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系小说】报复
光只是看着人类的死亡就足以令人兴奋，更不用说看着他们妒忌、猜疑以至互相残杀，这样恶毒的本性几乎令人笑出声了。
我最喜欢看到的是报复——你想一想，许多年前埋下的种子疯狂地扎根，终于在某天拔地而起，不觉得很棒吗？超棒的！报复心强的人是我最喜欢的演员，世界上有了他们，我才能看得到所谓人性泯灭——亦或者说暴露人性更合适——真是一场好戏啊。
“你……你要做什么？”
“报复。”
墙角缩着的是一个憔悴得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穿着地摊上廉价的衣服。衰老，庸俗，双目无光，像这样没有未来可言的人世界上多的很了。她瑟缩着，对生命本能的渴望似乎就构成了她人生的全部希望。别吧，这样垃圾一样的人生如果交给我来过，还不如赶紧再投一次胎，期盼着能稍微好过一点。但她终究不是我，她仍然喜爱着即使是苟延残喘的生命，我也无意替她做什么决定，那对她实在太善良了。
“你要多少钱……还是你要什么？”她慌乱起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报复。你且安心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我只会告诉你一些关于为了‘报复’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她慢慢冷静下来，声音颤抖：“……什么事？”
“啊，还不明白？你这蠢人的悲惨命运，分明是我一手造就的呀。”
我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当年我给了一个风流成性的女人一些钱，让她到处宣传她和现在在我面前的女人关系如何好。只是坏了名声还不够，当然还要找一些跟她有怨的人，我找到了她的前男友——被她嫌穷而一脚蹬开的，其实不用我特意找，这个男人没少宣传过她的本性。其实说实话呢……歪锅扁灶，这不是蛮合适的一对儿嘛。
“小县城就这么大，城东摔个碗，城西都知道。我也佩服你，真能嫁那么个老男人，从前心气不是蛮高？哦，可惜老男人也不靠谱，比起有不清不楚历史的你——虽然那个历史好像也是我造就的，不过这不重要——他当然一定会喜欢上一个年轻漂亮心思单纯的姑娘。找这么个姑娘可实在费了我一番心力和钱财呢。”
“你……是你！”似乎终于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瞪圆了眼，眼角的鱼尾纹几乎都展平了，但也显得额纹更深。烫得乱糟糟枯黄的头发映出她更差的脸色，满眼都是震惊与恨意。
“别急呀，故事还没完。”我步履优雅飘过她的身边，坐在一张藤椅上端了杯茶，就像这里不是阴暗的地下室而是午后的阳台，而我就像看歌舞剧的贵妇人一样。区别不过是我看的是面前这个可悲的女人。
“你也倒是真的厉害，这样都能把那个老男人拢回来，兴许老男人还挺合你胃口？还生了个儿子呢。原本想着大人的事不要牵连孩子，可惜是那样一个孩子……”回想起小男孩兴高采烈杀死那只流浪猫的样子，我厌恶地皱眉，“施以恩惠再在背后捅刀，这孩子天生就像你。不过他到底是个不怎么读书的孩子，毁了他真是太容易了。找上几个混混给一些钱，让他们认那孩子做大哥，那可不好吃好玩伺候着，打人骂狗地帮忙？你那孩子倒也有优点，真是大方啊，小弟们拿的钱可不少——咦？”我刻意拉高音调，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家那个老男人能挣那么多吗？那孩子胆子又小，不敢真去抢钱，该不会是……啊，我明白了，”我笑眯眯地看看她，“偷的呀。”
我心满意足地看到这个女人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死灰一样呆滞的双目也有了神采，即使是对我的仇恨与愤怒催生的光彩也让我心头轻快。因为这位演员如此配合良好，我忍不住继续附赠大礼：“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被强**的，只是有人让她去接近你儿子，发生过关系再去报警……你猜，那个人是谁呢？”
“我要杀了你！”她猛地站起来，却被暗处出现的几个黑衣人按住，她依旧拼命挣扎着，嘴里有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我就捂着嘴呵呵地笑：“天地良心呀——这次实在不关我的事，你儿子在外面太招摇了，这是他的仇家安排的，不是你的仇家啊。”
她登时如沙漠中濒死的人，拼尽力气后变颓坐下去，像团破布。嘴里还喃喃着“杀了你”之类的话。
“快省省吧，我要报复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你永远也脱离不了你所在的阶级，你触碰不到我，没办法报复回来了。我的报复差不多就讲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像这样抓了你一晚上，彻夜不归，你的丈夫该怎么想呢？不过这就不关我事了。快回去过你一眼就看得到头的人生吧。”我转身欲走。
“等等！你到底是谁？”背后是她不甘的声音。
“你忘了呀，真是遗憾。”我折身回去，半蹲在她面前。她死死盯住我，很快我就明白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因为她的神色变得不可思议。
“是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当初……”她的脸色惨白下来，“那就是件小小的事儿！”说完后她又一副后悔神色，大概是忽然意识到跟已经做了这一切的我说这些有点可笑。真难为她还能觉得可笑。
“对，那就是件小小的事儿。亏你还记得，我都快忘了……我不是心眼小，也不是恨你，我不过是找个借口，”我笑得灿烂，“我不过是喜欢‘报复’这件事本身罢了。”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幽暗的地下室门被打开，过分刺眼的朝阳照进来，照亮了我和黑暗中现出身的男人。他拉过把椅子大喇喇坐我身边，侧头看我：“开心了？”
“我可是费了力气了，看戏的你不应该比较开心吗？”我招招手示意旁边的黑衣人过来，“她家是什么情况？”
“她男人以为她出去鬼混了，扬言要杀了她。她儿子……”
“等等，”我打断了他的话，看向身边的男人，“我赌她儿子在打游戏，顾不上回去。”
“那我就赌是在外面打架。”他笑笑，转头看向黑衣人，“是在做什么？”
“在打游戏。”
“你对他还没理解透啊。”我口气遗憾，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再赌一样，你说那女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三天内。”他笃定地回答。
“我赌把大的，今天下午。”
我们相视一笑。我起身坐到他怀里去，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喃喃着：“报复的过程可以窥见一二人类本质。看透人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像我，身边就只剩你了。”
“是这样吗？”他微笑。
“是啊，可是……”
我的胸口一凉。
白色的衬衣晕开暗红的色彩，像罂粟花，画出美妙图案的是一把刀，闪着白光的刃上还有一滴暗红的液体欲落不落的，微微颤抖。
我起身退开，他从椅子上滑下去，满眼都是震惊。
“亲手送你，还弄脏了我的衣服，死前还让你看了出好戏，总算对得起这些年的虚情假意吧？”我顿了顿，自嘲地笑笑，“你掩藏了这么多年的报复，让我几乎都忘了原先它就只是件小小的事儿。”
“我……早就后悔了……不是报复……”他已经快没了声息。刀尖刺过肋骨的狭缝到达肺腔，血液倒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他依旧努力坚定地看向我，我也静默地看着他。他最终终于眼神涣散开。
“要不是这把刀是你那里找到的，我都要相信了。”我有点可惜地感慨。
“那女人死了，她回去后她男人一直说她是在外面跟人鬼混，她解释不清，想不开自杀了。”一个黑衣人走进来向我汇报道。
我看着地上已经是一具尸体的男人，眨眨眸中的一点湿意：“还没三个小时呢，你可真是输了个彻底。这点人性都看不穿，要怎么来报复我呢？”
地上的尸体当然不会回答。我转身离开，阳光刺眼得很。我眯眯眼，心底有一股无可奈何的失落，
人性看透了，身边就很难再有人了——不如说是心灵上的了解的缺失，身体总是不缺少伴侣的。只是人性丑恶的秘密由我独享太不值当，说我心灵变态也好，我总是想找机会和别人分享这份快乐的。
报复是不错的戏啊。我伸了个懒腰，阳光无比温暖，后边的黑衣人忽然打了个寒颤。
天际光影暗重，像有什么蛰伏着。而我只是看着远方思考着。
下一次，该做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