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三问(不是番剧!)

  乌萨斯某贵族的宅邸

  “请您在此稍坐,我去告诉主人。”仆人将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引到客厅,恭敬地对他说道。

  “不妨事。我这次来只是有些闲话想找他谈,所以大可不必这么早就叫醒他。有什么可喝的没有?”

  “当然。前些日子国王给了些拉特兰产的咖啡,这个可以吗?我想主人不会介意的。”

  “当然,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从男人随便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好。

  “那么请您稍等。”仆人对着男人鞠了个躬后退出了客厅。

  是什么让这位尊贵的人放弃了清晨的安睡,拖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到这尚未苏醒的宅邸中来?他的瞳孔中流露出的不是智慧的光芒,而是迷惘的晨雾;他口中吐出的不是和谐动听的言语,而是破烂的钟发出的痛苦的残鸣。哦,可怜的勋爵,伯爵的朋友!

  仆人这么想着,却撞在了什么人身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那人问好:

  “您早安,我的主人。是什么让您这样早从床上爬起来呢?您的朋友,亲爱的勋爵先生正在客厅等您。希望您原谅我愚蠢的行径,因为我擅自向客人推荐了您的咖啡。”

  “无妨。他有什么事?”

  尽管是在这样早到令人仍旧沉浸在梦乡的残余的清晨,在那睡眼略显朦胧的老人的身上还是凸显出浓浓的贵族气质。他看都没看那仆人一眼,就这么轻描淡写却十分优雅地问道。

  “他并没有告诉我,只是说要当面与您详谈。要为您准备早餐吗?”仆人低着头询问着老人。

  面对仆人的询问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嘱咐道:

  “也为勋爵准备一份,一并送到客厅来。”

  听到老人这样吩咐,那仆人也就离开准备去了,而老人也来到客厅与他的老友打了声招呼。

  “朋友!”男人似乎很高兴见到老人,他走上前去和老人轻轻拥抱了一下,“我没想在这样的清晨打扰你安睡,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唯有你能给我一个公正合理的答案。”

  “那么,请说于我听吧。”老人慢慢的走到沙发旁坐下,男人也随后坐了回去,“是什么样的事让你如此烦恼?”

  “当然,请听吧。但首先要请您原谅我,因为我已经私自要了一杯您珍贵的咖啡。”

  “只不过是些咖啡,有什么呢?请说吧。”

  老人毫不在意那一杯咖啡,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什么能让这个人如此困扰,以至于在这样弥漫着薄雾的清晨来到他的家中;而男人也随即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先向您讲讲我最近的烦心事吧:最近有一位商人找上门来同我说:‘尊贵的勋爵,我希望您能借我一些钱,能够让我去到炎国购买一些香料,等我赚到了钱,我会按现在最高的利息还给您的。’——他的言辞是十分小心恳切的。——而我呢,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他的衣着和品相,知道他是个小商人。但令我不解的是,我在谈话的过程中从未露出一点生气或愤怒的模样,但他却像小偷见了警察、欠债的人见了债主一样害怕我,仿佛是在害怕我一不高兴就拒绝他的请求一样。是我的态度不够谦和吗?是我的礼节不够周到吗?还是什么可能的其他原因导致的呢?”但男人没有告诉老人那个商人还是一名感染者。

  老人听完了问题后哈哈大笑,他开口对男人说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亲爱的朋友啊,为什么会因为这种问题烦恼呢?那么,请听我说吧——”

  就在老人要说话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在敲过三下之后老人的管家带着几个仆人走了进来,把两杯咖啡和一些点心摆在两人面前。

  “老爷,这是您要的咖啡。我还拿了些点心来,能够让您们在早餐准备好之前填一下肚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很好,”老人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你就去门附近等。如果不是必要的事就帮我推脱掉,我要同我的朋友好好聊一聊。”

  “听您的吩咐,老爷。”管家带着仆人们出去了,这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尽管见过很多次,但他们的训练有素每次都让男人惊叹不已。

  “朋友,听我说吧:这不是因为你的态度不够谦和,礼节不够周到,只是因为他是个没有见识的商人罢了。”

  “一个周游世界做生意的商人可以称得上是没有见识吗?”男人疑惑的追问道。

  老人知道男人误会了他的意思,微笑着向男人解释道:

  “我说的见识并不是指一个人在生命中的所见所闻,而是指他的知识。像他那种身份的人不会懂什么亚里士多德,更不会明白哲人们所讲的生命的含义,他们只知道与自己有关的——吃吃喝喝和口袋里叮当作响的钱币……”

  就在这时,男人打断了老人的话。

  “如果他是个感染者呢?”

  “感染者?”老人轻蔑的吐了口口水,“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本身就处在我们社会中的底层,眼中只有他们曾经享有的、现在已经被剥夺了的权利,就更不会有什么时间去学习知识,也就不会有比这更高的眼界了。而我们则不同。我们的出身高贵,不必为吃喝发愁,所以我们才能学习艺术,授受哲理,听从神的旨意行事做人。这也是我们被称作贵族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他是因为我贵族的身份而害怕我吗?”男人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不,我的朋友,不。他所害怕的并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身上拥有的那些知识,你知道的,他不知道的知识。”

  “如果像你所说的,那么他们为什么对普通人也那样害怕甚至恨之入骨呢?”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喝完了,只好尴尬的放下了杯子。

  “我这样问你:你会与野兽说话吗?”老人这么说着,一边把一块点心送到嘴里咀嚼。

  “按您的意思,是因为我们的歧视而导致的后果吗?如果这样,那我们的罪孽是否过于沉重了呢?”

  面对着男人接连不断的提问老人似乎并不觉得厌烦,相反的他也罕见而认真向男人解释着这些事。如果让一个旁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不敢相信那位在战场上心狠手辣、平日里也尖酸刻薄的老人竟然这么有耐心的说着这些事,而且对象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总而言之,我们对待感染者就要像这样赶尽杀绝,竭力疏远,否则乌萨斯人纯正的血统就会被玷污,我们伟大帝国的荣耀也将不复存在。”

  老人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老人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血丝。他生气了,以至于管家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有察觉。

  “这是您的早餐,老爷。勋爵。”管家淡定的将餐盘放在两人面前,然后就拿出手帕帮老人擦去额头的汗珠,仿佛并未注意到老人已经生气了一般。

  “抱歉,我失态了。请用餐吧。”老人也恢复了最初的优雅,他礼貌的请男人用餐,而男人却起身向他请辞。

  “我已经呆的够久,何况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多打扰了。”男人微笑着向老人伸出了手,他的表情似乎是很满意老人的回答。

  “那我就不强留了,”老人握了握男人的手,然后坐回去慢条斯理的吃起早餐。

  “虽然早知道萨卡兹人对感染者的态度十分恶劣,但没想到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男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手表,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对长长的兔耳。

  “怎么样,博士,有没有什么收获?”

  “算是有吧。”

  男人伸手摸了摸兔耳少女的头,牵起她的手向远处走去。而在他的身后,刚刚升起的太阳驱散了晨雾,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