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美的故事(小说)
苏小美才5岁,就识了好多字,六岁就对诗经倒背如流了。
每当有客人来家里,苏老爷都会让苏小美背一段来助兴。
苏小美声音稚嫩,背诗却自然流畅,声情并茂,让人听了都无不叫绝。
苏老爷见女儿如此天赋,自然也是少不了花钱请来老师多加栽培,不出多年,琴棋书画早已样样精通。
时光冉冉,苏小美已到16岁,出落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乡邻之间早已知道此处有好人家,媒人们也都纷纷踏破了门槛。
苏老爷倒是不着急,他非常宠爱自己这个独生女儿,所以对女儿的婚姻十分上心。
不料风云变幻,苏家中道衰落,境遇开始不同以往,只能辞退好多仆人。 有时候,家里的事情缺人手了,苏老爷也需要亲手帮忙。
不变的是,苏小美仍然备受宠爱,大小粗活不让她去操心,只管读书习字即可。 只是家中却也不复往日的轻松气氛。
一日晚膳上,婢女小青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洒到了桌子上。 苏老爷出人意料的大声呵斥,喋喋不休,十分刺耳。
苏夫人在一旁赶忙支走小青,默默收拾。
苏小美从未见过父亲这么生气,问道:“爹,您为何如此生气,小青在我们家中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你这样责骂她,她多伤心。”
苏老爷望着桌子,懊恼的说到,“是爹的不是。”
“爹,我看你近来都不如之前开心了,女儿很担心,是除了什么事吗?”
“没事的,女儿,都是一些小事,这阵子过去就好了。”
用完晚膳,小美往小青房间走去。
门外,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小美走进房间。
小青显然还被之前的场景吓坏了,在床上独自流着眼泪。 “我爹那么生气并不是你的过错,他就是烦心事绊着,过一阵就好了。”
小青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也有过错,老爷责备是应该的。这段时间,我看到家里好多仆人都被赶走了,你能不能告诉老爷,让我一直能在你身边。”
“小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老爷要赶走你,我也不可能答应的。”
“那你嫁人了呢?你嫁人之后,我也可以跟着你吗?”
小美脸红了一下,有点羞怯的说,“会的,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小青破涕为笑,高兴的跳了一下,在房间里轻快的走着。
“我最近看到家里来了好多说媒的,老爷都很生气的轰走了,介绍的那些人可都是名门望族呀,老爷居然都不答应。小姐,你说,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啊”,小美没想到小青这么直接就问了出来,毕竟,嫁人这件事她之前从没想过。 不过,经过这一问,小美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是呀,那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小青惊呼,拍手道,“你不会没想过吧?”
“什么,当然有啦!”,小美嘴上说着,脸却红了。
“不跟你说啦”,小美撂了一句,起身就走,背后响起小青肆意的笑声。 小美也觉得自己是时候找父亲了。
一夜无眠,天刚亮,小美就走到了院子里,看看她亲手种的那棵石榴花。
这棵石榴的种子是小美的父亲从集市里花高价买来的,曾在赏花大会夺得头名。
小美种下这棵花之后,每天除了读书弹琴,就是天天去院子里浇水松土。
如今,这棵石榴花翠绿的枝干上已经缀满了艳红的花朵,那肆意的开放,仿佛是在俯瞰着整个院子一般,让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赏。
“咳咳”,一阵咳嗽声后,随后是一声叹息。
苏老爷也来到了院子,望着灰暗的天空,发着呆。
“爹”,小美走上前来拉着苏老爷,“快来看看我种的花。”
苏老爷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认出来是女儿。“你今天起的挺早的呀,好好,我看看。”
两人来到了石榴花前。
“我女儿种的花,又朝气又鲜艳。”,苏老爷赞叹道,“说起来,这花在我们家也已经种了有五年了吧。回想五年前,你还只是个小小的姑娘,没想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美挽着父亲的胳膊,笑道:“在爹的眼中,我永远都是小姑娘。”
苏老爷开心的笑了,随后仍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可惜女儿总要嫁人的,爹留不住的。”
“爹,我听人说,最近有好多人来说媒,你都没答应?”
苏老爷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舍不得女儿吗?”
苏老爷点了点头,但随后摇了摇头。
“父母舍不得子女,这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们也不可能因为舍不得就一直强留着你,耽搁了你的未来。”
苏老爷摸了摸小美的头,随后双眉紧蹙,眼露痛苦,“其实,这件事,爹自己另有私心的。”
“爹,女儿已经长大了,你就直说吧”
“其实,爹这几年经营不善,家业衰落,所以是想让你找个有钱人家,能接济家里。只是,这样不免让人笑话,说我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分别,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小美其实心中也明白,生在富贵之家,爱情本来就不可能是自由的,但是她有个好一点的主意。
“爹不必太过自责,女儿也是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要为爹分忧,可以嫁到富贵之家,对女儿也是好事,只是女儿有一个请求,夫家是谁,样貌谈吐如何,也让女儿看看,这样,也算是女儿自己的选择。”
“好,爹依你!”。
随后几日,全薛县的媒婆都涌向了苏府。
来说媒的虽然多,但是苏老爷仍然不慌不忙,一个一个认真对待。
苏老爷看完一家后,就会邀请对方来府上做客,这样苏小美就可以在后面看到对方的样子。
刚开始不太顺利。
直到有一日,府上来了一个公子,名叫马文,面如冠玉,翩然而至,长得十分温文尔雅,谈吐礼貌周全,完全不是纨绔子弟模样,小美看得动心不已。
苏老爷虽然也挺满意的,但是觉得对方行为拘谨,言语不自在,还需要多加观察,后面再做决定。
但小美却早已芳心暗许,哪里听得这些,不日,他们俩就成了亲。
小美嫁入贵门,苏家重新攀上关系,看起来一切都变好了。
小青如愿以偿,也跟随着小美进入了马家,继续服侍小美。
马文的父母在外经商常年不在家,小美嫁过来后,就成府上名义上的女主人了。
但是小青的待遇却不如小美,毕竟是外家人,不免受到夫家佣人的排挤。
府上但凡丢了银子,坏了草木,总会被怪罪到头上,甚至饭菜汤水热了凉了,都会挨骂。
小青为此常常找小美哭诉,小美听了也十分生气。
晚上小美等到马文回家,就气呼呼的告诉他小青受到的不公待遇。
但马文喝得醉醺醺的,什么话都是一口答应,第二天就没影了。
慢慢的,小美抱怨越来越多,马文也是越听越烦,只会说,“知道了”,转头就呼呼大睡。
小美的心也冷了,不仅是因为小青无法得到帮助,而是觉得嫁到了这里,却跟外人毫无两样。
小青慢慢的不再抱怨,行事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有一天晚上,小青在端酒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酒盏。
嗜酒如命的马文跳了起来,一把甩了小青一个巴掌,情绪激动的说道,“你这么笨,连一点小活都做不好吗?洒了这么多酒,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小美惊讶马文居然如此生气,小青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如同一个风雨中飘摇的小草。
小美感到恐惧,但是她没有退缩。
她站了起来说:“小青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她犯了错,你给我说,你没有权力指责她。”
马文轻蔑的笑了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大小姐吗?你们家要不是我们,还能过上这么优越的生活?”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刺,小美觉得脑袋里闹哄哄的。
小美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涌了上来,但她还是忍住了,语气哽咽却仍坚定的说。
“无论如何,小青是我的人,你得向小青道歉。”
马文摇了摇头,直接离开了。
小青走了过来,抱着小美哭了起来。
小美此时才发觉自己的肩膀一直忍不住在发抖,眼泪也禁不住的流出来。
“小青,你走吧,你自由了,不用再来服侍我了,去一个你可以幸福的地方。”
小青退了一步,望着小美的眼睛,她从小美眼中看到的是悲伤,但更多的还有另一个东西,那是他们从小到大,从未变过的东西,爱。
第二天,小青离开了。
即使房间摆满了各式物件,即使院子里种了琳琅满目的花草,小美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难以置信的是,马文很快的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并为自己那一晚的行为做了道歉,甚至给小美提议,只要她同意,随时都可以叫小青回来,同时也会把那些经常欺负小青的人赶走。
小美阻止了,她想起了父亲的咳嗽,想起了母亲的劳累,她感觉到疲惫。
是呀,如果不是夫君家族的扶持,她们家不过是个破落户而已。她又有什么权力要这要那的呢?
小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和父亲一样,开始叹气了。
马文重新回到了从前的样子,甚至开始整天的不回家,只会和他那伙朋友厮混。
一日,小美难得的想出门看看。
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小美才发现头上的阳光是那么明媚,路上的树木是那么葱翠,行人们来来往往,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到心里从未有过的自由。
为什么,之前就从没想过上街看看呢。
蓝天,白云,阳光从树梢洒下的碎片,小桥,流水,一只只鸭子拨弄着河面。
小美流连忘返,走到了一片林子,而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
她得回去了。
可是她不想回去。
她伫立在河边,那种压抑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式微式微,胡不归?”
小美不由得想起了诗经中的这段话,可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里呢?
世界之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不,还有一个办法。
小美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但随即就坚定了下来。
于是她缓缓的走向桥边,跳了下去。
跳下的那一刻,旁边响起了路人的惊呼,那声音似乎被带入了水里,被拉得好长好长。
小美的眼睛渐渐闭上了,余光下,有个身影也游了过来。
醒来时,已是黑夜。
身边升起了火堆,一个男人仍坐在旁边,关切的望着她。
虽然看不出脸庞,但是一身灰色皮肤,健硕肌肉,看起来,像个经常做体力活的人。
“你可真是傻,怎么会想着跳河自杀呢?”
“我?”,小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跳河了。
“我曾经看过溺水而死的人,他们脸色会变得苍白,全身就会肿起来,眼睛鼻子会渗出血,可怕极了。”,男人吐了吐舌头。
河水还残留在她的鼻子中,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随后脸颊感受到一股热气,那个男人正用温热的手帕把自己擦掉鼻涕口水。
之后,温热褪去,男人在一旁拧掉手帕的水。
“你现在能动吗?救你的时候可真沉,我可没多少力气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篝火在旁边燃烧着,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小美望着天空,夜空澄净,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其中,如同呼吸一般,一闪一闪的。
“我叫苏小美,我没有家,我不想回去。”
“呵呵”,男人显然被逗笑了,“你说你没有家,既然没有家,又哪来的回去之说。看起来,又是一个跟家里人赌气想不开的人。”
“赌气想不开?”,小美气呼呼的说道,“你不过是一个乡下人,你懂什么?”
男人笑了笑,“是呀,不像你这种大小姐,遇上点事就要死要活的。”
“别以为你救了我,你就是多了不起的人?我才不需要你来救。”,小美怒道。
“不救就不救,遇上你这种人,我还觉得晦气呢。”说完话,男人就离开了。
小美又气又无助,想试着动一下身体,却发觉全身绵软无力,只能继续躺着。
疲倦渐渐爬了上来,小美睡着了。
苏小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回到了苏府。
“怎么了,我的小女儿怎么这么瘦了?”,苏老爷走了过来,心疼的抚摸着苏小美。
苏夫人伤心的抹着眼泪,“女儿,夫家欺负你,就回来吧,咱们不受这个罪。”
小美流着泪,点了点头。
“小姐!”,是小青的声音。
没想到小青居然也在苏府,一阵香喷喷的味道传了过来,是青菜饼,小青拿着青菜饼,一个,两个,好多个,数也数不完。
“你醒啦!”,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小美这才意识到之前的,是个梦。
“吃吧!我买了青菜饼,也给你带了水。”他左手拿着饼,右手摇了摇水壶。
“谁要吃你的东西!”,小美嚷嚷道。
“咕~咕~”
小美的肚子叫了起来。
“我为昨晚的事情道歉!”他说道,“你一定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
小美睁着眼睛,望了望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的容貌。
他的脸四四方方,嘴巴被胡须包围着,那些胡须并没有打理,粗糙而又肆意的生长,两条浓黑的眉毛架在一对圆圆的双眼上,那双眼睛已经带了一些血丝,看起来昨晚他并没有睡好。
“东西就放在旁边,如果你想吃的话,伸手就够得着,我走了。”他说完,起身就要走了。
“喂!”,小美喊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樊正!”
“樊正,你觉得我躺着能吃东西吗?你别走,过来扶我起来吧。”
“好嘞!”
小美第一次发觉原来青菜饼这么好吃,平常吃的山珍海味,都没有此时此刻的青菜饼。
樊正在一边拿着水壶,小美要喝的时候,就递上去给她喝。
吃饱喝足之后,小美恢复了力气,可以自己走路了。
“樊正,谢谢你,可惜我身上没有银子给你。”
“嘿,别提这些,小事一桩,既然你已经恢复,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像我这种,从小就无父无母,不也照样活得潇洒自在。”
“你等下要去哪里呢?”,小美问道。
“我没有固定住的地方,去到哪里,就在哪里找活干。嘿嘿!”
“我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小美说到。
“怎么会?你的父母呢,其他家人呢?”,樊正问道。
于是小美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她如何从一个苏家大小姐嫁入马家,如何在夫家受尽委屈,自己跑出来。
如今她不想回夫家,可是如果她回苏家,肯定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连累家里人。
“我明白那种孤独的感觉。”,樊正听完了之后说到。
“我可以跟你走吗?”,小美问道。
“我居无定所,你跟着我不一定有地方住,何况,看穿着,你还是个大小姐。”,樊正有点为难。
“我不想回去,我可以帮忙干活。我会刺绣,有煮过饭,劈柴,扫地,只要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做。我不怕苦,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樊正思索了一会,说:“行,我们去沛县吧,我有个叔叔在那里经商,兴许能帮你找点活干。”
薛县离沛县坐马车要有3天多行程,这是小美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
一路上小美坐在马车上,见到了好多新奇的事物。
她见过小草遍野,随风起伏,一直蔓延到天际。
她见过牧童骑牛,羊群随着笛声慢悠悠的行进。
她见过流水潺潺,两岸是高高的芦苇,青蛙一跳跃入水中。
路途遥远,小美却不觉得乏味。
樊正有时候会跟车夫交换驾车,有时候也会坐在车内和小美聊天。
“原来路上的风景这么漂亮!”,小美感慨道。
“那是,这就是我不喜欢只呆在一个地方的原因,这世界有太多好看的好玩的地方了。”,樊正说道。
“你去过多少个地方了?”
“最西边,我去过咸阳,看过夕阳照耀下的咸阳宫的青瓦。最东边,我去过临淄,看过摩肩擦踵人来人往的街市。我见过老鹰飞过那翻山越岭的长城,也见过浪花拍打着雾气萦绕的蓬莱山,那都是世间罕见的景象。”
“你真是幸福,能看到那么多好景色。而我,每天最远只能看到城墙的大门,最高只能望到树上的小鸟。”
樊正抬头,缓缓的望向窗外,“可怜,走得太多,终究只是异乡人。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的模样,从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不像你们,都有一个家。”
小美也被说得有点感伤,“是呀,我确实该幸福的,我不只有一个家。我出生时有一个家,嫁人后有一个家,只是我逃离了第二个家,却也终究回不去第一个家。”
樊正有点抱歉的望着小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伤心。”
“没事,我们扯平了,现在我们都是异乡人啦。”
过了两日,樊正正在驾车,小美正在车内小憩。
突然听到樊正的欢呼声。
小美探出头来,就望见了一道雄伟的城墙,虽然薛县也有城墙,但明显,没有这般高。
“我们到沛县了。”,樊正说到。
樊正付完了车费,扶小美下了马车。
“我十岁就离开了沛县,十多年没回来了,没想到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亲切。”,樊正感慨道。
小美不知怎的,原本的期待的感觉消失了,现在反而是一种不安和恐惧。
但随即她想到了住在马家的无力感,相较之,在这里,她至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我们去找我叔叔吧。”樊正拉起了小美的手,走进了城门。
虽然多年未回沛县,樊正却仍靠着记忆找到了叔叔的家。
只是门和院墙却不复当前的样子,樊正敲了敲门,里面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老妇人。
“请问,萧老爷在家吗?”
“谁?”,老妇人似乎有点耳背。
“萧老爷。”
“哦,萧老爷,好久了”,老妇人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一件事。
“劳烦帮我通报一声,说他侄子来看他了。”,樊正说道。
“侄子?萧老爷确实提过,他有个侄子。”老妇人说道。
“是的,我就是那个侄子。”,樊正说道。
“萧老爷他们一家五年前搬走了,把房子留给我照看,他说,他侄子到了,就让他住进来。五年了,你终于来了。”,老妇人说完,开了门。
樊正和小美跨过大门,走进院子,樊正院子里的那棵枫树仍然和他小时候一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只是火红的枫叶周围,是空荡荡的院子。
老妇人站在旁边,说道:“几年来,院子里好多东西都已陈旧,破败了,但是这棵枫树,每年秋天,却总是能长出一袭红色枫叶来。”
小美想起了她栽的那颗石榴花,自从她嫁人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你们是这个宅子的新主人了,我就住在靠院子门口的这个房间,平常会帮忙打理院子。我叫红婆,你们有事叫我就行。”,老妇人说道。
“等等,红婆,你说萧老爷已经离开五年了,那这五年你是怎么生活的?”樊正问道。
“咳,我一个老人,看顾院子不易,所以变卖了点家当,才能勉强维系。幸亏你来了,不然再过几年,这宅子就没东西卖了,只能荒废了。”,老妇人说道。
“有地方住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不过身外之物。”樊正说道。
随后三人开始对宅子进行清扫整理。
樊正做的都是一些需要爬高,搬重物的粗活,小美随是大小姐,但内心早已厌恶这个身份,干活也是不显脏累,擦窗户,擦桌子顺手就做,率性而为,红婆虽然年龄大了,身体依然硬朗,扫地,整理院子不在话下。
三人忙活了一天,宅子也焕然一新了。
此时红婆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连忙拉起小美的手进入房间。
樊正虽然疑惑,但不好意思跟着进入。
过了一段时间,红婆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却让人眼前一亮。
樊正定睛望去,这不是小美是谁。
只看她,一身银白,头顶珠钗,两耳挂着一对金色吊坠,明眸皓齿,眉毛弯弯,一颦一笑醉人心田。
樊正忍不住拍手叫好。
“没想到夫人当年留下的衣服首饰,穿在小美身上正正合适,幸好我当年还留着。”,红婆站在旁边骄傲的说道。
小美重新穿上盛装,焕发光彩,行走在院子,心中也是又骄傲又兴奋,没过多久,却反而感觉束缚,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是回了房间,重新换上了素装。
如果要继续过下去,卖家产肯定不可持续。三人决定,还是应该找活干。
樊正身体好,力量足,可以在城里随便找活,小美之前没怎么干活,经验生疏,红婆老了,干活慢,小美正好可以帮忙,这样两人虽然只能干一人活,却也能让小美积累经验。
三人虽然没有关系,却如此平和的生活在了一起。
有一天晚上,樊正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一份茶叶,在那棵枫树下摆好了桌椅和茶壶,还兴致冲冲把小美和红婆叫到一起,说要煮茶给大家喝。
那壶茶不知是煮太久了,还是茶叶放太久了,喝起来实在苦涩,但是大家反而觉得很高兴。
红婆还唱起了她家乡的关西歌曲,咿咿呀呀的声音陪着她笨拙的动作,好看极了。
三人就这样坐了一晚,伴着漫天的星光。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小美渐渐的适应了这种日子。
有一天,她去到河边洗衣服,河面上倒映出她的面容。
看到了自己额头已经有了一些褶皱,脸上也已经不再光洁无暇,双眼依然纯澈明亮,但眼角也添了一些皱纹。
她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美丽了。
她无法确认是时光导致的,还是她这一年的经历导致了。
她有点失落。
回到宅子,她远远的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红婆聊天。
小美重整精神,走入宅子,对红婆喊道:“红婆,家里来客人了呀!”
“小美,你看看是谁来了。”,红婆笑着说道。
那个身影转过身,小美立即呆住了。
是小美的母亲,苏夫人。
“女儿!你,原来真的在这里呀。”,苏夫人的话语有点颤抖。
小美立即冲了上去,扑到了苏夫人怀里。
“自从一年前,你从马家失踪了之后,我们就到处找你。”,苏夫人哽咽的说道。
小美的脸庞早已被泪水盖满,口中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有人说,你不守妇道,跟着外面的人跑了,也有人说,你精神不正常,疯疯癫癫失踪了。我们去问了马家,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管你,还指责我们,是不是把你藏了起来。我和你爹就到处找,四处找,逢人就拿着你的画像问。”,苏夫人叹了口气,随后带着泪水笑着说道,“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马文就是个混蛋,他只在乎他自己,每日只会喝酒独自享乐。”,小美愤愤的说道,“嫁到了马家,我一点都感受不到幸福,小青被他赶走了,我愈加孤独,才会想不开,跑了出来。”
“你当时怎么没有想着回来呢?”,苏夫人说。
“如果我擅自从夫家逃走,即使我回了我们苏家,也只会让你们蒙羞,爹是一个骄傲的人,我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咱们家成了笑话。所以,我当时并没有逃走,我去自杀了,不过幸亏被人救了回来,之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小美说。
“如果他们想笑话,就让他们笑好了,如果你觉得不快乐,那你离开就对了。现在,能看到你还健康快乐的活着,爹和娘心里就感到开心。”,苏夫人说。
说到了爹,小美才想起父亲并没有过来。
“娘,爹呢?怎么没跟你过来?”
苏夫人叹了口气,“这一年来,你爹也是四处奔波,再加上马家那边总是不时的跑来咱们家要人。你爹气不过,跟他们大吵一场,再加上连日劳累,挺不住,晕倒了。如今他只能呆在床上,三餐都需要人服侍。但是你爹仍然担心你,所以让我一定要继续寻找,找到你为止。”
小美赶忙回房间,把行李收拾了,出来拉着苏夫人的手,说:“娘,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红婆,樊正如果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先回家一趟。”。
红婆听了他们之前的遭遇,眼角也有了泪花,点点头说,“快去吧,好孩子。”
小美和苏夫人刚走出大门,就看到樊正正要走进来。
樊正看到小美,问道:“你回来了呀,你旁边这位是谁?”
小美心中着急,正赶着回去,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是我娘,樊正,我们正要回去一趟。”
但是苏夫人却停了下来,“你就是樊正,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美。”
“救人是我应该做的事。小美走了那么久,你们母女如今终于团聚了,挺好的。”,樊正说道。
“小美,不如我们把樊正也带回去吧,让你爹看看救命恩人?”苏夫人说道。
樊正说:“不不不,我只是回来拿碗水喝,等下还有其他活要干呢!”
小美有些犹豫。
“我和你爹都老了,以后你也得另找人家了,让你爹看看总是好的。”
“娘,说什么呢?他只是救了我,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小美埋怨道。
苏夫人笑了笑,对樊正说,“你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正好能好好感谢你。”
樊正本身也担心小美母女两人路程的安全,口上推辞一番,决定还是跟着回去了。
好在家中也有储备,红婆自己一人度过,不在话下。
于是三人找了一辆马车,赶往了薛县。
路上,苏夫人问了樊正家庭,经历,各种事情,樊正也如实一一回答。
小美一路骄傲的说着,自己在沛县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的事情,她说她才发觉,只做一个门府的夫人,一只飞不出的金丝雀,是多么无趣的事情。
苏夫人对小美现在的样子也很开心,觉得她比以前懂事许多。
终于,他们到了苏府。
虽然仅仅过了一年,但苏府明显落败了许多。
小美一入苏府,就径直走入苏老爷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听到苏老爷的咳嗽声。
“爹!”,小美推开门,走到了床边。
苏老爷看起来比往常苍老了许多,胡须早已发白,头发也稀稀疏疏的。
他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只是迷茫的看着门梁。
“爹”,小美又喊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召唤似的,苏老爷眨了眨眼,望向了床边的人。
“小美!是小美吗?”
“是我,爹,小美回来了,你的女儿回来了。”
苏老爷的眼角流下了泪水,挣扎着要爬起床。
小美扶起苏老爷,此时,樊正和苏夫人也走进了房间。
“夫人,你终于把小美找到了。”,苏老爷说道。
“是的,我们的女儿回来了。”,苏夫人刚说完,又开始流泪了。
苏老爷慌忙擦着泪水,“不哭,不哭,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可是他刚擦完泪水,眼泪却还是涌了出来。
樊正看着苏家三人如此,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走了出去,让他们能好好倾诉一番。
过了一个时辰,苏夫人走了出来,告诉樊正,苏老爷想见你。
樊正走入了房间,发现小美和苏老爷正在有说有笑。
“樊正,快请坐,小美托你照顾,辛苦了。”,苏老爷说道
“没有,小美都是自己养活自己,跟我没多大关系。”
“当时如果不是你救了小美一命,恐怕我们父女就天人永隔了,这个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哪里,这是我该做的。”
此时,苏老爷收了笑容,严肃的对小美问道:“你觉得樊正这人如何?”
小美被这个转变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答道:“挺好的,是个可靠的人。”
苏老爷忙叫小美去旁边的柜子拿一个盒子过来。
樊正看到这个盒子通体乌黑,盒子四面缀有点点金色,看起来似乎是金箔,盒子上雕刻有小河柳树,看起来颇为珍贵。
苏老爷拿到盒子后,一脸庄重的说道,“其实,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咱们家祖传的物件,本该是你的嫁妆。只是你嫁人的时候,我并不是很认同马文,所以赌气没有拿出来,本想过几年如果你们生活幸福再送过去。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现在我觉得你遇到的是这人就很适合,所以我才把它取了出来。”
随后把它递给了小美,“这是爹给你准备好的礼物,你们明天就在这里结为夫妻吧。”
“不可!”,小美和樊正异口同声的说道。
“所以你是嫌弃我女儿曾经嫁过人了?”,苏老爷问樊正。
樊正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绝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呢,你觉得樊正并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吗?”,苏老爷问小美。
“樊正,他人挺好的。”
苏老爷笑了笑,“那不就挺好的。”
说完,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玉坠。
只见那玉圆环状,通体白色,下面磨砂厚重,上面是晶莹剔透的龙头相对,绿色的绳子穿过两个龙头之间的龙口,与盒子的华贵不同,这玉佩透出内敛精致。
第二日,樊正就和小美拜了堂成亲了。
两人在苏府住了几日,便回了沛县。
红婆看到他们二人的样子,很快明白了,也为此感到欣喜。
结婚之后,樊正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稳重的人,他不再随意的开玩笑,对小美也充满了关心。
小美才认识到,夫妻是这种样子的。
一直打工毕竟不稳定,樊正盘了个摊子,开始卖起了狗肉。
肉质鲜嫩,价钱实惠,樊正的狗肉渐渐出了名。
过了几年,小美有了身孕,但要强的她,帮樊正做起收钱,打包狗肉相对轻松的活。
红婆也不再出去干活了,而是在家里煮饭打扫卫生,等待他们夫妻俩回家。
一日,小美感到头昏目眩不舒服,樊正吩咐红婆就在家陪小美,他自己出去支摊子就行了。
小美躺在床上,整日昏昏沉沉,望着天,也是灰暗灰暗的,她从没有像现在,如此沮丧不安。
红婆安慰她道,“女人怀孕了,就会这样,很容易悲伤不安,毕竟这从来都不是的事。”
天色渐渐晚了,樊正却还没回来。
小美愈加不安起来,让红婆过去看看。
红婆虽然觉得樊正可能只是想多卖点,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但还是拗不过小美,于是出门去叫樊正回家。
灰色的云黑压压的布满天空,太阳似乎也被驱赶走了,房间内虽然清凉,小美却冷汗不断,她焦急的等待这消息,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一个声音,叫醒了她,是樊正的声音。
只是这个声音这么轻柔,似乎是飘过来的。
“小美,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小美回答道,“樊正,天气晚了,赶紧回家吧。”
不知怎的,小美惊醒了,才发觉刚才只是梦一场。
“小美,樊正出事了。”,红婆大声喊着,跑了进来。
“早些时候,一辆马车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马受了惊,直接冲向了樊正的摊子,一下子,摊子被冲倒了,樊正也被撞了一下,倒地不醒了。”
小美连忙坐了起来,忍着痛苦,跟着红婆走了过去。
樊正的摊子已经挤满了人,听到樊正的家人来了,赶紧让了路。
有个大夫已经蹲在樊正旁边摸着脉搏,却摇了摇头。
旁边有个胖胖看起来是个富商样子的人,也走到了大夫身边,一直激动的吩咐对方,一定要想办法救治。
小美看着樊正躺在那里,那个早上还在跟她打招呼,对她笑着说要出门的人,如今静静的躺在那里。
难以置信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小美无力的瘫倒在地。
小美才想起来,她为什么一天都如此烦躁不安,看起来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那个富商帮忙处理了樊正的后事,同时为了免于诉讼,赔偿了小美一大笔银子。
苏老爷和夫人也从家中赶了过来,陪着小美度过了这段艰难痛苦的日子。
渐渐的,小美将对樊正的思念转向了对他们孩子的期待。
她想起,那次梦中的场景,也许正是樊正的希望,她要和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几个月之后,一个男孩出生了。
这个男孩并没有继承多少母亲的美貌,相反,继承的都是父亲的粗犷憨憨的样子。
只有一点,和她的母亲一样,那就是那双眼睛,坚定有神。
小美决定叫他,樊哙。
苏老爷和夫人也是高兴不已,亲热的抱了又抱。
靠着之前的银子,并不能让她们一直衣食无忧,生完孩子几月之后,小美决定还是出去找活干。
苏夫人拉住小美劝说道,“你不如另外找个人再嫁吧。”
但是小美却显然没有什么心情,“也许吧,如果真能遇到合适的话”,但小美并不抱希望。
此后,红婆主动揽了更多任务,开始忙里忙外,也帮忙照顾起了小孩。
过了几年,樊哙也渐渐能跑能跳了。
只是这个孩子调皮得很,总是喜欢四处乱跑,天天捉弄邻居的小孩,红婆识字不多,很难管教他。
小美每次干活回来,总是会听到邻居的抱怨,头疼不已。
小美决定还是自己带着樊哙一起比较好,至少能管着他。
可是那些雇主可不想有个吵闹的孩子在家里。
带者樊哙就不能干活,呆在家里就没有收入,小美头疼不已。
这时,她在厨房里看到了之前樊正砍肉的菜刀。
樊正的菜刀还在,樊正的那些朋友,那些客人还在,所以樊正的狗肉摊只要她想,就还能存在。
她决定,自己也像樊正一样,去卖狗肉。
开始时,她挥刀总是不快,狗杀的不好,有些狗被砍了一半没死,痛苦万分,瑟瑟发抖。
时间久了,她纤细的双手变得粗大,她细细的嗓子也变得粗厚嘹亮,那些狗就死的很安详。
她不再是一个随风而倒的女子,她变得独立而又强大。
最重要的是,她能一直跟她的孩子呆在一起。
樊哙也是争气,身体也跟他爹一样,强壮健康不怎么生病,只是不太喜欢读书,每次小美要教他识字,总是会逃跑。
渐渐的,小美也不再强求,只希望他能善良健康就好。
红婆之前还能帮忙照顾樊哙,现在身体也渐渐不行了,小美为了她的健康,将她委托给了她的爹娘。
一日,小美正在高声呼喊卖肉。
来了一个穿着粗衣,但整洁的女子,她细心的挑着肉,看起来是准备作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美认真的介绍着,肉的各个部位和价格。
这时,女子忽然抬起头,盯着小美看了很久,“小姐?”
这个称呼似乎很久很久了,小美都快忘记了,小美愣了一下,然后,她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
“小青,是你!”
“是我呀,小姐!”
小美本想拥抱一下对方,但是想到自己手上带了肉的腥臭,还是停住了。
反而是小青,张开了双手给了小美一个大大的拥抱。
“晚上来我家吧,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和夫君要好好的招待你。”
“可以带上我儿子吗?”,小美有些难为情的说。
“可以,都带上吧,这是为你而做的晚餐。”
傍晚,小美就早早收了摊回去,之后小青带者小美和樊哙往小青的家里走去。
小青的家是在西边的郊外,三人一路向着夕阳走着,樊哙一会儿往前跑,一会儿往后跑,发出嘟嘟的声音,自己哈哈大笑。
一路上,有村民看到小青,都亲切的打着招呼,小青也笑着回应着。
小美笑着说:“看来你很受欢迎呀!”
“是我夫君的功劳,他可是村里公认的大好人,这里的村民但凡房屋漏水,桌椅损坏,鸡鸭丢失,我夫君都会去帮忙。”
三人到了一个晒场,一个瘦高的男人正半蹲着身子撒着米喂鸡。
他的头发看起来稀稀疏疏的,在微风中轻轻的飘荡。
“田成,我回来啦。”,小青挥着手说道。
田成站起身来,也转过身挥了挥手。
他看到了小青身边多了两个人,问:“小青,是你的朋友?”
“不是,这是我的小姐,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们一起长大,对我很好很好的那个人。”
田成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小美大小姐,欢迎欢迎。”
随后打开房门,邀请小美他们进去。
待小美他们做好,田成说:“既是贵客,那我一定要拿出我们家珍藏的酒出来招待。”
小青说:“我来吧,你刚喂完鸡,去洗洗手吧。”
于是小青向一个灰暗的房间走去,那个房间应该是他们的储藏室。
田成洗完手,坐回了座位,马上侃侃而谈起来,“这酒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好酒,相传从我太爷爷就开始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兵荒马乱,好多东西都扔了,就这酒还留着。不是重大时刻,都不会拿出来喝。”
“久等啦”,小青笑呵呵的把酒拿了出来,谁知一个踉跄,啪的一声,整壶酒摔在了地上。
突然,小美恍惚的想起了在苏符,在马府,小青都曾经打翻酒的事情,当时的父亲和马文,脸上都是气呼呼的表情。
于是,小美看向了田成,担心他也会有那个表情。
她看到田成连忙站了起来,冲到了小青身边,“你没事吧?”
小青十分自责,声音都有点颤抖,“对不起,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这酒迟早会被喝完了。看你一身都脏了,快去换吧,这里我来收拾。”
田成在桌上拿了个碗,看着撒了一地的酒,收集起在碎片上残留的酒,最后再将碎片聚到一起,放到了门外。
小青换完衣服出来了,仍然坐在桌子旁流着眼泪。
田成将剩余的酒给大家都分了,给樊哙单独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她,。
“小美小姐,不好意思,就剩一点了,不过好酒,就是一点也值得喝。”
小美看着这一场景,大笑起来。
“小青,你真是幸福极了!即使这么珍贵的酒都远远不如你爱人眼中的你!你说,你幸不幸福。”
小青止住了哭泣,脸红不已。
小美站了起来,说:“来,大家一起喝酒。”
于是大家也站了起来,喝了酒。
樊哙也有样学样,站起来举着碗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