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三组非亲关系,构成一座屋檐

  一开始冲着的,仅仅是金棕榈的名头。尽管看的日本电影不多,但《小偷家族》还是有着浓浓的日本电影风格,波澜不惊的情节,缓慢抒情的配乐,还有清淡的生活化的场景。让我想起之前和朋友戏言,日本除了恐怖片,只剩下文艺片。

  《小偷家族》讲述的是一个生活在贫民区的家庭的故事: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爸爸每天带着弟弟出门偷窃,从一开始就“不正常”的这对“父子”,预示着这个家庭从本质上就非比寻常。而寒冷的夜晚,父子二人捡回了一个遭受虐待的小女孩,五个人的家庭又多了一个本不该来的角色,她加速了这个不寻常家庭的破裂,也是最终情节爆发的引子。

  如果我们将一家人放在一起,很难看出这个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如拆分开来,家中的六个人,可以看作是父子(治与翔太),母女(信代与又里),祖孙(奶奶与亚纪)。其实家庭中的关系是相互的,并不能仅仅这样划分,但是整个电影的这三个组合,交流最多,也最能告诉我们这个故事的内核。

  ⒈父与子

  电影是从父子联手作案盗窃开始讲起的,一高一低两个人,动作滑稽但是娴熟,让人想起卜劳恩的《父与子》。看起来猥琐无赖的父亲和幼稚却早熟的儿子,是家庭中唯二的男子汉,他们通过盗窃,带给家人必需的生活品和额外的经济收入。

  翔太和治看起来很像一对亲生的父子,两人不仅仅协作盗窃,还会讲荤段子,一起分享食物。然而这个儿子从来不开口叫治一声“爸爸”。因为在翔太心里,这个父亲,并不合格,甚至并不光彩。翔太从一开始就排斥带妹妹尤里去盗窃,这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内心最纯朴的善,尽管自己只是一个小偷,却不希望刚刚加入“小偷家族”的妹妹,变的和自己一样。

  正是因为对于自己小偷身份的矛盾,以及对小偷父亲的成见,翔太始终不承认治,是自己的真正的父亲,直到最后一刻,经历了家庭的破散,奶奶的死亡,母亲的入狱,翔太这个曾经一直被迫老练的孩子终于真的成熟,他无声的开口,叫了治一声父亲,只不过治再也追不上他乘坐的巴士,也只能做他的叔叔,到此为止了这是小偷家族的第一个主题,成长。

  ⒉母与女

  信代是影片中我最喜欢的角色,一个看起来永远慵懒疲惫的中年妇女,而她身后,背负着杀死前夫的血腥过往。整个人的情感与冲突在片尾面对警察审讯时得到了爆发。而尤里,一个被捡来的女孩子,永远沉默寡言,平静的看着家中发生的一切,不喜不怒。

  信代从一开始的不接受,要将尤里扔出去,到后来为了尤里,可以毫不犹豫的犯法,甚至放弃自己的工作,这个转变的全过程,在于她发现了尤里有多么像自己,也在于她逐渐担负起了,小偷家族中,“母亲”的角色。不管是相似的胳膊上烫伤的疤痕,还是被虐待的过去,尤里不仅仅唤起了信代的母爱,更让她看到了自己的缩影。所以,当最后警察质问她,孩子们平时如何称呼她,信代如鲠在喉,答不上来,因为孩子们没有叫过她母亲,而当最后警察欺骗她,是尤里说出了众人的秘密,她会失落的喃喃自语“那个小女孩,不像是这样的。”也才会平淡的让治清醒,明白孩子们有他们不够,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父母。

  小偷家族的另一个主题在这里点开,究竟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更好的养育孩子。片中信代否认诱拐尤里,称只是捡到了被遗弃的女孩。与警察发生了争执,有的人生下孩子,尽管并不尽责,也到底为人父母,信代的无奈恰恰是最好的讽刺。生而不养的观点早在是枝裕和的《无人知晓》中,就层提及,到这里,更像是告诫人们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⒊祖与孙

  奶奶是这个家族的起始,一个被出轨丈夫抛弃的女人。奶奶如何遇到信代和治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片中交代清楚了,奶奶收留了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的孙女。

  亚纪比起妹妹,在家中并不受重视,父母谈及她眼神飘忽不定,神情尴尬,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在国外。亚纪有着并不光彩的工作,帮助顾客排忧解乏,包括聊天,拥抱,甚至是陪睡。这样的身份让她并不适合生活在那个体面的家中,位于贫民区的小偷家族,接纳了她。

  奶奶收留了亚纪,因为她有着和自己当年丈夫一样的鼻梁。但她并没有虐待这个女孩,对她十分宽松亲和,不必上交生活费,两人还能一起讨论暴露的女装。在这里,小偷家族讲述的,是宽容的爱。

  奶奶收留了亚纪,甚至可能收留了治和信代,因此,他们又依次收留了翔太和尤里。一家人都是从社会的主流逃离过来的,他们被人所抛弃,但是命运又将其联系在一起,构成这个“小偷家族”。没有血缘的捆绑,每个人都有不能见光的身份,即便是死了,也只能被悄悄的埋在家中的院子里,连葬礼也没有。治和信代警告孩子们,如果有人问起奶奶,要否认,说他们只是一个五口之家,所以最后尤里在警局的那张蜡笔画仅仅只有五个人,她掩藏了奶奶的存在,人的身份,甚至不如一只章鱼形状的鱼饵。他们能够生存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无处可去。然而现实给了他们再次的痛击,家庭破裂,众人被迫分开,社会不让他们在光明处幸福的生活,阴暗处也不允许。这便是这部电影,令人绝望之处。

  《小偷家族》的主人公们,全程没有过多的煽情,相互也没有亲情告白的台词。但是让人能体会到,这个六人之家的温馨,就好像大雨中的那场烟花,尽管我们抬头看不到,但是耳朵可以切切实实的听到,用心感受到,因为这种东西,就是真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