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尊重不是同情，而是平等相待 ｜《触不可及》观影

　　KY观影作者 / 夏超

　　编辑 / KY主创们

　　

　　《触不可及》由奥利维埃·纳卡什和埃里克·托莱达诺执导，取材于真实事件，讲述了一位白人富翁在瘫痪后高薪招聘全职陪护，录用了一位刚从监狱出来的黑人青年，两人最终结下深厚的友谊。这部电影幽默风趣又温情动人，受到热烈好评。

　　

　　菲利普是个富翁，在跳伞时遭遇意外，脊椎骨折，只有头部还能活动。他高薪招聘一名全职陪护，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应聘者众多，其中有很多经验丰富的专业陪护人员，各类证书一应俱全。令人意外的是，他最终将试用机会给了一个看似不靠谱的人。

　　

　　这人就是德里斯，来自平民窟的年轻黑人。德里斯来面试甚至都不是为了工作，他想要政府发放的失业金，但他必须参加三次面试，都被拒绝后才能领取。菲利普的管家和秘书非常疑惑，怎么看德里斯都不像合适人选。

　　德里斯对陪护毫无经验，连帮菲利普穿弹性长袜都不愿意，觉得有失尊严。他对富人的生活没有概念，以为洗护用品都是多合一，结果用洗脚用品给菲利普洗头。他粗心大意，责任心不强，有时带着耳机听歌，高兴地摇头晃脑，完全听不到菲利普的呼叫。

　　

　　德里斯还没什么教养，言谈举止非常粗鲁。他毫不掩饰对菲利普女秘书的色欲，经常对她抛媚眼，还邀请她一起鸳鸯浴。他小偷小摸，在面试时就顺走菲利普的彩蛋工艺品。

　　女管家还在德里斯的书包里发现了匕首。她将这事告诉菲利普的一位好朋友，他通过关系从警局查到德里斯的资料，发现德里斯有不少犯罪记录，他刚从监狱出来，因抢劫珠宝店被拘留半年。朋友将这些事告诉菲利普，但菲利普没觉得害怕，还说出录用德里斯的理由：“（他对我）没有一点同情心。”

　　

　　面试时，很多应聘者都会说自己要用最好的陪护来帮助菲利普，努力让他融入社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这种同情心对菲利普来说并不是尊重。菲利普从小争强好胜，喜欢各类挑战，一直用藐视世间的眼光生活着。虽然他遭遇意外，但他不愿被别人看不起。别人的同情，对菲利普来说，反而像是不断提醒他接受自己是个残疾人，是个需要别人帮助才能正常生活的弱势群体。德里斯没有这种同情心，他不会因为德里斯无法动弹就另眼相待。

　　同情，不该被简单地赞赏为一种好的情感反应。有些人在同情他人的时候，往往带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而这种姿态让两个人仿佛有了地位上的差别。很多经历了苦难的人，并不愿意被别人视为弱者。菲利普就是这种人，对他来说，最大的尊重是平等的目光。德里斯正因这一点让菲利普觉得难得可贵。

　　

　　无论是在出身、受教育程度上，还是在生活习惯、人生观念上，菲利普和德里斯可谓天差地别。两人之间必然会产生不少冲突，仿佛是现实的两个极端产生对比：菲利普像是富裕、文明状态、高雅文化的代表，而德里斯像是贫穷、原始状态、平民文化的代表。

　　

　　从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两人的差异。比如，菲利普的妻子已离世，他仍想有感情寄托，他与敦刻尔克的埃莉诺保持笔友关系。他在信中引经据典，与埃莉诺谈文艺、谈人生，两人聊得很投机。菲利普觉得精神和感情上的交流更重要，即便他心里想知道埃莉诺的外表，也不会主动提出要照片的要求。

　　当德里斯知道，两人已写信半年，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非常震惊。德里斯觉得，既然聊这么久，为什么不打电话。他在信里看到，埃莉诺为菲利普留下电话号码，他就主动拨通，逼着菲利普和她电话联系。菲利普刚开始是抗拒的，他觉得这样太鲁莽，但聊起来后，两人的感情很快变得更亲密。

　　

　　相比于菲利普的文雅和含蓄，德里斯总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甚至过于粗鲁，但有时候这种略显暴力的方式会起到菲利普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菲利普邻居总是将车停在菲利普的门前，完全无视门口禁止停车的标牌。德里斯得知后，直接冲过去，将邻居从车里拽出来，按到标牌上让他大声读出来，吓得邻居赶忙离开。

　　

　　德里斯不懂现代艺术，无法理解菲利普为何要花几万欧元买下一幅看似潦草的画作。他倒是因这事受了鼓舞，用油漆作起画来，随着音乐的节奏，顺应内心的感觉，画出一幅很有个性的作品，还被菲利普连蒙带骗地以高价卖给朋友。

　　

　　菲利普喜欢古典音乐，但德里斯不觉得自己熟悉的流行音乐就低人一等。在菲利普的生日会上，菲利普为他展示很多古典名曲，随后德里斯主动分享自己喜欢的乐队，激情洋溢地随着旋律一起摇摆，将现场的人带动起来，气氛非常热烈，菲利普也被感染了。

　　在这些对比中，没有明显的孰优孰劣的论断，更像是在呈现世界的复杂和丰富。菲利普因财富和高雅文化过着精致讲究的生活，而这一套知识体系有时又像繁文缛节，将他的生命层层包裹起来，少了那份激情与冲动；德里斯鲁莽冲动的行事风格常常带着暴力色彩，但他处理问题有时会直指核心，效率更高。

　　菲利普不仅得到德里斯在生活上的照料，从德里斯身上也看到那种原初的生命力，对生活和世界有了不同看法。无论社会身份有多大差别，不同的人对幸福的追求、对苦难的承受，都是相通的。菲利普开始尝试以往从未接触的事，精神状态也焕然一新。

　　

　　当菲利普和德里斯很好地适应彼此，德里斯的弟弟找上门来，菲利普才发现，自己对德里斯的身份并不了解。其实，来这里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德里斯被逐出家门，恰巧有了这份工作，不然他之后就要流浪街头。

　　

　　之前，德里斯算一个边缘人。他在贫民窟生活，很容易被其他人另眼相待。从当初面试时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机会获得正式工作。他感觉自己无法融入社会，只能这么混日子。

　　在家中，德里斯也没多少归属感。当初，他被过继给叔叔和婶子，后来叔婶又有了孩子，婶子在叔叔去世后又与其他人一起生儿育女。德里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样的家庭中该有什么样的位置，一直没有肩负起对家庭的责任。当他在街头瞎混时，整个家庭都由妈妈一人打杂工承担，弟弟妹妹们也无人看管。

　　

　　这次，弟弟找上门，因为他被别人打伤，不敢回家，只能到德里斯这里躲躲。菲利普听着德里斯给家里打的电话，他才意识到，德里斯也有自己的生活要处理，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旁，其实只是在让他逃避必须面对的人生困境。

　　菲利普非常不舍，但还是让德里斯离开了，还暗示德里斯要直面自己的生活。弟弟有难，会想到他这里寻求帮助，正说明德里斯可以成为家庭的依靠。德里斯明白了菲利普的良苦用心，第二天带着弟弟离开了，晚上他们一起等到妈妈下班，帮她提包一起回家。

　　

　　德里斯在这段时间也在悄悄变化。以前，他总在迷茫，没什么价值感，而菲利普录用他，愿意让他住进豪宅，这份信任对他来说是一份难得的尊重。德里斯的心智也变得更成熟，让他对待人生更加积极。德里斯在离开后考取驾照，成了一家快递公司的司机。

　　不再陪护，菲利普和德里斯在生活上交集瞬间消失，但两人的情谊没有断掉。菲利普在痛苦难耐时，还会想到联系德里斯帮助自己。一个周末，德里斯带菲利普来到一家餐厅，但他没有留下吃饭，悄悄联系了菲利普的笔友埃莉诺。菲利普之前过于忐忑，没敢与她相见。这次，德里斯想继续撮合两人。后来，菲利普和埃莉诺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菲利普和德里斯的这份友谊也一直保持下来。

　　

　　这个精彩的故事不仅发生在电影中，在现实生活中也发生了。从菲利普和德里斯的互动中，我们可以看出，社会阶层、文化水平更多是在塑造一个人的社会身份，而在这个身份之下，每个人的生活都有着极为类似的本质：对爱的渴望，对幸福的追求，对家庭的疏离和亲近，人都有着一样的激动和烦恼，有着一样的欢乐和悲愁。

　　人生状态上的相似相通，正是人与人互相理解和信任的共同基础。在当前这个迅速变化和发展的社会，阶层的流动性却越来越小，工业化和信息化的高度发达，让不同的阶层越来越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物质生活和价值观之中，不再关心那些与自己不同的人，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和沟通越来越难。

　　有时，我们太在意自己和别人在表面上的差别，习惯用消费水平、文化品位来区分人群，这为我们带来认识上的方便，也在无形中形成了偏见，渐渐将自己与人群、与丰富的生活隔离开来。

　　如果我们能像菲利普和德里斯那样，更重视人与人相通的地方，多一份平等的态度，我们对其他人的信任就会更多一份。信任感的增加，会使得我们更加真诚、坦率地与别人沟通，更好理解彼此、支持彼此。

　　这种良好的社会氛围听上去有些遥远，但我们可以尝试从身边的人际关系去改善。就像故事的结尾，德里斯回去面对的仍是一个略显混乱的家庭关系，但与妈妈和弟弟妹妹的关系值得他去改善。

　　虽然躲避这个家，他就能少了一份人事纠缠的喧闹和暂时的清静，但外面的世界仍然冰冷。其实，对每个人来说，真正关心我们的利益，会为我们的利益做出一些（哪怕是少许的）牺牲，真心希望我们过得好的人，都是很少的。那些爱我们的人，即便有着种种残缺，即便很多时候也会带给我们痛苦，依然值得我们与之保持链接。

　　世界很大、很冷，去爱那些能够平等对待你、理解你、与你同行的人，也去珍惜每个爱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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