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感想:由一只蟑螂引发的电影杂谈

  我努力的方向是,谈论一件坑爹的事情时显得没那么沉重。

  事情的发生是我完全始料不及的。

  当时我的脑内还播放着欢快的BGM,想着男神姣好的面容,一脸的花痴笑还没来得及收回。

  直至一点黑色突然闯进我的视野,与它周遭白色的茫茫米原相衬,显得是多么不搭,我还没来得及抒发一个生命在自然面前显得多么渺小的感叹,大脑的意识告诉我这不是这个生命应该出现的地方。

  我不得不承认,它有些遭人唾弃,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出现时。

  这种场景一如一个熊孩子进入一个充满收藏品的房间,当然,人们对待熊孩子的态度比对待该黑兄,请允许我这么称呼,要宽容得多。

  尽管我在准备淘米,但先前的欢乐还是因为惯性而刹不住车。

  我是在充斥着爵士乐有些欢快的BGM下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件悲伤的事的。

  我是该态度明确地立马用行动向黑兄表示我不欢迎的态度。

  还是说,我要先照顾好当时已经饿到与我的BGM奏出二重奏的肚子呢?

  思政老师说过,我们要对自己的情绪的后果进行一个细致的考量。

  如果我贸贸然地在圣洁的生米上与黑兄展开斗争,这无疑是对粮食的一种亵渎。后果是我要多忍耐饥饿以及跑大老远去买米。

  如果我拯救这条小生命——对黑兄的存在抱以视而不见的态度,那么我不用饿肚子也不用去买米。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呢。

  等等,有哪里不对。

  我得感谢人类生命中奇妙的羁绊,我把这个潜意识无法接受的问题结果抛给了我姐姐。

  至于她选择了把冰箱中放了几天的饺子拿来填肚子这一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这真是一段悲伤的插曲,它悄无声息地出现,悄无声息地被解决,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生命中的任何轨迹,我该赶的作业还是得赶。

  不过它也隐隐揭示了一个上班族的艰(邋)辛(遢)。

  这种血淋淋的真相要你何用。

  面对这类悲伤的事情,我们往往可以忽略一些真相来达到麻痹自己的效果,比如说我为何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浪费被黑兄玷污的米,或者选择性无视环境的糟糕,我所选择的是戏剧性地将我的考量单纯地放在这个情景之中,单纯地思考着两个各有理由的生灵为各自的理由奔波。

  就如电影《大佛普拉斯》一样,他看似平平淡淡地将一堆人放置在短短的几个月场景之中,在这期间肚财和菜埔偷看老板的行车记录仪来取乐,老板凯文带领修造大佛,看上去波澜不惊的生活场景下,是各种深层原因的角逐,最终展现出来的是一幕幕无奈又有其必然性的场景,比如说肚财的死,送葬时的照片竟然是与被警察扭在地面上的录像中截取的。

  如果黑兄的出现只是我没买蟑螂药或是盖好盖子,那么在影片中,几个小人物的沉浮背后无疑矗立着一些我们不愿去提及的东西。

  “各位观众朋友,现场没有新闻记者,所以电视新闻的画面应该是警方所提供,我们提供另一个客观的影像,用最少的剪接给观众了解事情的经过,我们的影像不想警方那样晃来晃去,毕竟拍片是我们的专业,晃来晃去的摄像师早就发一个便当叫他回去了。”

  导演的黑色幽默悄悄地揭起了真相的一角,这也是这部电影一个别具匠心的设置,它让我们不至于太过沉浸于灰色调的叙事中,偶尔跟着导演的幽默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理解影片内容。

  我总会感觉到生活是十分有戏剧性的,当我还沉浸在片刻的喜悦中时,更加长久的生活阴影就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了。

  我想起了马尔克斯笔下,某个堪称经典的结尾。

  他自觉心灵清透,坦坦荡荡,什么事也难不住他。他说:

  “吃屎。”

  外头的人们或许会感叹小人物的悲惨命运,我更倾向于看到他们的值得玩味的态度和方式,

  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上校是可怜的,我先是对他的这种坦坦荡荡的生活态度感到肃然起敬,因为很多时候我自身也会直面生活的恶意。

  我可能深受其影响,我觉得对待这些糟心的事就应该抱有这样的态度。

  然而上校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生活让他没有周旋的余地,《大佛普拉斯》中也没有,电影中甚至没有为他们申辩过,所剩的就只有导演含糊的几句玩笑话,点到为止,电影的基调还是平平淡淡,好像这些不公正本身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轻巧的一句话背后托着多沉重的现实枷锁,我选择笑着看待它,看到他表面那张充斥着幽默的外套,尽管我甚至不知道那点微不足道的有趣,能不能给世界增添一点色彩。

  大佛普拉斯部电影并不轻松,而我在思考着讲述这些问题时,除了弹奏悲伤的论调之外,我还能以怎样的姿态去对待这些具有窒息感的问题。

  当我看到这些沉重感的问题时,我想要跳出一个框架,我不想空谈一声感叹,亦不想以区区自身与电影中的人物对比,来显得我们有多么的幸运。

  我再一次感受到我们能做到的东西其实很少。

  当电影又一次地将一个问题放大,呈现在我面前时,我感到无法招架,因为当我们都看到社会的飞速发展的同时,我们深知一些东西还是没有被解决的,它甚至荒诞地将本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血淋淋的划分开来。

  在《大佛普拉斯》中,肚财和菜埔面临到的问题跟我与黑兄的对峙相比,不知要复杂出几个维度,值得玩味的是电影的行进的调子让我感到我与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相近。

  我从中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荒诞的割裂感。

  导演冷不丁地冒出的几句讲解,行车记录仪中五彩缤纷的世界,肚财与菜埔黑白的生活色调将差异性摆在我的面前。

  这一切一切都那么的似曾相识,在我某次考完试心情愉悦地回家时看到埋头痛哭的同龄人,在考试考砸了时恰逢上班里某个人开心的生日聚会,悲伤的我与环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无论我们怎样靠近彼此,谈过多少心事,分享过多少黑历史,依旧会有一些东西永远被埋藏,它甚至不会像肚财那个精心打造的飞碟一般被菜埔偶然发现。

  那个邋邋遢遢的男人用夹娃娃机夹来的娃娃,摆满了他用废料制造成的飞碟船舱中。

  我知道有些东西是生活磨灭不了的。

  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的。

  生活无法实现,生活叫嚣着让他屈服,但肚财是确确实实是追求着的,但不像中二少年追梦那般热血,他悄无声息地筑着自己的梦,然而当这一切展露在世人面前时,他已经不在人世。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麻木地活着的人或许可能更少一些煎熬的感觉。

  但我转念一想,他们对于他们自己是坦坦荡荡的,一如坦然回答“吃屎”的上校。

  我不知道这区区一厢情愿的想法能消解我内心多少的恐惧与不安。

  但这又的确是我与黑色的背景中感受到的切实的温暖,从零零散散的画面中,虽然背后屹立着巨大的阴影,但是我能感受那零星的光亮,我再一次感受到那光芒的珍贵。

  我想起那甚至有些欢快的BGM下,长长的镜头缓慢地略过那散落一地的东西,最终若无其事地聚焦在那个甚至姿势有些滑稽的已逝之人的身上的场景,我不敢相信这是这部电影给我的结果,他的存在感是那么低微,甚至全村的人都能感觉到他死亡的蹊跷,但这小小的疑惑被更巨大的生活怪兽给生生掐灭。

  我很讨厌有时候被一些情景生生摁住了我的疑惑与不满。

  然后给了我们一种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时间是流动的,不管我坐在电脑前的姿势是否动过,它都在我身旁悄咪咪地溜走。

  看电影也是这么个感觉的。

  时间在屏幕上流动着,有关芸芸众生,屏幕前的我仿佛想要透过小小的一方屏幕去窥视着什么,功利方面来说,我在试图增长自己的见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也更清楚地了解到这世界中的差异性是那么的惊人。

  正如《大佛普拉斯》里面的肚财和菜埔,透过小小的行车记录仪,一个畸形的一小角来窥视老板的丰富人生。虽然这种窥视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连追求色彩的方式都显得那么拙劣,那几本废墟上捡来的色情杂志甚至也是难得的调剂品。

  老板驾驶着豪车走过世界的大好河山,连偶尔停靠的地点都显得那么的漂亮,他甚至可以滥用他的声名和钱财去沉溺于美色,那是离肚财和菜埔都很遥远的生活方式,透过小小的行车记录仪,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群被活生生地分开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

  我同样是通过小小的屏幕去触碰世界,只不过我的工具与他们的相比较无疑显得更高级和富有科技感,我完全可以沉溺其中,不用对老板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心惊胆战。

  额,可能某种程度上还是得担忧一下的,毕竟咱各自的老板不同,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在屏幕外是个冷漠的旁观者,抑或是说,从来没有屏幕这一界限之分,它只是一个媒介,天命使然,他告诉我世界被割裂成数不尽的碎片,哪一幕荒诞,其实都是真实,包括肚财从来没有机会的看到的屏幕外的我的人生,未尝不是平静与暗流交杂,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去嘲笑一下我的愚蠢、犹豫和挣扎。

  我害怕我会有某个时刻,我亦身处于那个佛像内部,敲出一声声荒诞之音。

  而困我在黑暗中的佛像依旧大爱无疆,面怀庄严微笑地俯视逃脱不开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