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系列讲座(二)
全人成长七个台阶:负责任的选择、顺应内在渴望、寻找安全关系、拥有再决定能力、拥抱死亡焦虑、加强自我对话、确认生命意义。
第四个台阶:拥有再决定能力
只要接触到心理学,就一定会遇到“原生家庭”这个词语。今天我们再来聊聊如何破解“原生家庭”这个魔咒。我和大家一样也相信“如果不成长,每一个人都是原生家庭的产品”这句话。的确,原生家庭影响内在关系模式的形成,影响人性的发展状态。在原生家庭里,我们也学到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男人如何对女人,女人又是如何对待男人的这些经验,形成了早期的观念。“观念”不是头脑学习,而是在“观看”“观察”中,形成了“概念”和“看法”。因此,原生家庭决定了一个人的人格完整性,早期经验决定我们许多关系模式,也形成了心理定位。比如0-6岁发展中,一定形成了这样的心理定位。即:你好,我好;你不好,我好;你好,我不好;我不好,你不好四种模式。这些都是我们内在关系模式的基石,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因此,探索原生家庭有利于了解早期经验,早期有什么生存策略。这些探讨都是很有必要,好处是无比的。然而,遗憾的是经常有人问我,既然你们心理学老师都讲心理问题的原因可回溯到童年,回溯到与父母的关系上,那么请问,我怎样才能改变父母?还有人在明白这一点后,虽然不去改变,心里却对父母产生了很大的怨恨,在心里开始不断斥责父母,甚至出现了对父母的冷暴力行为。其实,怪罪父母是一个人逃避成长责任的表现。因为,16岁之后我们完全有能力选择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成年之后每一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注意,探索原生家庭可以找到心理问题的“因”和“缘”产生于童年,甚至可以归因于我们与父母的关系上,但不是归因于父母,不是要怪罪父母。因为怪罪是一种逃避,是将已成年的自己成长的责任放到了父母身上。自己不愿意承担自我成长的责任,而只是一味地怪罪父母或其他亲人,这就是一种沉溺性的情绪发泄,没有益处。渴望改变父母,和怪罪父母一样,都是没有认识到,真正的问题在哪里。是的,我们童年时与父母等重要亲人的关系模式,是我们人格的基础,也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我们的命运。然而,我们长大后,与父母的现实关系的重要性,就不如我们的内在关系模式了。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社会,我们学习应对社会的本领;长成后,社会是我们的父母,我们学习如何从社会中获得安全感。改变别人的努力,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失败。改变父母的努力,一样会有这个结果。并且,即便理想的状况发生了,父母的确因你而改变了,他们反省自己对我们的教养方式的问题,甚至还向我们道歉。这时,我们会产生深深的感动,并流下激动的眼泪。但是,过后我们还会发现,问题依旧存在。因为,我们与父母的外在关系是改变了,但我们的内在关系模式——“内在的父母”与“内在的小孩”的关系仍然没有发生重要变化,你的性格还是老样子,那也意味着你的命运一样不会发生改变。
对待早期经验,全人关系心理学提供了一个疗法,叫做“流动”疗法。这个疗法背后的哲学是“流变理论”,主张“一切皆流,无物常驻”,最早可以追溯至赫丽克拉特的思想。“流动”是意志上的活动,不是认可层面的。比如一个小孩拼命告诉自己:“其实地下室没什么好怕的”,但他的害怕还是存在,内心不改变,还会走在老路上。“流动疗法”相信原生家庭的影响并不是一成不变,早期经验只是适合当时处境,现在我们可以重新选择。毕竟经验只是记忆,当下才是最为真实存在的。存在主义心理学特别喜欢玩时间,认为我们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只有现在。过去是过去的现在,未来是未来的现在,因此,现在可以改变一切。过去、未来和“别人”都不是我们心灵成长的答案,唯有我们再决定才能改变一切。
心理学家要解决心理问题。那么,什么是心理问题?例如一个人站在河边说:“我不想活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其实我还不想死”,他站在河边挣扎,这就是心理问题。如果他跳下去,是一种解决心理问题的方式,如果他决定不要自杀而离开,也是暂时解决心理问题,但这种决定以后还是可能再遇到同样的心理问题。这种暂时解决是不够的,不是真正层面的解决。因此,在意识上没有流动,经验里存在“卡点”(“固着”“胶着”)。我喜欢用“被栓”来理解,总之经验不再流动。“流动疗法”从自我体验上来处理,修改产生心理问题的关系模式或记忆,做出再也不自杀的决定。
有一个“王子变青蛙”的故事里,王子是因为受到了巫婆的魔咒。原生家庭中,父母反反复复的信息,对于自由的人性来说,就像一种有能力的咒语,影响着子女的发展。
一、被栓于“应该”信息。
在我们还是儿童时,如果爸爸妈妈常说“要努力”(如“任何事都应该全力以赴”,“应该做得比现在更好”),小孩子为了要讨好他们、得到他们的肯定,会做出要努力工作的决定。可能到成年后,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必再如此打拼,于是重新规划生活,一天工作8小时,一周工作五天,每年休假一个月,他看起来好像突破了这个应该讯息,但这只是在理智上的决定,还不足以在感觉上突破,当他放慢生活脚步时反而会觉得不舒服,或是仍以“应该努力”的态度来休闲。如:打高尔夫球时像个拼命三郎,一天要赶三十六洞;钓鱼时像是想把整条河的鱼钓光,并没有得到一丝放松,只是换个方式来遵守“应该”讯息罢了,仍然卡在自己的症结中,除非能从内心深处体认到自己是如何的被应该讯息限制,否则无法真正让经验“流动”。
流动的治疗方式是借用了“仪式”的原理。这个是我在研究“叫魂”“骂街”“葬礼”这些仪式时,发现的一种符合中国人心理的疗法。包括“算命”也是一种仪式,并不真的相信什么信息。具体的就是让我们回到幼年接受到应该讯息时的情境,和爸爸妈妈面质,告诉他们自己再也不愿意受限于“努力工作”而不得喘息。(敬祖的好处就是可以增加自我对话的机会),一般人多半能回想出一个幼时真正的情境,并重新经历当时的感觉。有一个成员在马拉松团体中忆起爸爸要他帮忙农务,不准他参加足球队的一幕,他回到过去坚定的告诉爸爸无论如何都要去玩足球,当他开始告诉爸爸时,整个人绷得很紧,肩膀都耸起来了,好像爸爸真的就在眼前一样,然后他扮演爸爸回答:“你给我闭嘴,乖乖的工作”,再转回自己的角色说:“我不要工作,我想玩足球,你不能再这样子伤害我”,他问爸爸为什么老是不让他去玩,爸爸回答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不帮忙的话,我们就要饿肚子了”,然后他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的生活没有这么苦了,我实在没有必要像爸爸那样拼命工作,毫不休息”,这样的决定是发自儿童自我状态的,之后他辞去兼职,不再拼命地工作,换掉华车豪宅(这些东西是他必须努力工作的表面理由),用多出来的时间去做自己有兴趣的事情。这一类的心理问题来自对“应该”讯息的反应,小孩为了得到爸爸妈妈的认同与安抚,决定照他们的要求来做,而忽略了自己真正的需要,当他想要改变时,却发现自己卡在那里无法改变,想要突破,就要让有“卡点”的经验流动起来,仪式对于全人关系心理学来说有建立关系、维护关系、恢复关系、创造关系的意义。
二、被栓于“禁止”信息
儿童成长过程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由于不能接受儿童的负面情绪,儿童经常收到“不要像个小孩子”的禁止讯息。“不能做某事、不能玩耍、不能自由、不能随便”这一类禁止信息,成为一种魔咒。接受到这个讯息的小孩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不要有任何孩子气的表现”。许多人都掉入这个泥沼中,不敢对生活享受,即或成功了,也无法享受自己拥有的。即使他有时间休闲,又无法放开自己,自由自在的玩乐,像个小孩子一样享受人生的乐趣,他们甚至利用休息过来上课,跑来“受训”。在理智上多次决定,告诉自己,不要太累,多休闲一点,但仍无法玩耍,缺乏了游戏心态。通过学习心理学后,也有人假装很休闲、很放松,也安排了自己休假的时间,但仍一副“努力完成”“严肃”的样子,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放松、自由自在的感觉。这种状态的解决需要使个案涉入更多的情绪,需要他回忆起爸爸妈妈的说话方式、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感觉,关系治疗师会营造气氛来帮助个案强烈地感受到当初做决定时,自己处于什么情绪,这时个案必须在自我状态之中。通常是在一个旧时的情境中,鲜明地体验到在什么地方、有哪些人、当时的气氛、以及每一个人的情绪。由个案开始对话,说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如果我爱玩,我还是好孩子,我可以做小孩子爱做的事,我可以兴奋、愉快地大笑。”然后扮演发出禁止讯息的人,再扮演自己,持续对话直到突破症结。
有时这个内化的父母很顽固,个案必须面对这种压力,仍然坚持做出新的决定;有时候他会发现另有其它内化的父母(例如来自祖父母、关系治疗师)在支持他;有时候他需要为自己创造新的父母,好使自己的内在能一致地同意这个新的决定。最后要帮助他自己说出来、自己相信、并经验到“我可以玩、我可以做小孩子喜欢做的事、我可以大笑、我可以快乐、兴奋。”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关系治疗师需要很仔细地注意每一个细节,很小心地营造气氛。这在每周一次的团体很困难,所以我们喜欢用持续好几天,甚至好几周的团体来处理问题。
三、被栓于“不觉察”
正像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傻、白、甜”一样,我们遇到“好、对、美”,认为自己向来就是对的,好像天生的一样,因此也不需要什么改变。为了表达自己很好,时时都是正能量,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自己过得那么好,肯定都是别人错,自己一定是对的;这样的人生,一定很美好,自己也一定是强者。一直强调自己就是这样,好像天生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应该”“禁止”。其实这种情形是因为接受禁止讯息时的年纪太小了,或是禁止讯息传达得太隐微了,以致完全想不起来。在这种情形下,即使针对禁止讯息重新做决定,个人仍无法真正地去体验,造成经验僵化,无法流动,即没有心理灵活性或心理弹性。在全人关系心理学里被称为,自我割裂症。
促进经验最好的方法是真正意义自我对话,我建议使用心理仪式的方法。对于过于僵化的当事人,需要花时间做心理教育。传递信息,缓解松动,增加改变动力,可能相信自己天生就是易怒、顽固、没有用、无法放松自己去享受人生、或是认为自己生错了性别等等。个人扮演完全相反的两边来自我对话,如“身为男性的我”和“身为女性的我”、“爱玩的我”和“从来不想玩的我”,直到他体验到自己里面那个自由儿童的能量,当有了这种主观的体验时,他就自然明白“改变”是一件愉快而且可能的事,这种体验是极具冲击力的----力量大到可以使人发生很大的变化,开始自由自在的挥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