发明家。他比一般人都聪明,能办别人想不到、办不了的事情,且可以做得很好,在当时人们心目中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周易》上说:“古者庖牺氏(伏羲)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上古时代没有遥感技术,也没有卫星照片,但古籍里却有许多关于“天梯”的记载,并明确说伏羲就曾上过这个天梯。神话传说大可不必过于认真,然而他登上王屋山的天坛峰,向下俯视则是脚下白云缭绕,感觉自然则是处于天上的。据说伏羲在这里观天,发现北天极的北斗七星,有头有尾处于天中﹔察地时又发现西北部的大罗岭(道家视为天界)山顶夷平面向前延伸,连续40公里直达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圣王坪,有头有尾酷似天上的北斗七星。这样的地形地貌十分罕见,于是便宣称圣王坪即北斗坪为地中。天上的北斗七星谁都看得见,北斗坪的地形大家也都知道,通过互相印证,人们都认同了他的这种观点:王屋山是大地的中心,而在山下发源的济水,也就成为天下之中的“地脐”之水。
三、历史的选择
《荀子》说:“王者必居天下之中。”古时候,在天下之中立国才能算中央王朝,否则只是偏居一隅的地方政权。王屋山地处山西高原与华北平原的交接地带,非常适合古人类生活。仅目前就发现有大型仰韶、龙山文化遗址20多处,遍布济源全境。女娲、伏羲是中华之鼻祖,所居的王屋山自然是天下之中,在此挺立天表(相当于现在天安门前的华表),测定四时节令,指导天下的农耕文明的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原始科学促进生产力发展,太皞部落逐渐强盛起来,成为部落联盟的核心。《史记·货殖列传》道:“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王屋山是河内、河东、河南交汇地带,是三足鼎立的地方。女娲、伏羲及夏商周在王屋山周边建都王天下,就顺应了天时和地利之势。
四、山名缘起
地名是历史信息的载体。王屋山给我们透露的是什么历史信息呢?《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载:“任、宿、须句、颛臾,风姓。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王屋山是济水之源,伏羲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把祭祀伏羲与济水之神视为一体,就成了后人祭祀天地与祭祀祖先同时举行的习惯。即使现在婚姻仪式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也是这种习俗的传承。历史学家、民俗学家、图腾学家王大有先生,在《三皇五帝时代》书中指出,女娲、伏羲曾在王屋山下建都筑风城。中华民族的第一个姓,是母系社会女娲的风姓。女娲造人神话故事,就形象得说明了人类起源。女娲炼石补天、抟土造人,开辟了人类生存新纪元﹔斩黑龙、止淫水、补天缺、立四极,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古人类与自然灾害作斗争的过程。王屋山是女娲造人神话故事的原创地。邵原小沟背有女娲庙、银河峡、五色石、鳌背山、娃娃崖,规模巨大,形象逼真,历史久远,系列完整,就证明这里是人类活动最集中、文化传说最丰富的地方。目前,邵原镇已被国家相关部门命名为“女娲神话之乡”,就是对王屋山曾是女娲生活地方的肯定。
伏羲曾在王屋山立天表测日影,发明回归年周天历(春秋历),阳台宫后边的台地是中国最早的天文台,起于夏朝的夏历就是依据王屋山区四季农耕的节气总结。相传炎帝在济源纳奔水氏为妻(倒插门),蟒河流域就是炎帝神农氏的发祥地。沁河北岸有个地方叫神农坛,相传是神农在这里搞过祭祀活动。祭祀活动历经了黄帝、尧、舜、禹的远古时代,留有不少石器遗存。原城发掘出的许多遗迹证明济源过去在龙山、仰韶时期有广泛的古人类活动。王屋山名最早出处,在记录上古政事的《尚书·夏书·禹贡》里,考古发掘证实原城是《国语·晋语》说的:“阳(阳樊,今济源曲阳)人有夏商之嗣典。”《竹书纪年》记载:少康中兴“十八年迁于原”,“帝杼居原”。更能说明在上古时期王屋山就是王者所居之山。
历史流传和现代专家学者的最新研究成果都证明:王屋山是王者所居之山,而不是因高大、因形像屋而叫王屋山,更不是因有宏大山洞而叫王屋山。王屋山名之所以讹传,与历史长期演变有关,也与昆仑文化的失落有关,更与人们对上古人类活动的祖居地存在不同的猜想有关。
作者简介:李立政,河南济源人,现任市旅游业协会会长、市文旅集团文化总监。从事旅游工作30多年,在历史文化研究与旅游景观开发相结合方面做了一些有益的探索和实践。与人合著《河之洲在哪儿?》《中华文明圣地昆仑丘》,主编《赵姓简史》《中华赵姓发迹地-河南济源》,还有《老子悟道王屋山》等上百篇论文,在国内外报纸和学术刊物发表,为济源旅游发展和景区景点建设提供了坚实的文化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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