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一部引人深思的电影
毛线帽,高领毛衣,皮夹克,黄书包,摩托车。
王宝强骑行在公路上,回家过年。
突然,几个歹徒拿着斧子出现在他面前。
“站住,给兄弟们俩钱借点儿花花吧,快些!”
三儿(王宝强)面如止水,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枪。
砰砰砰。
杀了个干干净净。
……
这是电影《天注定》的开头。
一向以老实好人形象出现的王宝强,在这部影片中饰演了一个冷血杀手。
他在影片开头拿起枪杀死劫匪的时候,一种凌厉的观影快感袭来,让观众对影片充满了好奇。
这就是贾樟柯的功力所在。
干净利落,讲述真实的故事,却给人一种魔幻的观感。
今天,我就说说《天注定》。
这是一部禁片。
说到“禁片”,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
“禁”是个奇妙的字眼。
很多人一看到“禁”字,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叛逆心理,往往那些在电影院上不了的电影,反而能引起大家的观看欲望。
而且,国内和国外的禁片不太相同。
欧美日韩的禁片,往往藏污纳垢,口味重到无以复加,内容奇葩到难以启齿。
很多片儿是个正常人看完都会说一句:
该禁。
但国内的禁片,往往是好片。
尤其是那些比较著名的。
远了有张艺谋的《活着》,田壮壮的《蓝风筝》,近了,就有贾樟柯的《天注定》。
墙里开花墙外香,是贾樟柯导演的特点。
贾樟柯拍了二十多年电影,早就成了国际大导演,但直到2015年,《山河故人》才成为他
第一部在国内正式上映的作品,可见他有多么不受国内审查部门的待见。
13年《天注定》成片,先后拿下多个国际奖项的贾科长信心满满,表示国内观众应该能在电影院看到自己的电影了。
没成想,还是没过审。
于是,拿到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剧本、BBC2013年度十大佳片、美国《电影评论》杂志2013年度十大佳片、美国《纽约时报》2013年度十大佳片等荣誉的《天注定》,到了没能出现在国内院线。
贾樟柯很生气,也很无奈。
他其实也一定做好了上映不了的打算。
这部电影的题材,太敏感。
影片由四个彼此并没有太大联系的故事构成。
这四个故事,取材于真实发生的社会事件。
分别是胡文海对抗村干部贪腐开枪杀人案、周克华持枪跨省抢劫杀人案、邓玉娇刺死公务员案以及富士康跳楼事件。
很多人说贾樟柯这次是把微博拍成了电影,我倒觉得,他是将镜头对准了这个时代的阴暗面。
这也是贾樟柯经常被国内一些所谓的影评人诟病的一点。
喜欢拍底层民众生活的贾樟柯,常常被扣上“不爱国”的帽子。
有人说:
“贾樟柯拍社会阴暗面,而不拍国家的繁荣兴盛,是为了讨好洋老爷,给伟大祖国抹黑。”
我觉得,能说出这种话才是给伟大祖国抹黑。
社会是复杂的,是立体的。有向阳的一面,自然有阴暗的背光面。
阴暗面,也需要有人用影像去记录去呈现。
贾樟柯,恰好是那个能把底层生活赤裸裸地拍出来的人。
《天注定》,就是一部全方位展现底层生活图景的电影。
当然,贾樟柯没有选取那些平淡的生活片段,他选取的素材,都是极具戏剧张力的。
四个故事的主角过着不同的生活,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如果以现在成功的普适标准,他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失败者。
大海是一个失败者。
他没有钱没有权,还患有糖尿病,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个。村里的煤矿被大老板侵占,村长得了利益,村民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在的好处,几乎所有人都在忍气吞声,但大海不愿意这样。
他不愿意彻底失败,连精神都失败。
作为一个愤怒中年,他在无数次申诉未果还遭到侮辱的情况下拿起了枪。
枪声数响,村长死了,老板死了,大海心中的正义得到了伸张。
但这种伸张的方式,在畅快中有着无限的憋屈。
我们都猜得到大海的结局,因为他犯了罪。
他杀了人,可他其实只不过是一把枪。
换句话说,他其实也是被杀的那个。
三儿也是失败者。
江洋大盗,亡命天涯。
三儿看似忠厚老实,实则冷血残忍。他跨省作案,杀人越货,表面是为了钱,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觉得,只有开枪的那一瞬间,自己才会感到不无聊。
大海是愤怒的,三儿也是愤怒的。
只是他们宣泄的方法不同。
三儿早已在生活中变得麻木,甚至失去了人性。
这要比大海拿起枪时的绝望更加绝望。
而小玉,则像是另一个大海。
她向往爱情,却被生活狠狠嘲弄。在桑拿房做前台,却被客人当成了小姐,逼她接客。在忍无可忍之下,她拿起了刀。
贾樟柯导演在处理小玉暴起杀人的片段时非常用心,在小玉拿起刀的那一刻,她像是邵氏武侠片中的女侠,干净利落,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最后那个故事里跳楼的小辉,则是另一个三儿。三儿在麻木之后选择了毁灭他人,而小辉选择了毁灭自己。
在影片的最后,小玉听到唱戏的唱到“你可有罪”,她怔住了。
你可有罪?
我可有罪?
在那一刻,小玉突然明白了。
原来,小玉是有罪的。
大海也是有罪的,三儿更是有罪的,就连自杀的小辉,也是有罪的。
这种罪,和圣经里讲的并不一样。
这是中国式的罪,换个说法,叫天命。
一切似乎在冥冥中早已天注定,他们无法挣扎无法反抗。
无论是选择反抗,还是逃避,结果都没什么两样。
这部电影之所以给太多人带来震撼,就是因为它的残酷。
而这份残酷,来源于真实。
村子里的反腐是真实的,杀人越货的嫌犯是真实的,东莞的色情服务是真实的,从楼上坠落的年轻生命也是真实的。
生活,往往比电影残酷多了。
贾樟柯将真实而残忍的生活拼接在了一起,于是有了《天注定》。
可惜,似乎是天注定,这部电影在命运面前,也无法挣脱。
贾樟柯继续拍电影,人群的大多数继续沉默,《天注定》在时光的消逝里被人们忘却,电影院里的超级英雄继续拯救苍生。
引用一句《七宗罪》的台词吧。
“这真是个美好的世界,值得我们奋斗。我同意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