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 第一卷 （19）
（19）过头了
石田再次卷起书本。
“哇！”
硝子一颤，肩膀缩了起来。
同学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觉得有趣，附和着笑一笑。竹内也是充耳不闻。他放任石田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长期以来都是如此。捉弄硝子已经成了石田每天必做的事。
现在的生活在石田看来真是有趣。有好玩的玩伴，好玩的西宫星人，还有大家......
“西宫同学，早上好啊！”
正在看书的硝子借助助听器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呼，声音有点模糊。
她抬起头。
石田快速出手，从硝子耳中摘出一只助听器，高高举起。硝子捂着耳朵，想要拿回它。石田抬起另一只胳膊横在身前隔开她。看着硝子焦急的样子，石田产生了一种欢快的感觉。
抢到手的助听器被石田用很多种不同的方法处理过。
虽然也有一番折腾后再还给她的，但大部分都没有。
有的被扔出窗外，有的被丢进水池，有被扔进垃圾桶的，甚至还有的被石田当着硝子的面一脚踩碎......
无论结果如何，硝子从来都只是沉默。能找回来就去找。
她没有发火，一直都保持平静。
“喂，植野。我们把这个埋了吧。”
“好幼稚哦，笨蛋。”
“这个”是指硝子的助听器。
石田蹲在校园的一角，用种植盆栽用的小铲子挖开地上的泥土，将助听器放入挖好的土坑中，填好碎土，用小铲子拍平。
植野在一旁看着。
植野向来不会阻拦石田。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对于石田来说，似乎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这就是充实的感觉。
每次捉弄硝子时，石田都会这么想。
硝子今天没有来学校。
石田也没太在意，猜测不过是身体不舒服，请了假而已。
直到上自习课之前。
“今天占用大家自习课的时间，有些事情想跟大家说一下。首先请校长和大家说两句。”
竹内站在教室前面，双手握拳，撑在讲台上，表情阴沉。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头发斑白，身材发福的老年男子。他正低头看着手表。待竹内说完，他缓缓抬起头，清了清嗓子。
“我今天来，要说的是关于今天请假没来上学的西宫同学的事。其实，昨天西宫同学的母亲打电话来了。”
啪嗒，石田按自动笔的大拇指一停。
同桌的植野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西宫同学转学到水门小学已经有五个月了。仅仅在这五个月里，西宫同学有八个助听器，不是弄丢了就是出了问题。这让西宫同学的母亲觉得有点不对劲......”说到这，校长顿了顿。“想必大家都应该知道西宫同学的问题吧？”
“而且，最近西宫同学回家后，她母亲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有时候是湿的，头发也是。因此，西宫同学的母亲怀疑西宫同学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所以我今天是特地来调查这件事的。如果有知情的同学，请举手说明一下情况。”
校长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身前，继续说道:“据说这些助听器的价格都不便宜。总价值大约为170万日元”
（注：约合人民币104264元）
川井眉头紧皱，广濑已经非常明显地慌张起来，岛田的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
笔从手中滑落，掉在了桌子上。石田的手紧贴桌面，不断地颤抖。他身上直冒冷汗，脊背僵直，腋下浸湿了。
石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闯下了大祸。
妈妈在店里帮客人理发时忙碌的身影浮现在石田眼前。每当妈妈转过身，看见自己时，都会自然地露出笑容。
170万！
石田知道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妈妈不知道要工作多久才能挣来。
“各位同学还都是小孩子，如此高昂的费用肯定无法自己承担。如果现在主动认错，学校可以帮忙解决。以避免给你们的父母造成太大的麻烦。”
“相反——”校长扫视了一遍全班学生。“如果找不到肇事者，我们就会联系警察来处理这件事。这已经属于破坏他人财产的行为了。”
校长讲话的整个过程中，竹内一直低着头，背靠在黑板上，双臂抱在胸前。
石田打起哆嗦，汗水从头上滴落。像是粘在桌子上的手在颤抖下一点一点地抬起。他正在经历激烈的心理斗争。
植野用眼角余光盯着他，紧抿嘴唇。
“石田！”
“诶......”石田的手停住，浑身一颤。
“我说，就是你吧？”
“啊......”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竹内直起背，右手扶了一下眼镜，手在放下时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黑板上。巨响吓住了不少学生。
石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桌子被腿碰移了原来的位置。
“你给我站起来！！”
“是......”
自首的机会已经错失了。
“植野。”竹内把目光投向坐在石田边上的植野直花。
植野慌忙站了起来。
“你这段时间一直坐在他旁边。这件事，你怎么看？”
植野一怔。他要让自己检举石田？
“说话啊！”
植野的大脑十分混乱。迫于压力，她最终说了出来。
“我想想......的确，他觉得西宫同学听不见这件事很有趣，好像私底下是有一些类似恶作剧的行为。”植野做回忆状。
啊！？石田轻叫一声。睁大眼睛盯着植野
“喂，我说，你有资格说这个吗？”石田小声质问。
植野别过头，不愿直视石田。“不过，我没能及时制止他，我也有错......”
植野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在一定程度上也参与了捉弄西宫，心里很不安。
事情做过头了。植野暗暗叫苦。
坐在石田前面的川井忽然举手站了起来。
植野和石田同时一惊。她掺和什么？
川井的嘴角呈现出她特有的微笑。
“我认为植野同学对石田同学的行为是看得最清楚的。应该说，女生几乎都认为石田同学的行为是错误的。男生那边，我就不清楚了。”
不少在座的女生点头称是。
面对川井的背影，石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川井所说的绝对不是事实！哪一个人没有笑？连她自己也是！
竹内示意川井可以坐下了。
“岛田，你怎么看？你跟石田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我也算是间接提醒过将也不要再这样做了。”
石田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
“等一下！岛田，你不也说过人家坏话吗！”
岛田抬起缩在袖子里的手撑住头，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石田。
石田的脸涨得通红，他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挥舞双手，大声辩解。
“等等！为什么都这么说？为什么这会儿讲得像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错一样！？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大家不都笑话过她吗？老师也是！”
咣——
竹内的拳头猛地砸在讲台上，额角青筋爆突，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石田，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
石田脸上的血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他已经完全失控。
“而且坏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女生！特别是川井和植野！！”
教室陷入一片寂静。
“啊！？”植野和川井同时惊叫。
植野怒视着石田。川井的眉头瞬间紧锁，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石田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忽然，传来了抽噎之声。
“石田同学，你真是......太......过分了......”
川井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眼眶里噙满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流淌下来。
“我身为班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大家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川井捂着脸低声啜泣。
“快道歉啊，石田！”
“真是太差劲了！”
“嘁——”
责备的话语和鄙夷的目光无情地击打着石田。
石田的手无力地垂下，耷拉在身体两侧。众人的面庞在他的视界中逐渐模糊起来。他没有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是他突然不想去看任何人。
是这样吗？
都是我的错？
你们都没有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