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百年孤独
在看了《一步之遥》的预告片以后,我一度认为今年国产电影首席非《绣春刀》莫属了。但还是敌不过姜文这个牌子,最终还是走进了电影院,然后发现,《一步之遥》它居然是部好片,差点被预告片毁了。
这是姜文式的风格。《绣春刀》的成功基础是剧本奠定的,导演的个人风格尚不明显。而《一步之遥》的个人印记是如此的强烈,我觉得这是不是姜文在向马尔克斯和《百年孤独》致敬。里面的荒诞和冷峻,和《百年孤独》如出一辙,虽然是在不同的文化里,不同的时空中。
开场的盛大,歌舞升平,初看觉得有些累赘,甚至萌生了姜文也开始不行了的想法,但是随着剧情的展开,再回想前面的繁华,就觉得无比合理,甚至觉得必须这样,否则简直无以对比出最后的一堕。有点像看《红楼梦》的感觉,初看时,人物不显山不露水,情节也不像大闹天宫、拳打镇关西那样让人目不暇接,但掩卷以后再看,简直精彩的不行。
马走日始终差一步,我想这大概是片名《一步之遥》的意思吧。完颜的求婚,吝啬一句I do,所以就差那么一步和完颜走向教堂。奔向月亮,也差一步就和完颜同过奈何桥。去大帅府,差一步就洗刷罪名。和武六的私奔,好吧,差了不止一步,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一步之遥。但是,不能说他一步错步步错。从完颜求婚开始,马走日就是孤独的。青梅竹马的花域大总统的求婚,女方如此主动,外人看来,这简直无法拒绝。可是马走日就是拒绝了,不但拒绝了,而且非常彻底,决不妥协。很多人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都没有如此坚定拒绝的勇气,在父母、朋友、妻子或丈夫的劝说下,在当时的环境条件下,在些微利益的诱惑下,也就妥协了。事后不甘心的想,要不是怎样怎样,我就可以怎样怎样了。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勇气。完颜的死,其实很模糊。说马走日是无辜的,当然不可能。是他让完颜吸的大烟,是他开着车带完颜到的郊外,而且在完颜死之前他自己也是无意识的,那么是他杀死或者不是他杀死,就是一个谜。对于一个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更有迷惑性,这样,真相就可以永远被掩盖。马走日有这个机会,因为他恰巧有个暧昧的对象是帅府千金,恰巧还能把自己跟千金的母亲拉拉关系。这样看来,作为一个投机者,马走日的专业素养是合格的。但作为一个投机者,把握不好投机对象就是致命的。他把获救的机会让给了他的发小项飞田,一个法租界的警官,和他一样的投机者。但是远比他阴险狡诈,远比他心狠手辣。就这样,马走日与光明擦肩而过,从此躲在阴暗的角落,看曾经救过的人翻云覆雨,只为对付自己,看曾经暧昧的人才华横溢,拍出枪毙自己的电影。偷生的人不该有尊严,不该有执念。但他看着王天王那样的糟蹋自己和完颜,他不能忍。
王天王的观众也许都是上流社会的绅士和名媛。完颜被分尸时他们激动欢呼,对比着他们华丽的衣服和精心的装扮,残忍的冷酷一览无余,令人不寒而栗。不能忍的结果就是被捕。可荒诞的是,拍电影居然想用死囚来演,这是对艺术的追求还是对司法的亵渎?马走日妥协了,安静的囚室中,撕开信封的声音对于马走日来说几乎是天籁吧,以至于都迫不及待了。然而当他被推进那片他和完颜最后的场景中,在王天王和观众的残忍围观中,他爆发了。是的,这种围观很残忍,带着恶意,甚至杀意。武六站在最亮的地方听他讲完,那一刻她仿佛是马走日最后的光明。武六也许是相信那一刻的马走日,可是那一刻的马走日,没有否认杀完颜。武六的爱情复苏了。在回忆里一再发酵的爱情,遇到一个闸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可以与母亲对骂,可以背叛父亲,可以不顾家庭,最终将马走日送上了走向自由的路。可是马走日的自由之路最终走不远。一个孤独的人,一个不愿妥协的人,注定只能在毁灭中完成涅槃。
一步之遥,看上去差的是那一步,实际上,却是最难逾越的遥远,因为中间隔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百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