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带黄金甲》之色彩语言分析

  从《黄土地》到《红高粱》,黄色与红色一直是张艺谋电影中最常见的色彩元素。本片中,我们见到的依然是满目的黄与红,同时加入了黑色,这三种颜色之间的碰撞所造成的视觉冲击在片头中就可见一斑。黑如墨的背景、黄如金的花瓣以及红如血的片名,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本片的情绪基调,营造出阴暗、压抑、恐怖的氛围。

  一、色彩隐喻

  通常,色彩作为一种表意符号大量出现在影片中,在增强视觉冲击的同时,更注重其表意功能的实现和情感的传达。《满城尽带黄金甲》中,频繁出现的黄、红、黑,除了负责营造画面的华丽景象,也承担着更重要的任务。色彩成为无声的语言,流淌着故事情节,述说着矛盾冲突。

  (一)黄色

  影片中频繁出现的金黄色,是本片最重要的色彩符号。影片开场,从整座宫殿的陈设布置到宫廷人物的服装、发饰及妆容,明亮的金黄色几乎无处不在,将皇宫及人物包裹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挑战观者的视觉极限。 另外, 在中国传统认知中,金黄色是古代皇家御用的色彩,金碧辉煌、气势雄伟,代表了影片中皇权的绝对权威,使观众体味到威严、壮阔与奢华。(色彩的表达内容既由生理直觉和个人经验所决定,也由民族视觉文化经验所决定。)

  

  除了金黄的宫廷服饰、金灿灿的宫殿,黄色的菊花也是贯穿全片的重要线索。影片中,除了宫殿中作为摆设的各色菊花,还有为重阳节铺设的大面积菊花。前文中已经提到,黄色象征着财富和权利,是骄傲的色彩,但在此处,黄色更像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蕴含着悲伤的情绪。这是因为,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黄色的菊花通常用来祭奠亡者,当人们看见黄色的菊花,很容易在脑海中映射出葬礼的画面,这与影片后半部的阴谋与反叛不谋而合,盛大的菊花海昭示着主角的悲惨命运。

  (二)红色

  张艺谋的影片中,红色可谓是用的最丰富最成功的的色彩。从《红高粱》中红色映射的热烈生命到《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红色的压抑和欲望,再到《菊豆》中红色展现的涌动和释放,《山楂树之恋》中红色的凄美, 红色的色彩作用在以视觉语言为主要形式的电影中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在《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张艺谋虽然是以黄色为表现主体,但他并未放弃对红色的使用。王后在得知王给自己下毒,决心发动政变时,她的服饰由往常的金黄色变成了红袍。对政变的期待、对未来的希望通过红色的服装得以体现,这里的红色代表了王后内心的欢喜与希冀。

  影片中,参与政变的每位金甲武士都佩戴了红色面巾,这与《辛德勒名单》中的红衣小女孩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满目的金黄中,一点点红显得格外明显,象征着杰王子(正义一方)为了母亲,以绵薄之力对抗王(邪恶一方),也吻合中国文化认知中红色代表正义的象征。

  大战之后,宫人清扫残菊、冲洗血迹,原先被鲜血染红的地毯更换成新的模样,再铺上新鲜的黄菊。一连串的镜头昭示着在王权的压迫下,渴望未来和幸福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点点红色最终要被黄色淹没,展现了在这个皇宫里只有权力的追逐而没有真情的交流,一片金黄中透出的猩红暗示着平和之下的混乱,光彩背后的黑暗。

  

  (三)黑色

  除了黄色与红色,《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黑色元素也很耐人寻味。影片中数次出现的王后喝黑色汤药的桥段,通过倒汤药、喝汤药到放下药碗等一组特写镜头的细致描写, 旨在揭示王对王后的谋杀是精心设计的,是有预谋的,刻画了王心机深重、老谋深算的性格特征。黑色的汤药,也同周遭的华丽色彩形成鲜明对比,给观众以神秘感和不幸的预兆。

  同样,王在决定杀蒋太医一家时,派出的杀手正是身着黑衣。影片中这两处使用到的黑色,无一例外地传递着冰冷、无情、恐怖的情绪,象征着王为了虚无的权利和尊严,无所不用其极,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而影片的最后一个画面——菊花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导演有意为之,同时出现了红、黄、蓝三种色彩。作为三原色,红黄蓝合在一起便是黑色,似乎呼应了这场悲剧。

   二、 色调对比

  《满城尽带黄金甲》中黄、红、黑三种色彩的极致运用,完美呈现了这一出伦理的悲剧,色彩间或和谐或对抗,营造了片中或惊悚或温情的气氛。同时,该片中或明快或阴森的色调差异(主要是黄与黑),也向观众传递着重要的信息。

  影片最初,明亮的宫殿内宫人起床服侍王族的画面,同茫茫夜色中军队奔袭的画面交替呈现,明亮与黑暗,秩序井然与危险动乱,两个场景的色调形成明显的反差,揭示着平和下隐藏的不安,皇宫内的秩序很快就要被打乱。

  

  当宫人准备迎接王的车辇时,整个画面内,仅有中间的道路及宫殿是明亮的,而画面两侧黑压压的宫人被掩没在夜色当中,突显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尊贵无比。

  影片最鲜明的对比要数杰王子与王。当两人同时出现在画面中,可以发现王用的是金色盔甲,而王子身穿黑灰色铠甲, 包括身后的将士也只能穿银色盔甲。这一颜色的差异,正象征着父与子、君与臣身份的悬殊。

   而在元祥生母首次出场时,她身着黑色装束潜行于宫殿中,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昭示着她身份特殊,不属于皇宫。在她偷偷跟随太子到与太子对峙时,这种特殊愈发明显,太子虽为她的儿子,两人的身份却已经天差地别, 这种差别通过颜色的碰撞展现的更为具体。

  片中最戏剧化的差异出现在政变中, 杰王子带领的金甲军即将与王的银色护卫军发起决战。在画面中我们发现,原本象征着王的金黄色,此时却成为了反叛军队的代表色,这种颜色上的置换正表明了杰王子要取代父亲的决心,同样杰王子也摆脱不了对王权的贪恋与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