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痛症》下篇（完结）
刚知道他出事的时候，你真的很害怕，害怕就此见不到他，害怕他会从这世上就此消失，至于为什么，你也不知道。
母亲也很着急拉着继父火急火燎往医院赶，不知是不是你眼花，继父的表情倒是不太想去的样子。
你甩了甩头，心想，自己的亲儿子不至于的。
一进病房，就看见了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田柾国，脸色苍白如纸，一点没有了之前痞痞的样子。你主动留在了病房坐在他身边。
母亲和继父忙着去办手续。
你就这样安静的坐着，默默欣赏着田柾国虚弱的睡颜，鬼迷心窍般的用指尖挑了挑他浓密的睫毛。
“让你飙车，活该。”
你笑着说，眼角留出的泪顺着脸颊滴到了手上，微微发烫。
田柾国昏睡了三天三夜，你也守了三天三夜，母亲叫你去休息，你不肯，继父叫你去休息，你更是不答应，变态的话你不想听。
第三天夜里你终于支撑不下去了，睡倒在田柾国床边。
田柾国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你的后脑勺，看到你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他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心想着真是个傻丫头。
他没再动，就这么躺着静静的等。
良久。
你转过头，醒了过来，正好对上田柾国似笑非笑的眼。你不敢相信的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眼皮都磨红了，鼻子都磨酸了。
生理盐水真是不争气。
又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别哭了，死不了。”
田柾国躺着说话不腰疼，他是不知道这几天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小声抽泣着，他刚醒，浑身动弹不了只静默的看着你。
不似从前，眼里多了一份情愫。
田柾国醒了，你更忙了，继父和母亲都有工作，撇开继父不谈你只是体贴母亲主动担起照顾田柾国的重任。
他胃口不佳，什么都不想吃，你总是缠着问他苦口婆心的劝他要吃东西要养伤口，每次都是被你问烦了，直接把头蒙在被子里。折腾了这么多天，你也累了，田柾国还不听话。你一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垂下了头。
田柾国偷偷摸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到了一旁似泄了气的皮球的你，心脏紧了紧。重新在床上坐好。
“过来。”
是命令的字眼，语气却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病人为大没办法，你在心里发誓如果他不是病人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地狱以他现在的要求你绝对不会满足的，绝对不会。
心里想着，身体却不自觉的挪了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田柾国长臂一搂将你用力的圈在怀里。
“谢谢你。”
田柾国揉着你发丝，徐徐的说。
一句谢谢，让你的委屈彻底绝了堤。
“你一句谢谢就够了啊……我这些天为你受的苦……受的累……怎么算，你知不知道我还要考试，我一边忙着复习一边还要照顾你这个病患……偏偏……你还不听我的话……我和你……又不是太不熟……你算老几……”
你趴在田柾国的肩膀狠狠的哭，你是委屈了但绝不止这些鸡毛蒜皮的委屈，你是害怕，天知道当时知晓田柾国车祸噩耗的你有多急。
你不知道，田柾国究竟有什么能力可以如此左右你的情绪。
田柾国无言的顺着你的背，眼里亮晶晶的，将你圈的更紧了。
“那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田柾国低声下气像个认错的孩子，长这么大他狂妄惯了，细言软语只对过世的母亲说过，母亲走后，他就伪装起自己的内心，套上了虚假的外壳，自认不会再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不过现在看着哭的很丑的你，他却无奈的笑了，拼命保护的外壳被你哭的化开了一道缺口。
你哭的惨，田柾国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冰冰凉凉的，泪水渗过皮肤一路流到他的心脏浇灌了某些东西就此生了根发了芽。再也铲不掉了。
田柾国热爱运动，身体强健恢复的快，在医院住了一个半月就回家了。
母亲也很开心，当晚做了一桌子的菜。或许是爱屋及乌吧，田柾国对你母亲也不再那么冷淡了，话多了，饭量也大了。
也会顾及你了。
夹了个鸡腿就往你碗里放。
“这么长时间你辛苦了。”
他勾着嘴挑着碗里的饭，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切，谁感谢别人就送个鸡腿，你在心里嘀咕，脸上笑嘻嘻的。
母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着柾国终于能接受你们母子俩了，慢慢来吧，未来会幸福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不停给两个孩子加菜。
只是继父的脸上一直阴晴不定，母亲的话他应和着却心不在焉，直勾勾的盯着你，你只当看不见，他还能有什么表情，那种阴郁变态的表情你不想看，心里却自欺欺人的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还是看向田柾国吧，最近似乎觉得他越来越好看了。
临近高考，你无暇顾忌其他专心备考，田柾国经历了一次鬼门关也终于收心了重回校园和你一起准备升学。
田柾国的小心思渐渐多了起来，会以和你一起学习为由，拿着资料偷偷亲你，给顶着黑眼圈的你挤好牙膏，咖啡里给你加上几颗奶糖，早上将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夹给你，晚上你去厨房倒水会耍赖皮抱着你不松手。
你欣然接受着，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你很喜欢，你喜欢他抱你之时，将头搁在你的肩膀上手臂轻轻圈着你的腰，你喜欢他亲你时，嘴唇上微凉柔软的触感。
你和他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
尽管如履薄冰却甘之如饴。
自从田柾国开始上学，你们每每放学都会一起回家，今天莫名说有事把你送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就一溜烟跑了。
诧异如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一个人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还好，你深呼了一口气，扔下书包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晚上复习的太晚，这么躺着你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你心想着应该是田柾国回来了，拖着身子去开门。
开了门，却是一身酒气的继父。
你握着门把的手渐渐渗出了冷汗。
“爸，你回来了啊”
你强装镇定，逼迫自己不去看他如狼似虎的眼，田柾国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真的很害怕。
继父没有应你，踱着步子歪歪扭扭的往他房间走去，你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赶紧回房把门锁起来。
你火急火燎的去往卧室，倏然间，继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你身后用力拉住了你的手，将你整个人大力摔在了沙发上。
你厉声尖叫，却没有人能听见。
继父自顾自的扯开裤腰带，你拼了命的反抗，拳打脚踢，奈何终究抵不过男人的气力。
你开始咬他，咬到能嘴里尝到了浓厚的血腥味，继父终究被逼急了，抬手两个耳光大力甩在你脸上。一时间整个脑子只剩嗡嗡作响。
“知道我想要你想了多久吗？”
继父龇牙咧嘴的抚上你面无表情的脸，平日里装出的温润全然不见了。
“要不是那小子，我早就得手了。”
继父二话不说扯下裤子，不做停留蛮横的进入了你。
那一瞬间你就知道了，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永远不会再有所谓美好的生活了。
妈，我对不起你。
田柾国，你在哪里。
你要是今天不回家，那就别回了吧。
明天，好不好，明天再回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你心如死灰的承受着继父凶神恶煞的索取。
眼睛都失去了光辉。
田柾国记得你的生日，很早之前就在想着该给你送个像样的礼物。
之前旁敲侧击的问过你，你说你一直想学音乐，只不过小时候家里穷，学音乐只能是奢望。
从那天开始，他就在默默攒钱，他想给你买个吉他，他觉得有一天如果你能穿着他亲自挑选的裙子弹奏着他送给你的吉他那一定很美。
田柾国一路笑呵呵的来到乐器店，来取提前预定好了的吉他，他甚至能想象出你收到生日礼物时不敢相信的惊喜表情，或许心情好的话还会踮起脚尖主动亲自己一口。
拿着特意包装好的吉他一路欢喜的赶回家，他等不及要见到你了，开始后悔没有把你一起带过去。
走到家门口本想掏出钥匙，田柾国意外的发现门没有锁，他把吉他掩耳盗铃般的藏到身后，轻手轻脚的走上台阶，满面春风的准备推开门。
“妈的，夹我夹的这么紧。”
父亲不寻常的声音自门内响起。
田柾国赶忙踢开门。
抓着吉他的手暮的松开了，吉他重重的掉在了地上，田柾国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你身上此起彼伏，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叫唤。
你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眼，目光涣散，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
田柾国脑子里的弦。
崩了
发了疯般将他禽兽不如的父亲从你身上狠狠扒开，继父一时没有回过神，被打翻在地，田柾国骑在父亲身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捏紧拳头招呼了他一拳又一拳。
奈何他父亲也不是吃素的，在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空隙里看清来人，就又龇起嘴，一用力扑倒了田柾国，父子俩扭打在一起，每一下都像是想要对方的命。
“不是你这个……小……混蛋……我至于等到……今天……吗？”
田父边打边说。
田柾国眼睛充血，快要走火入魔般，用力一搏推开父亲，转头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带着浑身的戾气狠狠刺向踉踉跄跄的父亲。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每一下都不偏不倚的刺向父亲胸口，田柾国送刀的频率越来越快直至父亲倒地不起，鲜血染红了衬衣，父亲在地上挣扎着，手颤巍巍的抓住了田柾国的脚踝，就这样使完了这辈子的力气，最终停止了呼吸。
田柾国后知后觉的扔下了刀，脸上沾满血污，踢开父亲的手，浑身发抖。
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沙发上宛如行尸走肉的你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下的……我该死……我他妈的……该死……对不起……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别这样……”
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田柾国的眼睛里争先恐后的掉了出来，滴在地板上，蒸腾升烟。
你摸着他的脸，看向门外的天空。
是这么蓝的天啊。
原本是个好日子。
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过十八岁的生日。
现在这样。
算什么。
田柾国被捕入了狱。
母亲因为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打击，血压陡升，送进了医院却再也没出来。
短短几天，你的人生。
就被命运齿轮搅了个天翻地覆。
你
从此一无所有了。
该怪谁，你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当初的自己太过软弱，太过优柔寡断。
田柾国的姑姑关键时刻疼惜起自己的弟弟来，拼了命的要让田柾国在监狱里多待几年，说自己的弟弟辛苦拉扯竟然养了一个白眼狼，杀人犯。还因为这个打起了官司。
你作为受害者和重要证人出了庭。
法庭上你见到了久违的田柾国，满脸青胡茬，没有了一丝少年气，你的心揪着，是你害了他，他本是个无辜的人，本该有自己美好的生活，不该在花样年华锒铛入狱。
你安静的坐在证人席，你知道田柾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那么热切，那么深情。
但你不敢看他，你没有资格看他。
你迎着田柾国姑姑愤恨的脸，毫无波澜的阐述继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细节之深，深到嘴唇都在颤抖，心脏快被撕烂。
你所说的都是田柾国从来不曾知晓的，他看着你强装镇定的揭开还没结痂的伤疤，只想冲到你面前拥你入怀，只是终是做不到了，身后的警察死死的按着他，他动弹不得。
你的证词成功减轻了田柾国的罪行。
你心安了些。
却生了病。
之后的两年。
你都没有去探望过田柾国的，因为你担小的坏毛病始终没能改掉。
第三年圣诞节前夜，你终究抵不住自己的内心去了。还带上了他送给你的吉他。
你隔着玻璃，捏紧了裙摆，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田柾国在狱警的看护下走了进来。看见你原本无神的眼重新泛起了涟漪。
还好，他没变。依旧很好看。
“我带了你给我的吉他。”
你邀功式的拿出了每天都擦拭的犹如崭新的吉他。
“你没扔掉啊。”
田柾国的眼睛里雾蒙蒙的。
“你送我的，我怎么舍得扔。”
你和他聊了很长时间，尽扯些有的没的，唯独都没有提起以前的伤心往事，默契十足。
探监时间快到了，田柾国显得躁动不安起来。
他突然直视你的眼睛，表情肃穆。
“我得病了，躁郁症。”
“发起疯来，六亲不认。”
田柾国装作云淡风轻的开口道。
你凝着他落寞的神情。
释然的勾了勾嘴。
“反正你也没六亲了，不带紧的，忘了告诉你，我也得了病，抑郁症。”
“发起疯了，就想死，反正都是精神病，我俩以后就凑合凑合过吧。”
田柾国看着你湿漉漉的笑颜。
同样扬起了嘴角。
一切似乎还来得及。
真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