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列表里的人删的删,拉黑的拉黑,只剩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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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恋对象低头俯身,曲起的指腹蹭了蹭我的脸颊,「撩完了,想不负责,嗯?」
热气烘到我的耳根,双腿有些发软,「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胸腔里溢出一股闷笑,「那你跑什么?」
1
夜深人静,我点开QQ。
食指停留在对话框的置顶上,这是我上高中那会儿广撒网加的好友之一。
这么多年过去了,列表里的人删的删,拉黑的拉黑,最后只剩个他。
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合拍。
虽然有的时候会很忙,但我们之间的聊天几乎没断过。
高考结束之后,他给我发了一条语音,恭喜我脱离苦海。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声控。
而他的声音精准地踩在我的心上,每一个字符都带着电流钻进耳蜗,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全身。
后来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费尽心思让他多说几句话。
点开对话框,想着今天的话题。
还没等我发出去,对面弹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
他……他要现在语音?
比以前早了点吧。
我深吸一口气,按住心中乱撞的小鹿,接起电话,「喂……」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诱人的声线直击耳膜,「是我唐突了吗?」
我小脸爆红,「怎么会。」
「突然改了语音的时间,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显得蛊惑异常,
「前阵子你不是说晚上有点失眠,我听说有人哄着睡会有改善,需要吗?」
啊啊啊!
真的可以吗?
冲击来的措不及防,胸口那只小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
我十指渐渐缩紧,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我非常可以。」
他好像丝毫都不意外,然后「嗯」了一声。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指甲扣着掌心,想着说些什么打破沉寂。
那边突然穿来水流触碰杯壁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喝东西吧。
我脑海里莫名联想到他端起水杯,手掌的青筋微微凸起,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一粒水滴从男人利落的下颌线慢慢滚落……
他蓦然问,「你很喜欢我?」
完了!
他肯定看到了那条我撤销不掉的动态了!
就在昨晚,我胆大包天地发了一句土味情话,「哥哥你是风儿我是沙,永远爱你么么哒。」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晕红漫上脸颊,「是……是很喜欢你的声音啦。」
男人压低声线,似乎有些失落,「原来只馋我的声音啊。」
救命,他真的好会。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不敢回应他,我赶紧岔开话题。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好像是在附和我,男人的声音愈发懒惰沙哑,「抓紧忙完了,怕……」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接上「你想我。」
尾音打着旋儿落在耳边,好像温热的呼吸也铺洒在我的耳郭。
犯规了!
我呼吸一窒,整个人都要蜷缩成虾米,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最后只能小小声地反驳,「谁要想你。」
他放缓了语调,带着丝丝入扣的宠溺,「不想我,那也不想见我?」
他……他的意思是要奔现?
我心脏砰砰直跳,双手双脚无处安放。
啪嗒,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赶紧从床上滚下来,捡起手机。
好像没电了,手机已经黑屏。
我被撩得上头的情绪也冷静了一点。
充上电开机,他的消息就蹦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过于心急,冒犯了你。」
他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解释的话删了写,写了删,最终也没发出去。
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奔现。
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
2
因为要实习的公司离学校太远,我借住在闺蜜慕薇的房子里。
第二天一早,我从洗手间出来,瞥了一眼阳台,突然僵在了原地。
有一个男人在那抽烟。
他逆着光站着,西装板正挺括,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
身影欣长,气质清隽。
但他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微微侧身,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身上。
我尖叫了一声,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在空气中挥舞,随口胡说,
「我刚才已经报警了,如果你不想被抓就赶紧滚!」
男人按灭了烟蒂,慵懒地倚在栏杆上,好整无暇地看着我,「小姐,这是我的房子。」
我冷笑,现在的骗子说谎都不打草稿!
气氛僵持住,我不敢动,怕惹怒他。
叮铃铃。
是他的手机响了。
我紧紧地盯着他,伺机逃跑。
「慕薇……」
「原来是你朋友啊。」
他收起手机,嘴角轻勾,「周小姐,我是慕薇的叔叔,她错把我的房子借给你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
男人挑了挑眉,把他的手机滑了过来,「不信?那就自己给她打电话。」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那个号码好像真的是慕薇的。
试着回拨过去,通了,「小叔,又……」
我咬牙打断她,「我是周晚。」
那边咳嗽两声,然后说,「宝儿,对不起,我记错门牌号了。」
我脑袋嗡嗡响,还想再挣扎一下,「会不会是你小叔走错了?」
她道:「怎么可能,我小叔脑子最好使了。」
我恨不得冲过去把她脑袋里的水给摇晃出来,「你真是害死我了!」
她还笑,「嘿嘿,我小叔帅吧,他单身,你不是想找个对象吗,这不是现成的……」
刚才我按了外放,现在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慕薇狂放的声音。
我愣在原地,刷的一下脸颊爆红。
几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中的烟灰缸,冲着慕时讪笑两声,「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马上就走。」
还没等他说话,我就冲进卧室收拾东西。
尴尬死了!
我现在去火星还来不来得急!
可能因为收拾的太急,没拉好拉链。
我走出卧室,经过慕时的时候崩开了!
崩开了!
某些东西就掉在了他的脚边。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捂上了眼睛。
好像给我留了面子,但是我不瞎!
没错过他嘴角的笑意。
我今天是犯了哪路神仙,丢人丢到家了!
这次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定无误,才往门口走。
没等我出去,门铃响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3
「您好,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他们说:「希望你们配合,居家隔离。」
居家隔离?
和慕时一起?
等人走了,我看着他指了指我的耳朵,「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慕时揉了揉眉心,「刚才小区里检测出一例阳性,就在我们这栋。」
他的话就像最后的判决词,我鼻头一酸。
怎么就这么倒霉。
发生了那么多尴尬的事情,还要和这个陌生男人隔离在一起。
我捂着脸靠在墙边有些脱力,眼眶没留住泪珠,纵容她们掉在了地上。
「怎么,跟我很委屈?」他冷淡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占我便宜!
委屈瞬间被愤怒取代。
我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慕先生,慕薇只是在开玩笑,而且我也算是你的小辈,麻烦你说话注意一点。」
可威慑没有起到作用。
他慢慢低下头,一点一点凑近我。
我被逼的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心脏剧烈跳动,「慕时,你离我远点!」
他顿住,一副你在说什么,你在干什么的样子。
「你不跟我住一块,想去睡楼道?」
我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人难道习惯说话说一半?
我拧着眉,与他四目相对,想顺着眼睛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越看他的笑意越浓,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还想哭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他:「不想……」
等等。
他是在逗我?
我握着拳头,气鼓鼓地看着他:「怎么还能哭得出来呢,感谢叔叔别出心裁的安慰方式。」
他挑眉,嘴角弯起戏谑的弧度,「这才对,美人还是笑着好看。」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那叔叔可真是怜香惜玉呢。」
说完也不想搭理他,拎着行李就回了之前的房间。
砰的一声,把门反锁。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中冷笑。
叔叔?
哪有这么为老不尊的叔叔。
4
不能出门,只能瘫在床上。
「慕薇,等我出去你就完了。」
我死捏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的砰砰响。
「宝贝,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得相信我小叔,他全网无前任,身高腿长又多金,真的特别适合你,嘿嘿。」
这个损友,还在拿我开涮。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刚才的场景,真想顺着网线锤爆她的狗头。
「在隔离结束之前,你都会躺在我的黑名单。」
懒得看她解释。
啊不,狡辩。
一顿操作拉入黑名单。
然后点开了我外祖母的微信,弹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对面的老人头发花白,带着一副眼镜,笑眯眯地看着我。
「囡囡啊,放假了有没有去和同学好好玩玩?」
我捧着脸,跟她撒娇,「玩什么啊,我被隔离了。」
外祖母身形一下子顿住,推推眼镜,眼角眉梢都挂着严肃,
「囡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像咱们邻居家的孩子在外地不注意防护,结果被感染了。」
我赶紧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向她敬了个礼,「报告长官,已经收到了。」
对面传来嗔怪,「你这孩子……」
咚咚咚。
他又有什么事?
「外祖母,我朋友来找我,咱先不聊了。」
我及拉着拖鞋,没好气地打开一条小缝,面无表情地问他:「怎么了?」
他站在门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来问问你需要什么物资吗?」
我思考了一下,「应该没有。」
他颔首示意,然后转身回到客厅。
「不需要别的了,就我说的那些。」
我关上门,回到床上。
应该不需要什么吧。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我睡得昏天黑地。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不对,姨妈巾!
我本来打算明天出去买的。
我穿上鞋往外走,客厅书房都没人。
只剩下一个卧室了。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才轻敲两下门板。
没人应。
他不会是在报复我不给他开门吧。
我又敲了好几下,门倏然被拉开。
慕时浴袍的领子松松垮垮,性感的锁骨半遮半掩。
他至少比我高了一个头。
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胸肌结实有力,八块腹肌块垒分明。
人鱼线掩在长裤中若隐若现。
「好看吗?」他的声音透着一股熟睡后的懒惰喑哑,漆黑深沉的眸子好像要把我的灵魂吸进去。
我脑袋一热,「还……还行吧。」
他勾唇俯身,纵容温热的气息席卷我的耳郭,「现在不行,等以后让你看个够。」
我猛然往后退几步,像炸毛的狮子,「慕时,你能不能正经点!」
措不及防,身体一轻,我被人抱到了桌子上。
他结实的臂膀撑在我的两侧。
距离越来越近,鼻尖险些相蹭,我瞪大眼睛急忙侧头,可温热的触感还是抵到了我的颊边。
「我看你盯了半天,以为你很喜欢。」
我有点语无伦次,脑子一团混乱,「也就还可以吧,没有B站的某些博主好看……」
啊!
这是什么鬼话!
我不敢看他,赶紧把泛红的脸埋进手掌,从桌子上跳下去。
「我是来告诉你我需要一点物资。」
没有你脑子里的那些意思!
他好像很失望,然后叹了一口气,「需要什么?」
我从嗓子里挤出来声音,「卫生棉。」
他应了我一声,「什么牌子的,多长的,日用的还是夜用的?」
我呆住了,他这么懂?
可我实在不想跟他讨论这种事情。
话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
他看着我,了然地笑笑,「那这样吧,你加我微信,我把工作人员给你推过去。」
然后进去拿手机。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坏,还挺贴心的。
「我扫你吧。」
他的头像是漆黑夜幕中的一轮弯月。
昵称是……是夜晚?
这么秀气,有点不符合他的外表啊。
5
等我联系完工作人员,已经晚上八点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房子里没什么吃的东西,蔬菜得等明天才能送过来。
他是出差后临时回来的,估计也没有东西吃。
我包里有两包昨天刚买的新疆炒米粉。
要不看在他推给我工作人员微信的份上,分他一包?
我拿着东西走到厨房,正好慕时也在。
冰箱门大开,他估计在找吃的。
「那个,其实我这有点吃的,你需要吗?」
听到声音他回头,语气很不正经,「不吃独食,愿意和叔叔分享?」
我无语住了,这男人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玩笑两句。
「对,我特别大度,你好好感谢我吧。」
说完,我把吃的往他怀里一塞,兀自进了厨房。
果然,他也跟了进来。
厨房其实不小,但是他站在我旁边就好像把整个空间割裂了一样,空气都变得稀薄。
我呼吸的节奏逐渐变乱,注意力被身边这个男人吸引。
辣酱从油锅里溅出来,正好钻进了我的眼睛。
「嘶……」我捂着眼睛叫了一声。
他马上抓住我的手,声音紧绷「怎么了?」
「辣酱进了我的眼睛。」
他结实的胳膊半揽着我的腰。
把我整个人都按在了他的胸膛里。
男人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混着烟草气,随着距离的缩进格外明显,纠缠着我不放。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我挣扎了几下。
他抱得更紧了,大概是怕我害怕,温柔地安慰我,「没事,先拿水冲冲。」
我被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水声响起,男人温热的指腹抚摸在我脆弱的眼周,有些痒。
「我自己来就好,你先放开我。」
「眼睛不想要了吗?」
他从背后拥着我,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我。
每一次俯身撩水,他下巴上有些新生的胡茬就会扎到我的耳朵,又酥又麻。
现在不光眼睛火辣辣的,脸也是。
我回头瞥了慕时一眼。
他皱起眉头,表情有点严肃。
火辣辣的感觉逐渐消去,我蓄起全身的力气推开他。
「慕先生,请你以后不要这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扬起下巴,定定地与他对视。
可他非但没有尴尬,反而表情有些玩味。
「嗯?有男朋友了啊……」
「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我有些迟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得让他死心,我硬着头皮搜罗以前看得那些霸总文学。
「他身高188,宽肩窄臀大长腿,黄金比例倒三角,腹肌胸肌人鱼线。」
「重要的是他声音好听还年轻,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把重音加在了「年轻」这两个字上。
他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果然他愣住,然后转身往外走了。
还没等我松了这口气,他就拉开椅子。
还靠在椅背上,大有一副听你继续说的模样。
「怎么认识的?」
「在网上。」
啪嗒。
他点了支烟。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知道他年轻?」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已经奔现了。」
「年轻人阅历浅薄,不知天高地厚,不如分手跟我在一起。」
我的脸涨得通红。
但这次是被气的。
我的小哥哥温柔善良,他怎么能比?
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慕先生,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很好!」
空气好像静止了,这回他能死心吧。
突然空气中飘来一股糊味,我赶紧进厨房关火。
也不再看他,端着盘子进了我的卧室。
6.
我坐在沙发上就着水,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不自觉地点进了某社交软件,正好那个小哥哥给我发了消息。
「上次出了点意外,答应的承诺没兑现。」
「今晚还要我哄你睡觉吗?」
他于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我一头栽进床上,把身体埋进棉被里。
「我有点不开心。」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明明只是在正常说话,可我感觉这几个字好像带着一把钩子,让我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手指落在对话框上,犹豫了。
这要怎么说,难道要跟他说我现在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如果说了,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我的心头越发烦躁。
然后对面一个语音电话弹过来。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
「等了你一会,一直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我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一直都在。」
他真的好体贴啊,我不应该瞒他。
「我被隔离了,跟……」
他打断我,慵懒的气音侵袭我的耳膜,
「我今天的任务是让你开心,等心情变好了,再说让你纠结的事好不好?」
我的心脏好像被人浸润在温水里,暖洋洋的,「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轻笑一声,「正巧我让助理找了几本女孩子喜欢的书。」
「我看这上面有病娇男主、霸总男主、糙汉男主,他们倒是有个共同点,都会喊女主宝贝儿……」
他助理怎么回事啊!
我感觉好像在被火炙烤一样,全身发烫。
「停!我不喜欢这样的。」
他好像开了窗,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递过来。
「不喜欢?」
「原来你不喜欢我叫你宝贝啊。」
……
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整个人滚进被子里,往里面躲。
过了好一会,才漏出个头,喃喃道,「我跟我闺蜜的叔叔隔离在一起了,在一间房子里。」
果然,那边不出声了。
我有点想哭,我伸出手想把语音挂了。
他突然说,「不要怕,注意做好防护,有事联系我,我永远都在。」
我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愈发温柔,「怎么哭了,是那个叔叔对你不好吗?」
我以为他在试探我,头皮一紧,「就是一个老男人,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你闺蜜的叔叔,应该不算老吧。」
我有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把关注点放在这个上面,难道不应该告诉我要离其他的男人远点吗?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当然是我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我们难道不是在网恋吗?
我的心脏有些抽痛,「我困了,挂了吧。」
没等他说话,我就切出了软件。
回到微信,把某个情感大师拉出黑名单。
「如果一个在和你谈恋爱的男人丝毫不介意你今晚要在另一个男人家里住,是为什么啊?」
「这还不好猜,肯定是他不在意你,只是想跟你玩玩呗。」
原来只是玩玩吗……
7.
对面的慕薇还在贱兮兮地问,「宝儿,谁渣了你啊?」
「我跟你说,现在的男人都可会玩了,但是我小叔就不一样了,他这三十年连女人手都没摸过,我真心建议你好好把握嘿嘿。」
我选择性的眼瞎,「就是我很早就认识的那个小哥哥。」
然后她发了什么秒撤回,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就没断过。
我以为慕薇在编辑小作文给我打抱不平,可最后发过来的只有一句话,
「宝儿,绝对是误会,他不介意肯定是因为太爱你了,不是不在意你!」
我就纳闷了,她还是我亲闺蜜吗?
帮着她小叔说话就算了,现在连不认识的男人都说他好。
他们都好,那我要听她的建议脚踏两条船吗?
一顿操作之后,又把她拉回黑名单。
隔离之后再放出来,说到做到。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膝盖曲起,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还是点开了交友软件。
对,就是不甘心。
我必须得问清楚。
打开对话框,我编辑了一段文字,明明只差一个发送,可就是按不下去。
怕这不是误会,怕希望落空。
眼角有些湿润,我别过头,吸了一下鼻子。
但落下来的那滴泪留在了「发送」上。
「你说要奔现,我当真了,可你为什么丝毫不介意我身旁的男人呢?」
我愣愣地盯着屏幕中我已经发过去的那句话,然后双手不受控制地翻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从刚开始的我主动,到后来的他主动。
他帮我参谋实习的公司,告诉我在职场中应该怎样生存,甚至最近这两次语音明着撩我。
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难道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对话框提示,有新消息。
我闭了闭眼,指尖有些轻颤。
点开只有一句话。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我以为我心思细腻,能从字里行间里推敲出隐藏的感情。
原以为看破不说破是我们之间独有的浪漫,可到头来是我「普信」了。
我捂住眼睛,泪水在指缝渗出,昏黄的灯光晕出一片光影。
是我错了。
8
再次清醒,是阳光渗过落地窗映射在脸上。
我下意识地去拿枕边的手机。
手突然顿住,轻笑一声。
不就是一声早安吗,我不需要了。
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皮,拿着衣服走到浴室。
温热的水从头顶蔓延而下,我闭上眼睛,仰头转了两圈。
洗香香之后,我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不差他一个人喜欢。
突然有一注小水流从腰部处的水管滋出来。
我伸手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还挺好玩。
可水压好像瞬间增大一样。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我被凉水兜了满头,急急忙忙地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了地面上的泡沫。
双脚打滑,整个人往后坠,「啊!」
声音好像传播的很快,外面的慕时急急忙忙地拍门。
「周晚,怎么了……周晚?」
幸好,刚才抓住了洗手池的边缘,稳住了没摔。
我高声喊了一句,「我没事。」
然后躲着乱溅的水流,赶紧穿好衣服开门。
「我洗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水管突然崩了。」
他上下扫视我两眼,松了口气。
我有点不自在,提醒他,「慕时,你……」
他什么也没说,低下身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外面,自己进去了。
我看着他的衣服瞬间被水浇透。
他抹了把脸,眯着眼睛摆弄那些水管。
「能帮我去杂物间找一下工具箱吗?」
他抬头,睫毛被水打湿,莫名显得他有些可怜。
「我马上去。」我抓着衣角,心里很愧疚。
要不是我非要洗澡,也不会在被隔离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请不了师傅,还要他来修水管。
我站在门外把东西递进去,支支吾吾的,「对不起。」
他突然皱眉,直起身子看着我,「周晚,在我这你不需要道歉。」
「如果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后路。」
我呼吸停了一节拍。
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有人跟我说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后路。
我的心脏好像被蛰了一下。
恍然间我想起了爸爸还在的时候,经常把我举过头顶,高声呼喊,
「我们晚晚就应该骄纵肆意,不用怕,天塌了有你老爸顶着。」
可他没有兑现承诺,在我十岁的时候,只剩下我和我妈相依为命。
我妈一个人谨小慎微地带着我,可那些闲言碎语就像箭一样射向我们。
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最后受不了选择不告而别,临走之前告诉我她还爱我。
可从那时起我明白再也没有人能为我撑腰,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十年之后,慕时说他可以是我的后路。
9
物资送过来之后,我挑了几样做了晚饭。
本来想去敲门叫他出来,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最后是在微信上给他发的消息。
一开始谁也没说话,我偷瞄了他一眼,没忍住,
「慕时,冬天气温低,你修水管的时候冲了半天凉水,晚上睡觉的时候多盖点被子,注意别感冒了。」
说完,我赶紧低头扒拉两口饭,没敢看他。
然后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应。
我讪笑,确实,之前不假辞色地拒绝他,现在又来关心他,谁都会觉得假惺惺。
我突然觉得没胃口,拿着碗想进厨房,
余光不小心扫到了慕时,他单手撑着头,双眼紧闭。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过去推他的肩膀,「慕时,慕时!」
他没反应,借着我的力倒在了桌子上。
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我的手心。
我浑身发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慕时,发烧了。
天地好像在我眼前旋转,我同手同脚冲进卧室拿起手机。
可这用了几年的破手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死机打不开。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鼻头发酸。
不对!
还有慕时的手机!
我在客厅的茶几上看见过。
可是有密码。
人在慌乱的情况下,脑海里就会只剩下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所以我下意识地输入了自己的锁屏密码。
开了。
我动作顿了一瞬间,错愕被焦急取代。
赶紧点开微信找到工作人员,说明情况才松了口气。
信息通知栏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想锁屏放下手机,可眼睛就像黏在了手机屏幕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这个软件……
这个软件是我和那个小哥哥认识的交友软件!
我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它,找到「我的」,去看昵称和好友。
额头沁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了。
果然,晚晚就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联想到他刚开始对我的熟稔,和慕薇怪异的行为,还有是我生日的锁屏密码。
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呢?
我的眼睛酸胀得得厉害,心脏仿佛被一张大手紧紧攥住。
他一定很得意这两个人都是他吧。
最初我当着他的面袒护网恋对象的时候,他一定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吧。
他说我是你后路的时候,看我恍惚感动的样子,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网上拒绝我,又在现实中撩拨我。
是疫情太无聊拿我找乐子吗?
那他真的做到了,我被他演得找不着北。
甚至把网上的那个他当成一个秘密世界,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
「晚晚!」身后传来慕时的惊呼声。
我泪眼模糊地回头,咧开嘴笑了,然后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10
他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邈远而恍惚,我的灵魂好像顺着心口的破洞钻了出去。
飘在空中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它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推开慕时,然后冲进卧室。
我锁上门,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手臂抱住双膝,泪流满面。
如果我把这段经历说给其他人听,他们一定会觉得我矫情。
可他不是……
慕时他不是普通的网友。
我也没有因为只因为声音对他着迷。
他亦师亦长,他出现在我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我们认识六年。
他出现的第一年,我上高一,我爸因为犯事儿进去了,我优雅柔弱的妈妈受不了旁人的冷嘲热讽消失无踪。
我从万人捧的大小姐坠落泥潭任人践踏。
往日里和谐友善的同学变得尖酸刻薄。
「哎,你爸爸是罪犯,你以后会不会也是啊,哈哈哈!」
当时的我不顾一切地抓住我能摸到的东西,可那些人毫不留情地拨开了我的手。
只有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带着笑意对我说,「我在这,不急。」
是他,是他教会我怎么自己把自己重新捧回云端。
可现在得知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消遣,我怎么能接受?
恍然间,想起来他曾经提过,成年人必定是孤独的。
看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在想。
我怎么会孤独呢,我还有他啊。
但是现在我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我得笑啊。
我斜瞅着天花板,眼皮细微颤抖,豆大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上扬的嘴角,直至没入黑暗。
我喃喃自语,「我好想我外祖母外祖父啊。」
寂静无声的房间就像是巨大的野兽,让灵魂横冲直撞,把心脏的伤口撕裂重组,混着细碎的血肉渐渐缝合。
我机械般地站起来往前迈,膝盖挂到床脚划出道道血痕。
我扑倒在桌子上,抱住笔记本,大口大口地喘气。
电脑的噪音响起,我如梦初醒地抽了几张纸,在脸上胡乱揉作一团。
然后对着镜子牵拉嘴角,直到看上去正常一点。
我点开微信,颤抖着给外祖母发过去一个视频电话。
响了半天才接,她叫了我一声,「囡囡啊。」
熟悉的称呼让我差点没崩住,我侧头离开摄像范围,捂住嘴哽咽几下。
然后赶紧收拾好自己笑着和外祖母说话。
「外祖母,你怎么一直往后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她平常是一个精致的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不着边幅。
「老太太,晚上咱们吃点什么?东西不多了。」
这是我外祖父的声音。
东西不多了……
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紧绷的情绪顺着缝隙四分五裂,脸上的面具彻底被撕碎。
我突然嚎啕大哭,「你们到底怎么了,外祖母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吧!」
她的脸色渐渐有了泪光,「上次视频跟你说,咱们邻居在外地的儿子被感染了,他儿子在确诊之前给老两口寄过东西,所以老两口也被感染了。咱们小区封住了,出不去。」
「我们没有准备,囤的吃的喝的,不多了……」
她的话在我脑海里过了一边,我快速搜索到底谁能帮我们。
可我发现没有!
没有!
卧室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他像是一直在外面等着。
现在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晚……晚晚。」
我猛然回头,朝他扑过去。
心脏被紧紧攥住,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慕时,我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求你。」
他紧紧抱住我,把我的脸按进他的颈窝,「没事,我在这,别哭,我会帮你,绝对会帮你。」
我瞪着眼睛,攥住他的手,
「慕……时,我外祖父外祖母需要物资,但现在疫情封控不能马上出去,该怎么办?」
他抚摸着我的脊背,「我知道,我有办法,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不哭就等于有办法。
然后赶紧坐直,抹了一把脸,眼巴巴地等着慕时。
他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往外打了个电话。
我听他打完电话,捂住泛酸的鼻头。
「是我连累了外祖父外父母。」
慕时把我搂回去,温柔的吻落在我的颊边,
「不是你的错,疫情时期,物资是紧张了些,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我双眼发愣,靠在慕时的怀里喃喃自语,
「我觉得自己又当又立,嘴上说着要疏远你,离开你,可是遇到困难还是要让你帮我解决。」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瞬间,「晚晚,错的人是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我能帮上你,只是因为我比你多了几年阅历。你才21岁,未来有无限可能,以后一定能自己保护亲人,相信自己好不好?」
他的话又轻又缓,我头痛欲裂,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11
叫醒我的是一阵熟悉的铃声,我打了一个激灵,以为是外祖母打来保平安的,一下就接了起来,「外祖母,你们怎么样?」
对面没有一点声响,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手机坏了。
那这个就是……
慕时的。
「哎呦,阿姨大清早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我的脸僵住,尴尬到不知所措。
又搞砸了一件事。
想来慕时也不愿意让家人知道有我这号人。
「你是晚晚吧,我经常听薇薇提起你……」
脚步声响起,我掌心的手机被人抽走。
他的表情好像很无奈,「妈,您又在说什么?」
我的手指向内蜷缩,眼睫低垂。
慕时低沉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应该是去外面的阳台上打电话了。
或许内容不方便我知道。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转去卫生间洗漱。
等再出来,他已经在餐厅摆好早餐。
「晚晚,吃饭了。」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我吐出一口气,沉默地走过去。
我一口一口喝粥。
味同嚼蜡。
我好像身处重重迷雾,跌跌撞撞,被四散的荆棘划破皮肤,猩红的血液连同整个人都被吞噬,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到底该怎么办?
慕时的话好像寺庙里的撞钟,拽回我浮在空中的思绪,「晚晚听话,再吃点好不好?」
听话?
对,我什么都不行,但是会听话。
我听他的话,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咳,咳。」
粥很烫,划过食道,我的喉咙逐渐发麻。
吃完了,我再去盛。
可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锁住我的腕骨,让我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正对着他。
他半蹲在我面前,温热的掌心附在我的颊边,
「晚晚啊,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开心。」
12
让我开心?
我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个撩了我,又拒绝我,最后拿我当笑话的男人嘴里说出这种话呢?
「慕时,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就直接说吧。只要有的我都给,求你不要再让我觉得希望很美,然后再亲手戳破晃眼的泡沫了。」
我突然觉得异常的疲惫。
一周前,我以为我头顶的阴霾马上就要彻底消散。
大学马上就要毕业,可以挣钱让操劳半辈子的外祖母、外祖父安享晚年。
而且自己的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网恋对象体贴又温柔,彼此都有往下发展的意思。
甚至连心仪很久,本不抱希望的公司也抛来了橄榄枝,如果实习期表现足够好,还可以转正。
就这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我发觉膝盖上好沉,低头一看是慕时趴在上面。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那好你听清楚了,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只要继续做自己就好。」
也是,他慕时是谁,怎么会需要我报答。
那倒也省事了,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的头,转身回房间。
但是心里总有一块往下塌。
他是不是伤心了?
我拍拍自己的脸颊,心想别做梦了,他怎么会因为我伤心。
隔离剩下的几天,我闷在自己的房间里,轻易不会出去,就连吃饭也是拿回卧室吃。
日子一天一天过,终于熬到了解封的日子。
早几天行李就收拾好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后来我也无暇顾及那些离谱的事,因为我的实习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顿好外祖父外祖母后,我马不停蹄地准备资料充实自己。
毕竟在那么大的公司里实习,必须要保证自己一丝不苟,要不然因为一点小问题出洋相,简直太丢人了。
13
那天一早,我穿着职业装站在马路上,仰头看着矗立在这片寸土寸金地皮上的,金碧辉煌的大厦。
最上面惹眼的烫金大字上书——标维集团。
我在外面给HR打了电话,他带着我去设计部报道。
只是没想到,我的同事们都很友善。
「唉,晚晚,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一个叫小静的女同事凑在旁边冲我眨眼睛。
我有点不知所措,赶紧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很健谈,带着我去和其他同事打招呼。
我的职场生活正式开始了。
14
但我觉得现在清闲得过分,大公司不应该很忙吗?
「小静,咱们部门平时就这么闲吗?」
「当然不是了,因为今天集团开董事大会,上级没时间找咱们得了。」
「而且咱们部门刚刚成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忙。」
「刚成立?」
「对呀,咱们公司的设计部是在两个月前才成立的,怎么面试的时候HR没和你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HR忘了吧,反正我也只是个实习生。」
小静拉着我,「好不容易清闲一天,不谈这些了。」
「来来来,我给你看看集团总裁慕时的照片,他可帅了,标准的斯文败类。」
其实很奇怪,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异常平静,也有预感不是重名就是他。
我的生活,好像真的被他嵌合得严丝合缝。
「快看,这是我以前同事在年会上偷拍的,仅此一张。」
我瞥了一眼,他好像是在台上做开幕词,宝蓝色的西装剪裁合体,灯光打在他的五官上,更显得斯文俊逸。
「晚晚我跟你说,别看着他在外面风光无限,其实今天的董事大会就是在『批斗』他执意成立设计部的事情。」
我回过神来,有些意外。
他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为什么呀?」
「其实也不是他能力不行,就是董事会有一些老顽固看不上他。」
「慕总是慕董事长第二任妻子的儿子,要不是因为原配的儿子出车祸死了,继承人的位置是轮不上他的。」
「而且慕董事长连带着那些元老,好像怀疑车祸跟他有关系,所以在一些小事上总是刁难他。」
「我这也是八卦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垂下眼睫,心里好像被蛰了一下。
「呦呦呦,总监回来了。」
我顺着声音抬头,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这个世界真小。
他也笑了,说,「新来的到我办公室一趟。」
我跟着他前后脚走进去。
他让助理端了两杯咖啡,递给我,「好久不见,晚晚。」
「你是最近才回国的吗?」我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
「是啊,我爸催我回国相亲。」
我嘴角上扬,「你比我大了五岁,也确实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江驰苦笑,「你也笑话我。」
「以前咱们做邻居的时候……」
说着他噤了声。
我没什么感觉,也才几年,在我眼里倒像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了。
他见我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叹了口气,「伯父这几年还好吧。」
「一切都好。」我垂眸看着咖啡杯。
「我前阵子听说外祖父、外祖母那边出了点事……」
我接下话茬,「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他好像还准备继续说,可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直接打断他,「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他被我噎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晚晚,我回国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我。」
我扯扯嘴角,这种话听听就得了,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15
下午五点,同事们都准备下班,我打算再待一会,整理一下手头的东西,准备好明天的例会。
反正夏天黑得晚,家离得也近。
六点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江驰从办公室出来看了看腕表,「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拎着包摆摆手,「谢谢江驰哥,但是我叫了车。」
他也没坚持,「行,那你注意安全。」
说着电梯就来了,我忙着低头看手机里慕薇被拉回来轰炸我的100086条消息,抬脚就进去了。
江驰迟疑的声音倒是传入我的耳朵里,「慕总。」
男人嗯了一声。
我渐渐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跳动。
明明没有很快,却无比清晰。
我攥住手机,勾起嘴角,像是问候普通上司一样,「慕总好。」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算是回应我了。
电梯里寂静无声,门开了之后,我快步走出去。
江驰阔步追上我,拉着我的胳膊,
「晚晚,一会把网约车司机的车牌号发给我,不然我不放心。」
慕时在我们身旁过去。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在晚霞的映照下眼尾有些发红。
我本想挣开江驰,可这一刻身体好像僵住一样,而且我还点头答应了他。
他盯着我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个样子,有点像记忆中总是护着我的那个江驰哥哥。
但那些是我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江驰哥,我的车到了。」
他松开我,「行,赶紧回家吧。」
就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了一周,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慕时。
16
周末,我拿着炖的排骨汤去看外祖父,外祖母。
在病房外面就听见里面很热闹,我皱了皱眉头,推门走了进去。
外祖母对我招招手,「晚晚,你快看是谁来了。」
是江驰,我也没有意外。
「江驰哥,辛苦你来一趟了。」
「我早就应该来了,回国这么久也没来看过老人。」
外祖母拉着我坐在江驰的边上,「你江驰哥一大早就来了,一直陪着我们都不嫌烦。」
「小驰,刚才你说想带着晚晚去看个什么音乐剧来着?」
我看着外祖母眨了眨眼睛,她睨了我一眼,警告我别说话。
江驰正襟危坐,「是晚晚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演员主演的。」
我想拒绝他,可看到外祖母笑盈盈的,外祖父虽然沉默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心情开阔了许多。
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口了。
江驰再待了一会有事就要走了,我顺着老人的意思送他出去。
他靠在墙边低头看我,
「晚晚,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但是你家出事的时候,我妈非要我出国。」
非要提这件事吗?
我有些烦躁,轻吁一口气,「没事,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他走之后,我回病房。
外祖母坐在床上嘴唇翕动,显得异常犹豫,最后叹了口气。
「囡囡啊,你妈回来了,前两天来看过我们。」
我的手颤了两下,刚拿起来的水砸在了脚上。
深吸两口气,勉强扬起嘴角,「回来就回来吧。」
外祖母把我抱到怀里。
她的指缝穿过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往下梳,「那天你不在,没有看到她。」
「她的眼神变得浑浊不堪,里面爬满贪婪和欲望。」
「囡囡,你没有个帮衬的人,应付不过她的。」
「和小江相处看看吧,或许就看对眼了呢。」
我答应了外祖母,他们现在心力交瘁,不能再为我担心了。
隔天,我和江驰出发去看音乐剧。
坐在位置上我有点走神。
我妈回来了,我并非毫不在意。
掩埋在时间长河里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哽在我的心头。
「晚晚,晚晚,你怎么了?」
江驰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手臂。
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17
自从听完音乐会,江驰对我越发殷勤,这次连带着同事一起,非要去外面聚餐欢迎我。
我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扫兴吧。
但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场合。
下班的时候,小静挽着我的胳膊,神秘兮兮地凑在我耳边,
「听说周末你和江总监一起去听音乐剧了?」
我黑人问号脸,「你怎么知道的?」
她摆摆手,「是部门的一个同事,她也去这场音乐会来着,碰巧就看见你们俩了。」
「而且不止我,现在咱们部门的人都知道了。」
我抚住额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小静冲我挤眉弄眼,「还得是你啊,魅力杠杠的,直接把江总监拿下了。」
我拿食指抵住她的额头,把她推远,「宝儿,我只是和他认识,没有那种关系。」
同事选了一家会所,包厢里可以K歌。
昏黄的灯光照得我迷迷糊糊的,小静出去上厕所,旁边一屁股坐下一个人。
她拿着杯水要喂到我的嘴边,「周晚,我看你有点难受,就找服务员要了点水过来。」
我很诧异,赶紧别过头去,眯着眼分辨这是谁。
这个人和我也不算熟,今天怎么上我这献殷勤了?
难道是因为和江驰的绯闻?
我推开她的手,笑笑,「谢谢啊,我就不喝了,出去透口气就好了。」
也没理会她是什么表情,我径直出了包厢,
沿着走廊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凉风吹来,脑袋清醒不少。
突然,手臂被人攥住,拉进了安全通道。
鼻尖飘来了清冷的木质香,我放弃了挣扎。
是慕时。
他把我搂在怀里,额头抵住我的肩膀。
「晚晚,你不要去和别人看音乐剧好不好,要是想去,我每天都陪你去。」
他在说什么鬼话?
我隐隐约约地闻到了酒气,「慕总,你喝醉了。」
他好像很不服我冷淡的语气,把我抱得更紧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吐出残忍的话,
「既然是清醒的,那就赶紧放开我,不然我男朋友看见会忍不住揍你。」
耳边灼热的呼吸停滞,他慢慢往后靠在墙上。
我眼皮子跳了两下,回头看他。
他好像很颓丧,弓着身子往下坠。
我的小指无意识地勾动一下,头也不回地快步出门。
他的助理与我擦身而过。
门响的「嘎吱」声没有掩盖住助理的惊呼,
「慕总,您没事吧,祝医生说您胃不好,不能喝太多酒,您今晚何必来者不拒?」
我的心脏停了一节拍,闭了闭眼就当没听见。
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公司聚餐的包间,我刚想推开门,里面的窃窃私语就飘到了我的耳朵里。
「你们不知道吧,咱们都是借了某人的光才被招进来的。」
「因为啊,这个设计部就是为她设立的。」
「猜猜,这个女人是谁?」
我心里咯噔两下。
「就是和江总监打得火热的周晚啊。」
「我说咱们公司怎么录取了一个双非一本,原来人家是有真『功夫』啊。」
「她可真厉害啊,勾搭一个慕总还不够,还要勾搭江总监。」
抵住门的手止不住颤抖,我的眼睛好像在这一瞬间失了焦,四周都变得模糊不清,天地在飞速旋转。
职场得意?
靠自己努力得到好的发展机会?
离他远远的?
我再一次成了笑话,而且为人所不齿。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很能让他有成就感吗?
我的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向脑门,跑着去找慕时。
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回刚才遇到他的地方。
跑得太急,我两腿发软,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像刚才一样靠在墙上抽烟。
他看见我差点跪在地上,把烧红的烟蒂揉碎在掌心,双臂伸展想抱住我。
我扶着墙,深吸一口气,赶紧往后退,鬓边咸湿的汗水落到眼睛里,发涩发涨。
我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席卷全身的疲惫。
我蹭着墙一点一点蹲下,把头埋在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从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高高在上地看着我挣扎。」
「你在现实中撩拨我,逼着我向网上的你坦白,自己跟一个男人隔离在一起了。」
「我以为你会吃醋会介意,可你居然跟我说我们只是朋友,是我想多了。」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到底是什么感受。」
我把头慢慢抬起来,仰着下巴看他。
「但是我求你帮我外祖父的时候,你又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现在你又为我扛住多方压力,执意成立设计部,录取我这个能力普通的人。」
「慕时,我真的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他的目光变得晦涩不明,掌心的烟灰从指缝中溜了出来。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上前一步,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把我的骨头捏得生疼。
我被他拽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算在中间绑了一个结,好像也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却不可忽视的沟壑。
我索性不挣扎了,由着他去。
19
他把我带到了郊区。
助理开车,我们坐在后座,他的手随着呼吸间接性地越攥越紧,怎么也不放开。
下车之后,我抬头看了看招牌——是家疗养院。
他带我来这干嘛?
跟那些破事有什么关系。
保安看见慕时丝毫都不惊讶,甚至说了句,「慕总,您又来了?」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他到底为什么总来这儿?
难道他想告诉我他有病?
人格分裂?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进了一个房间。
从门缝传过来的尖叫声已经足够刺耳,里面更是一片狼藉。
被打碎的杯子,白墙上的涂鸦,和那个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巨大玩偶,自言自语的女人,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慕时突然松开我的手,蹲在那个女人的身侧,温柔细致地替她擦拭唇边的痕迹。
「妈,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
我瞪大眼睛,这是慕时的妈妈?
电话那头调侃我的小老太太?
她看到我们,急切扑向慕时的怀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语气中带着委屈,
「慕枫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一直在等你。」
说完,她突然愣住,扯着慕时的脸眯着眼凑过去仔细观察,突然脸色大变,手高高扬起,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就印在了慕时的脸上。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慕时被她扇得嘴角磕出了鲜血。
「你不是我老公,你滚,滚啊!」
她指着慕时表情狰狞。
守在一旁的医生赶紧给她注射镇静剂。
后来她倒在慕时怀里,睡着了。
安顿好她之后,慕时用拇指斜蹭下嘴角的血迹,拎着西装外套,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出来。
这是间套房,我们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相顾无言。
20
半晌,他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妈是慕枫……」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动。
「也就是我爸原配死后娶的第二任妻子,她家世普通,要不是因为我大哥当时年纪太小需要人照顾,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慕家看上,嫁给我爸。」
「这听起来很荒谬,不像是发生在现代的事情,但却真实地困住了我妈的一生。」
「日积月累的相处,我妈爱上了他,就算慕家没人同意,她也执意要为他生孩子。」
「我的出生不受欢迎,而且前面有一个样样都好的大哥,我妈为了讨他的欢心,把大哥放在第一位,经常性地忽视我。」
「她告诉我要让着哥哥,不能比他懂事,不能比他成绩好,不能比他更受欢迎。」
「那时候我不想看着她左右为难,紧紧抱着怀里她送我的唯一礼物,低头答应了她。」
「后来慕家小心小心再小心培养的继承人在盘山公路飙车的时候,刹车失控掉下来悬崖。」
「慕家震怒,而我们母子俩,是所有人眼中最大的获利者。」
「但苦于没有证据,慕枫一气之下逼着我妈离婚。」
「我妈承受不了跟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丈夫对她没有丝毫信任和爱意,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至于我,大哥死后,他们开始拉拢控制我,既希望我能够坐在总裁的位置上,让他们每年的分红再上一个台阶,又想我什么都不要,只做一个沉默不语的机器人。」
我的身子完全僵住,眼皮子都不会动,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他双腿岔开,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把脸埋在掌心。
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亮光,把他西装裤的一角洇得更加漆黑。
「晚晚,我认识你的时候,大哥还没死多久。」
「母亲的事让我心力憔悴,偶然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特殊的的小姑娘。」
「她和我一样,被爸爸妈妈毫无预兆地抛弃。和我一样,要承受身边人的冷嘲热讽。和我一样,以后余生就只剩下自己。」
「她告诉我她很难过,向我寻求帮助。」
「所幸我比她大了几岁,有了几年的阅历,能给她一点浅薄的建议。」
「后来她渐渐开朗,愿意和我分享生活中的所见所闻,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
「在这段阴暗的时光里,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她上大学,我们愈发大胆,开始尝试语音通话。」
「她说喜欢我声音的那一刻,我开心了好久好久。」
「虽然有点不敢承认,但是我确实喜欢上了这个比我小好几岁的小姑娘。」
「晚晚,那天你举着烟灰缸怒骂我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的声音。」
「我发现,小姑娘和我想象的一样可爱。」
「但是她好像对声音不敏感,没认出来我。」
「我克制着自己,一点一点试探她。」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姑娘家的细腻心思我预估不到。」
「我以为她只把我当成亲人,对我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
「我太贪心了,我想要她的爱,不是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可我这次走了一把臭棋,把小姑娘推得远远的,再不想理我……」
我猛然站起来,恶狠狠地盯住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谁告诉你我只把你当亲人的,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现在你知道当初是想当然了,把我带到这儿来,说了这么多,想让我心疼你,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我甚至嘶吼出声,眼泪像止不住似的往外冒。
我抹了把脸,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慕时,慕总,你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一刀一刀往人骨子里扎,不见血不罢休。」
他跌跌撞撞地朝我奔来,一下子把我压回沙发上。
眼瞳漆黑,清清静静地凝视着我。
「晚晚,我没有玩弄你,从始至终都没有。」
「求你,可怜可怜我。」
21
那天回来后,我就向公司提出了辞职。
尽管他说成立设计部不光是因为我,更多的是含义是他向董事会宣战的第一炮。
我也不在意了,有人看上了我的毕设,请我给她设计婚礼场地。
零零总总的,现在我也接了不少散活。
每天忙得连轴转,不入职公司,也能养活自己。
但是闲下来,脑海里总是回荡着他在疗养院对我说的话。
连同着高中时我和他的那些聊天记录都变得无比清晰。
那句「可怜可怜我」时不时就会在耳边响起。
我的脑袋转向阳台,被一束一束的玫瑰花占据。
想起这个来就头疼。
我离职的第二天,外卖小哥递给我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让我签收。
一天天过去,玫瑰花没变,变的是花束中包裹的花朵数量和包装方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送的,我拒绝过一次,但是没用。
我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门铃响了,我以为是外卖小哥,没看猫眼就拉开了门。
可门外的人使劲儿往里蹿,把我撞了一个趔趄。
我心里咯噔一下,拿着手机就想报警。
那个人一把打掉我的手,「周晚你个小白眼狼,连自己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上次在医院听外祖母说她回来的时候,我以为她没脸过来找我。
毕竟这个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丈夫的女人,失去了宿主,就迫不及待去寻找下一棵大树。
毫不犹豫就抛弃了自己的女儿。
可眼前这个咧着嘴嘿嘿笑,东瞅瞅西摸摸,眼角眉梢布满细纹的女人,真的是我印象里那个吟诗作画,柔弱优雅的母亲吗?
我给她倒了杯茶。
她咕咚咕咚一口闷,还从嗓子眼发出来「咔」的享受声。
「闺女,听说你可是大设计师啊……」
她往手上啐了口唾沫,食指拇指一撵,表情浮夸地凑近我,「这个不少吧,嘿嘿。」
「妈老了,不能白养你这么大,你得每个月给妈点孝敬钱。」
我面无表情,「我会找律师协商,你走吧。」
「走啥走啊,你妈没地方住,在闺女家住着还不行?」
我站起来,「我送你去酒店。」
她急了,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脊背挺直,「晚晚,小时候你不是说最喜欢妈妈了吗?」
小时候?
我盯着她有些恍惚,记忆里似乎她总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抱着我讲故事。
我的心口被扎了一下,突然失了力气,「就一晚。」
22
房子里多了个人,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在干什么?
我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突然一声巨响,震得我耳朵生疼。
有人从外面踹门!
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是放了别人进来!
我说为什么昨天晚上非要我喝下她热的牛奶。
手机在床上,我飞扑过去,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嘭,门被踹开了。
「这死丫头肯定把钱都放在主卧了,你放心我给她喂过药,醒不过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睛扑过来想掐死我,「你没喝牛奶?」
「我是你亲妈,你还敢防着我?」
到这种境地我反而冷静下来,刚才我已经报警,只要拖延时间等警察来就行。
我往后退了几步,不漏声色地观察着踹门的那个男人。
他很奇怪,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却佝偻着背,双眼愣愣无神,胳膊上……
胳膊上有密密麻麻的针眼。
他是个瘾君子!
我现在无比想错位时空回到昨天,打醒心软的自己。
她真的狠,带着瘾君子来女儿的房子搜刮抢劫。
我死死扣住掌心,强迫自己镇定,
「我没有现金,钱都在卡里,现在房子里有点首饰,你们先拿着。」
「等明天我就去拿钱。」
那男人看我的眼神像是闻着腥味的苍蝇,恶心粘稠。
他神经质地狠狠嗅了嗅,漏出一口大黄牙。
「先不急,叔叔这有好东西,这贵可贵了,你妈求我多少次我都没给。」
他从包里拿出一支针筒,无比虔诚地双手捧起来,双目紧闭,一脸陶醉。
针筒在我眼里不断放大。
我瞳孔紧锁,控制不住喉间的尖叫,「啊!」
拿起床头的花瓶,我用了十分的力气砸过去。
而我的好母亲反应迅速,猛然把他扑到了一旁。
「周晚,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依靠,没有他你就没妈了!」
我瞪大眼睛,四肢发软。
她在说什么?!
我甚至笑出了声,「你没事吧,我早就没妈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着我呵呸出一口浓痰,「白眼狼,烂心眼的货。」
那个男人不耐烦,把她推到墙上,一步步朝我逼近。
他手中的针管缓缓排出空气,银白色泛着冷芒的针尖上逼出晶莹的水光。
我胸口急促起伏,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
警察怎么还不来?
突然,大门传来解锁声,我揉捏成一团的心脏上蹿下跳。
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了?
那个男人脸色发白,用针筒指着我,「是不是你的朋友,说,你还在睡觉,别让他进来!」
我举起双手示意我会照做,高声往外喊,「谁呀?」
23
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还带着点笑意,「怎么,出差一趟不认识你老公了?」
是慕时,他怎么来了,而且还说出这种话?
眼前的针尖越来越抖,那个男人满脸狰狞地看着我那个母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他妈不是说她一个人住吗?」
我那个母亲使劲摆手,跪在了地上,「老公,我冤呐……」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踹翻在地上。
男人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一寸一寸失温。
我抖着双腿想跑到另一个角落,可那双藏污纳垢的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被他拢到身前,扯着往外带。
那支针筒就是他的武器。
他死死捏住它,指着我的脖颈。
我伸着脖子往侧边垂,一动不敢动。
这个男人身子突然剧烈抖动一下,伸长手臂把针筒往前举,
「你……你老婆现在任我宰割。」
我顺着他的动作往前看,慕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举起双臂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我是标维集团的总裁,用我换她,你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我心脏停了一节拍,他在说什么鬼话?
男人的手松了一瞬,我知道他在思考,在走神。
果然,贪婪是原罪,让他信了低级套话。
汗珠从额角滑到嘴唇上,我尝到了微咸的气息。
心一横,我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他从嗓子里发出粗粝的尖叫声,手臂肌肉绷紧,前后摇摆,连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牙齿渐渐酸软,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余光看到慕时朝我奔来,我顺着这个男人的力道滚到沙发上。
慕时一脚揣在那个男人的膝盖上,手臂杵住他的后背,使劲往下压让他屈服。
他被迫跪在地上,我松了口气。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那个男人嘶吼出声,原本在手中紧紧攥住的针管,穿破一切朝我飞来。
周围的一切像在慢速放映,包括我的挣扎。
客厅的阳光刺到眼皮上,我眼睛闭了一下。
等再睁开,慕时的身影已经把我全部掩盖。
他高举手臂,挡住了飞刺过来的针尖。
我张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刹那,我什么都没想,但好像又想了很多。
「蹲下,警察!」
24
警察把他们拷住,咒骂声不绝于耳。
「周晚,你男人这辈子也戒不掉了,我死也拉了个垫背的,不亏!」
我捧着慕时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du品啊,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他的指腹流连在我的脸庞,声音温柔,「你是上天送给我让我放在心头的珍宝,怎么会不值得。」
「别怕,针头没扎到,被腕表挡住了。」
我抹了把眼泪,扳着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有针孔。
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消逝,我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等再醒来是房间漆黑一片,只有皎皎月光透过窗棂撒下点点银白。
我动了动手臂,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拉开床头灯,举起来看了看,好像是史迪仔?
和我爸爸送我的史迪仔一样。
唉,这是旧的,细微处已经磨损了。
我扑腾一下,赶紧坐起来,去扒它的耳朵,有一段歪歪扭扭的缝线。
这就是爸爸送我的那个!
他怎么找来的?
「醒了。」
慕时端着托盘从门口进来,见我摆弄着这个,笑了「你以前说没有这个公仔睡不着觉,我就把它找回来了。」
我靠在床头,蹭蹭史迪仔的耳朵,
「我爸……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带东西就被人赶出家门了,这个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他坐在床边给我掖了掖被子,
「买走你家的那户人长居国外,房子一直没动,上个月我从他的手里买回来了。」
「幸好他们不愿意折腾,房子还保留着原状。」
我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怎么会来?」
他动作顿住,表情有些委屈,「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求助吗?」
我扑哧笑出了声,慕时脸上还能出现这种表情,有心逗逗他,
「我没向你求助过,应该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他眼睫低垂撒下一片阴翳,身体就僵住了。
我戳戳他的脸颊,
「不会吧,不会吧,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次在网上你可是毫不犹豫就拒绝我了。」
他贴着我的手,「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瞎策划我们之间的感情。」
「原谅我好不好,还不好?」
他一个劲儿蹭着我的脖子,我痒得往后退,「你今天好奇怪,说出的话都不像你自己了。」
慕时抱住我叹了口气,「晚晚,我们和好吧,我不想你像今天一样在我来之前孤立无援。」
我抵住他郑重其事地说,「慕时,我们从头开始,从相识开始,慢慢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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