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爱是比血缘更深的羁绊

  电影最后一幕,由里站在阳台上,往远处望。她在等啊等,想等哥哥祥太或者其他人出现在她的视线。可是这就是最后一幕了,不知道她等到了没有。也不知道,这一家人还能不能再重聚。我是哭着看完后四十分钟的,电影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深深的落在心里。不舍、感动、失落、难过……这些情绪五味杂陈,在心里来回翻转,都变成泪水,涌上眼眶。

  正如它的片名,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小偷家族”的故事。这个家里的六口人谁和谁之间都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却是祖孙、父子、母女、兄妹的关系,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爱和共情心。他们都有过不被人爱甚至被被厌恶和抛弃的经历,在这个寒凉的社会上找不到一点儿温暖,于是彼此选择,成为了一家人。

  01“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母亲了吗?”

  “把孩子生下来就是母亲了吗?”警察局里,信代目光有些愠怒地问审讯她的女警官。那一刻,她想到了由里和祥太,这两个孩子都是她捡回来的。她对他们付出的爱,不比孩子的亲生父母少。

   寒冷的冬夜,祥太和柴田纪从外面回来,发现了独自在外面坐着的小由里,她穿着薄薄的衣服,瘦瘦小小的,身上还有伤痕,一声不吭地坐着。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了,这么冷的天,平常人家的父母是舍不得让小孩儿在外边儿受冻的。阿纪把手里刚买回来的可乐饼给小女孩吃,并把她带回了家。

  这家五口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她们没有闲钱再来供养一个孩子了,都嚷嚷着赶紧把由里送回自己的家里去。可是在由里家门外,当信代听到由里父母的争吵,骂着后悔把由里生下来的话时,信代内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不顾眼前窘迫的生活,又把由里带回了家。

  在共同生活的过程中,信代感慨着,由里明明就受到父母的虐待和毒打,为什么还能保持那么纯真和善良啊。由里的父亲经常打骂母亲,母亲会以爱的名义把同样的暴力施加给由里,并给她灌输“我是爱你才打你”的概念。由里对大家说,母亲会给她买新裙子,而在奶奶和信代给她买裙子的时候,又战战兢兢地问,一会儿要挨打吗?她长久以来经历的就是这些,母亲会在给她买了新裙子以后打她,甚至用熨斗烫伤了她。 信代当着由里的面,烧掉了她原来的衣服,紧紧地抱住她,告诉由里:“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打你的,爱你的人会这样紧紧抱住你。”这两个同病相怜、有着同样伤疤的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信代不能生育,没有做母亲的机会,可是她有做母亲的资格。她和祥太走在街边,卖饼的小贩叫:“这位妈妈,给孩子买个可乐饼吧。”的时候,温柔地笑了,开心雀跃。她会为了可以继续收养由里,在工友的威胁下,放弃了唯一有收入来源的工作。对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无钱无权的信代来说,这不是爱,又能是什么呢?过去的经历中她没有被人爱的机会,可是她依然选择去爱别人。

   日本作家山本幸太郎曾说:“一想到为人父母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是啊,有很多为人父母的人根本没有爱孩子的能力和想法,只是把孩子当做自己可以随意打骂的私有物品,把自己遇到的不幸全都奉还给孩子。每天,网络上都有关于未成年人的种种负面新闻,在最该纯真烂漫的年纪,他们变得暴戾残忍,种下的恶果让成年人都不寒而栗。没有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恶的,他们生活的环境,教育他们的父母,才是罪魁祸首。有的人,把孩子生下来也不配做母亲。

  02“我只会这些了”

  “你为什么要教孩子偷东西呢?”

   “我只会这些了。”

  这是警察局里,警官和柴田纪的对话。纵观整个影片,阿纪只教会了祥太偷东西吗?在祥太心情低落的时候,阿纪耐心地开导祥太,逗他开心,让他接纳“妹妹”由里。在祥太成长的过程中,阿纪能仔细地观察到祥太的烦恼,告诉他男孩子成长的生理变化。在一家人即将暴露,要逃走的时候,阿纪还是拿上了祥太的鞋子,告诉由里,要去接哥哥。阿纪在和祥太说话的时候,一直以“爸爸”自居,而祥太由于害羞,从来没有叫过他爸爸。

  阿纪告诉过祥太的道理是:只有没法在家学习的孩子才去上学;放在柜台里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只要商店没倒闭就好。这些在大人看来很荒谬的话,祥太全都深信不疑。阿纪并不是道德上的完人,他好吃懒做,以偷盗为生,甚至曾经因防卫过当失手杀过人。可是,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他又会显出笨拙、单纯的样子。用塑料袋做成足球踢着玩,把偷来的高级钓鱼竿留下来而非卖个好价钱,因为祥太喜欢。她和信代是一对伤痕累累又爱意满满的夫妻,他们不曾被生活善待,却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阿纪会的东西确实不多,他都教给了祥太。当祥太住进了收养院,开始了新的生活以后,阿纪不再以“爸爸”自居,为了让祥太和过去告别,还故意对祥太说,逃跑那天晚上是打算抛弃祥太的。他送祥太去公交站,追着公交车跑啊跑,如果他看到祥太用唇语喊出的“爸爸”两个字,一定会很开心吧。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父爱吧,即使一无所长,还是想在孩子面前装作无所不知的样子啊。

  03“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啊?”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脚比平时凉。”

  这是奶奶和亚纪的对话。在暖和的被窝里,亚纪可以对着奶奶撒娇,紧紧贴着奶奶,获得温暖,这是她在原生家庭里永远奢望不到的温暖。在亚纪的观念里,人和人是靠钱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有人不图钱,那一定是爱了。

  亚纪家境优渥,父母离异之后父亲再娶,生下了一个妹妹。妹妹的到来让亚纪成了家中多余的那一个,没有人在意她,疼爱她,留给她的只有疏离和冷漠。好在,她遇到了非亲非故的奶奶,跟奶奶来到了这个破落的家中,没有富足的物质,却甘之如饴,满心温暖。在奶奶的宠爱下,亚纪又活成了那个爱撒娇、长不大的小女孩。由里初到这个家时总是尿床,奶奶提出让由里跟自己睡,亚纪歪着头吃醋地说道:“不可以,那是我的位置。”她可以在甜品店和奶奶笑着开玩笑,陪奶奶去取养老金时,奶奶会无所顾忌地把银行卡的密码念给她听。

   饰演奶奶的演员树木希林有一种亲切自然的魅力,就像是我们每个人记忆中奶奶的样子,和蔼可亲,善解人意,手里永远有缝缝补补的活计,嘴上永远说着关心的话语。在这部影片中,奶奶是把这个“小偷家族”联系起来的人物,这个小房子是她的儿子留给她的,她独居在这里,后来遇到信代夫妻,他们互相依靠,生活在一起,慢慢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成了一个六口之家。奶奶始终不遗余力地爱着每一个人,尤其是亚纪,为了不拖累大家,提前办理了保险,把银行卡密码念给亚纪,从前夫儿子那里得来的钱也不舍得花,都存在假牙盒子里,留给了家人。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带着一家人去海边玩,对着家人的背影说“谢谢”。她的前半生被丈夫抛弃,后半生被儿子抛弃,却依旧善良纯真,可爱如孩童。

  04“别让妹妹做那种事啊”

  “别让妹妹做那种事啊”

   杂货店的老爷爷递给祥太两只冰棒,作出了阿纪教给祥太的小偷手势。

  祥太一开始是拒绝由里这个妹妹的,或许是怕家人偏爱妹妹而忽略他,或许是带着妹妹玩太累赘,他不愿意成为由里的哥哥。而由里会在寒夜里坐在门前等着哥哥回来,第一次掉牙的时候推开哥哥的房门告诉他,白天寸步不离地跟在哥哥身后。

  慢慢地,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兄妹,一起去大树下看蝉宝宝褪壳,为蝉宝宝喊加油;大雨天从外面跑回家,淋得浑身湿透。祥太慢慢地教妹妹怎么避开店主的视线偷东西,他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在老爷爷的杂货店,祥太掩护妹妹偷糖,得手以后却被老爷爷叫住了。老爷爷知道他们偷了东西,但是他没有谩骂,没有追责,只是告诉祥太,不要让妹妹做同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祥太开始为偷盗这件事情产生怀疑。后来,他们再去杂货店的时候,发现店铺关门了,上面挂了“中忌”的纸板。阿纪对祥太说过,只要商店没倒闭就可以偷,可是现在杂货店的老爷爷去世,店铺倒闭,是不是说明,以后不可以再偷东西了呢?

   祥太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慢慢地开始对自己长久以来形成的价值观产生强烈的怀疑,在不能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他只希望妹妹不再重复错误的道路。祥太在偷东西的时候让由里在外面等着,不让她插手这些事情。可是由里但心哥哥,还是跟进来了,并不熟练地拿起商店里的商品,眼看就要被店员发现了。紧急时刻,祥太为了掩护由里,故意撞翻商品,拿了一袋橘子跑了。两个店员追了出去,在一座桥上,两个店员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祥太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了下去……这一跳,也解开了小偷家族的所有秘密。

  孩子总是单纯的,他们非常相信大人的话,由里相信妈妈打她是出于爱她,祥太相信摆在柜台上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可是,孩子也会做判断,难得的是出现那个可以帮他们了解世界全貌的人。就像信代告诉由里,爱她不是打骂,而是紧紧抱住她;杂货店的老爷爷告诉祥太,不要再让妹妹偷东西。

  05“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听声音啊”

  下着雨的夜晚,奶奶坐在屋檐下,听到外面放烟花的声音。她可以听出这是哪个地方在放烟花,房屋挡住了视线,每个人都看不到烟花有多灿烂夺目、绚丽缤纷。他们听着声音,想象着,在绽放的是哪一种烟花,叫什么名字,盛开的时候有多美丽。

   小偷家族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有过如烟花般绚烂的瞬间吧,当他们给予别人温暖,并收获同样的温暖的时候。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所谓的崇高的道德观念,都在以自己的价值观去对待别人。世间的底色是悲凉,每个人活在这世界,都有各自的烦恼、痛苦、纠结。所以呢?你愿不愿意,伸出那双手,把另一个人从深渊里拉出来?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一川山石”,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