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is Bad
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经过一个教堂。教堂的墙上大书:真理使而自由。我总忍不住去想:什么是真理?什么又是自由?
《Bad Lieutenant》,中文直译《坏中尉》,但是,究竟什么是Bad,什么又是Good?
甚至,什么时候该忧郁,什么时候该尝试着去笑,也成了一件模糊的事情。观看Herzog的《Bad Lieutenant》时候,从头到尾灰暗的色调,但是看完后细细品味,我却努力想要笑一下。
这分明是一部充满黑色幽默的喜剧。特伦斯因为在新奥尔良那场世纪风暴中救助受困的囚犯而受伤,为了忍受伤痛他开始吸毒,并在日后毒品、赌球、以权谋私的各种恶劣行径中越陷越深,几乎就要四面楚歌,无路可走了—他却索性横下心更大胆的直接参与贩毒、枪杀、制造假球、伪造证据等等,这以恶制恶居然令他化险为夷,不仅再次由中尉晋升为上尉,生活也复归平静。更不可思议的是,不仅仅是他自己,连他周围的人—女朋友、老爸、后妈,以及他最初为了帮助而差不多令自己改变全部生活的囚犯,都在最后部分成功摆脱过去,开始了新生活。
为善却成就了恶,为恶却“拯救”了善。这不是如《窃听风云》中“勿以恶小而为之”的教化主题。生活中充满了讽刺,却没有真正的正义和真理。这便是导演心中的世界。而当Cage歪歪斜斜,表情乖张,言语张扬,腰前别把尺寸夸张的手枪如流氓悍匪般在影片中来来去去的时候,导演似乎在说:伙计们,轻松点,灰色的世界并非沉重不堪,这癫狂混乱中你或者可以如那蜥蜴般事不关己的自变颜色,冷眼旁观,或者象特伦斯一样,比幻觉中那热舞的死人更癫狂混乱,把这玩世不恭的游戏进行到底,然后满心坏笑的数着自己一一过关。
别谈什么正义和真理,也别区分什么好坏。鸡生不出鸭蛋,但是恶之花结出了善之果。你可以说这是“戏剧性”,但我觉得Herzog却在嘲笑那条一直支撑我们信仰的是非分界线的存在。毒品是什么?它们不是在毁灭我们,我们的灵魂依靠它们在善恶之间从容来去。至于自由,啊,“我的朋友—你的鳍象云一般飘逸”—那不过是在一个杯子里或者更大鱼缸里的区别—这混沌的生活啊!上帝把日子拿在手里和稀泥,你在里面被颠来倒去还跳不出他的手掌心,这就是生活。
生活更混沌之处在于真相的混沌。谁说“只有一个真相”?一个特伦斯,在同事那里大概是令人厌恶张狂招摇的另类,在老板那里是个性十足值得爱惜的天才,在毒贩那里是虚伪、阴险、过河拆桥的骗子,在球员那里是自私自利毁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卑鄙赌徒,在养老院的老太婆那里是野蛮凶狠无恶不作的恐怖分子,在那个几乎要被淹死的囚犯眼里是见义勇为的救命恩人,在那个大毒贩的狂妄儿子眼里是更加凶神恶煞不好惹的狠角色,在他妻子眼里是善良负责的丈夫和心怀纯真感情的大男孩……但是,在特伦斯自己心里呢?—“我这个恶棍!”,我猜,他多半就会这么说。什么是真相?当特伦斯再次站在晋级的授奖台上的时候,他自己是否明白,或者是否愿意去明白,究竟哪一个是真相?甚至,真相是否真正存在过?
生活的真相,往往不在生活中。人们在混沌中选择,既然,那混沌中,谁能说得清真相的真相?
你不觉得吗—命运的轮盘靠什么而前进?与其说是善与恶的因因相循,不如说是—运气。西方很有些《罗拉快跑》似的影片:一个偶然的细节改变全部的生活。那是他们迷恋的“蝴蝶效应”。但是,从阿美利加扇动翅膀的蝴蝶到太平洋上的飓风至少还有丝丝入扣的因因相循。它们难以预测,但却像物理实验一样精准。Herzog呢?他也让影片的结尾重复着开头的故事:同样的主人公,同样的晋级,同样的巡街,吼叫着同样的喝斥,邂逅着同样的人物……但是,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也不能开始同一个循环(否则,那就是又一个《Groundhog Day》了)—那分别是一个癫狂和平静故事的起点—可是,开始有什么不同吗?没有;环境有什么不同吗?没有。对的,命运不是物理实验,它可以给你同样的开始,给你同样的条件,但是你不会知道自己真正跳进了什么。甚至,命运本身也不知道—当特伦斯困惑的问道“鱼的梦想是什么”,他或许想说:既然如此,我们的梦想有什么用呢?
唉!这混沌的生活!我们对于生活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我准备跑一下题。今天的“九点”上有一篇文章写Dreyers的一款经典冰激淋ROCKY ROAD。作者说,“英文ROCKY ROAD,其实是‘崎岖路’的意思。干嘛一个甜蜜的冰淇淋要背着如此沉重的名字呢?……那是上一次美国发生金融危机(1929年),股市狂泄,经济萧条。活在蜜罐里的美国人民第一次遭受到严重打击。穷困撂倒的日子也得过下去啊,愁眉苦脸地过下去也是一天,笑笑也是一天,于是有人就做了这样一个应景的冰淇淋出来,人一旦到了可以自嘲的地步,伤痛多半也就可以过去了。”
呵,“人一旦到了可以自嘲的地步,伤痛多半也就可以过去了”,说得多好!Herzog是不是也有些这样自嘲的取乐?
所以,为什么,我不要努力的去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