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英】咫尺之间
合志《complete me》解禁稿
双重生、黑桃、同床异梦、ABO设、有怀孕、流产提及
Summary:阿尔弗雷德大帝在推行新政的第三年,在寻访南方小镇时遭到刺杀,消失无踪。从此作为皇后的亚瑟经历了无数次政变,几近无助时重回到推行新政前一年,失去爱人的痛苦与恐惧让他做出不遗余力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决定。
又及:黑桃国的魔法血统只在贵族间代代相传,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亚瑟·柯克兰偶然知晓并非如此,只是那群无师自通拥有魔法的普通人会被暗地里处决,而魔法天赋更是众人皆有,只是大部分人无可习得罢了。
国王阿尔弗雷德渴望进行一场彻底而干脆的变革,那阻碍了几乎全贵族的利益。
爱永远是一切苦楚的良药,信任等同。
引.
亚瑟·柯克兰向会议厅走去。
距离南方事变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时间,举国震惊的国王遇刺事件也已经随着时间而逐渐被众人淡忘。柯克兰几天前曾以“下落未卜”而筹备国丧一事而在会议期间大发雷霆,尽管王耀反复向他强调提前预案是皇室一贯的作风(举例的话就好比在亚瑟·柯克兰成为皇后的当月就已经有部门开始预案关于新生儿降生的事宜),但柯克兰始终持以强烈拒绝的态度。
几乎全部大臣都心知肚明的是亚瑟·柯克兰做出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爱意,但拒绝例会的进行与缺少对南方事变的应对策略还是在皇室之间引起了不少不满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琼斯死了,并且从传回的讯息来看,在当时情况下能有生还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找到尸体只会是时间上的问题。
于是等亚瑟·柯克兰终于走进会议厅的时候,便吸引了无数与会者的目光。其中在关心与惊喜中不乏不怀好意的打量,亚瑟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某位伯爵对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审视。
“亚瑟?”被别有意味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的亚瑟·柯克兰几乎下意识有了前两周几乎无法克制的反胃感,而在恍惚间他被一股力量拉住。
那是一个与记忆里几乎重合帅气身影,看向他的眼眸里装着满溢的关切。
而就在亚瑟·柯克兰眼眶发热,想要拽住他袖子的同时,对方再次开口,紫色眸子里盛满了关切:“你还好吗,皇后殿下?”
还好所剩无几的理智并没有让他脱口而出阿尔弗雷德。
亚瑟在回应的同时快速想起阿尔弗雷德曾经向他提起的,关于他同卵的双胞胎兄弟马修。马修在成年之后就已经离开了王城去往遥远的北方,他的城都几乎一年四季都被白雪覆盖。(王位继承者是黑桃大钟选中的,但亚瑟也觉得作为Beta他在一开始或许就失去了竞争权,就好像柯克兰家的爵位一样)
因此对于马修本人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在阿尔弗雷德分享童年的时候占有一席之地,阿尔弗雷德曾说过两人相貌相似到马修曾无辜替他承担了一位贵族少年的怒火等等,但在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亚瑟才能感受到那种相似。
但他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比起阿尔弗雷德的外露性格,马修要显得内敛许多,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不知道是不是第二性别所带来的影响,马修身上并没有那种阿尔弗雷德会带来的震慑力,而是温和了许多。
马修的出现及时拯救了亚瑟本将发生的窘态,亚瑟在入座后朝他投去一个微笑。
“感谢威廉殿下远道而来,那么接下来,会议开始。”
1.
阿尔弗雷德几乎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心跳。
距离上一次和他人共享床铺几乎已经过去了四年,所以在他知觉回笼的时候,几乎下意识想要攻击紧贴着他入眠的人类。阿尔弗雷德的动作似乎弄醒了身边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怀抱里的),他在睡梦中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呢喃,然后又在阿尔弗雷德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安眠。
尽管已经足有四年未曾相见,但亚瑟的气息和声音绝对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阿尔弗雷德无法找到一个足够信服的理由能让他重新拥抱对方,但此刻的触感又绝不像是在做梦。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四年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而他仍旧拥有着亚瑟·柯克兰和这个广阔的帝国。
阿尔弗雷德想要尽量在不弄醒对方的情况下起身,这是一种很难、很难去形容的感受。阔别多年的爱人在自己的怀中安睡,但这样的美好却又让阿尔弗雷德必须警觉这是否是一个圈套。
“哼......”因为温暖怀抱即将离开而发出不满气音的亚瑟。
那是一张比记忆里还要稚嫩、幸福的面庞。
阿尔弗雷德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又或者他亲爱的皇后真的有返老还童的妙招。此刻的亚瑟·柯克兰与记忆里新婚时的模样相差无几,婴儿肥的小脸陷在被褥之间,显得既幸福又安稳。这与记忆里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亚瑟几乎判若两人,尽管那还只是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但在经历过那一场事故后亚瑟气质上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他总是会在半夜里惊醒,又或者坐到大厅一个人默默流泪。
那是一种可以说是哀伤的气质,在后来的两年里两人小心翼翼从未提及过这一话题,亚瑟甚至刻意向他隐瞒这方面的情绪,不过显然亚瑟从未真正的从中走出来——他依旧悼念着未曾谋面的孩子。
他俯下身吻了吻早已在岁月里迷失的青年。
2.
亚瑟·柯克兰以为自己终于疯了。
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圈在怀里。这是一种对于亚瑟来讲既熟悉又陌生的体验,在婚后他与阿尔弗雷德一贯都是这样的睡眠模式(尽管对于彼得先生来说或许有些委屈,陪伴亚瑟的泰迪熊被放在了床头上),但在南方事变后这一切已经戛然而止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令人怀念了。怀抱和温暖让亚瑟几乎在第一时间泪水便侵略了眼前的视野,让一切都变成模模糊糊的光线。
亚瑟·柯克兰真切的觉得这只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天知道他已经多少次梦到阿尔弗雷德了呢?所以几乎一切的动作都变的大胆了起来,他在阿尔弗雷德想要起身的时候发出不满的声音,同时扭动身体想要在对方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安睡。但对方并没有真的纵容他偷懒的行径,在他找好位置想要继续入眠的当会儿,阿尔弗雷德又一次轻手轻脚地想要起身。
亚瑟并没有无赖到一定得拉着对方才能继续入睡,所以他默许了阿尔弗雷德的小动作,但因为两人几乎完全亲密的贴在一起,他感受到阿尔弗雷德身体忽然的僵硬,似乎是因为看到了此刻的自己而感到震惊。
但紧接着,梦境中的阿尔弗雷德做出了让亚瑟·柯克兰意料之外的事。
尽管往日里他也会梦到阿尔弗雷德,但那几乎都是一些让他心碎的梦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梦到阿尔弗雷德跌崖的画面了,就好像他真正目睹了那场变故一样)。而这样近乎真实的肢体接触着实是第一次,在阿尔弗雷德吻上他的唇瓣的同时,亚瑟·柯克兰惊呼出声。
亚瑟认命般地睁开眼睛,突然之间的叫喊很显然也吓到了让他受惊的罪魁祸首,阿尔弗雷德看起来疑惑又尴尬,就这么和亚瑟四目相对。
“......阿尔弗雷德?”
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亚瑟就感到后悔。他的声音嘶哑无比,很明显是那种已经未饮水多时且经历了剧烈运动导致的情况,让他下意识地攥紧床褥,在南方事变以后,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情况了。
对方看起来也是一副既惊讶又迷惑的模样,在过去深夜里被反复描摹的蓝色眸子就那么看着自己,亚瑟在开心情绪抵达脑海之前就没由来的鼻头一酸,他几乎马上就感到翻涌在胸腔里、平白无故、却又理直气壮的委屈。
在南方事变过后的几年里,亚瑟·柯克兰从未真正放弃对阿尔弗雷德下落的寻找。他几乎梦到过无数次再次见到阿尔弗雷德的场景,也每一次都会失控到哭出来,又或者愤怒的拉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迟迟不愿归来。但那随着时间的消磨,甚至已经太少、太少会在出现在梦境中了。
这并不影响他记得每次醒来时的空落和枕头上的泪痕。
而就在亚瑟·柯克兰肆意沉浸在纷乱思绪时,一个温暖而密不透风的怀抱紧紧拥住了他。
“亚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带着他难以回应的、深切的思念和痛苦:“亚瑟·柯克兰。”
这一声呼唤就好像咒语一般击中了他,包括他纷乱的思绪和胸腔里的委屈都再难被抑制,亚瑟好像终于找到了巢穴的幼鸟一般,泪水无声而肆意在爱人的拥抱中。
3.
亚瑟·柯克兰再三确认后,才终于搞清楚了现下的状况。
他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描述这个情况,在过往的黑桃史里亚瑟从未听闻过这种情况的存在,但这超乎意料的一切却真实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是的,他似乎重新回到了阿尔弗雷德尚且没有失踪的年代,而根据这两天的调查,那一场震惊朝野的变革还未真正拉开帷幕。
在亚瑟·柯克兰已知的不幸中,似乎一切都是从变革开始的,变革后顽固的旧势力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多,甚至占据了七成以上的贵族,一直以来占据了巨大好处的贵族阶级绝不愿将手中特权拱手让人,这也让作为王室的他们举步维艰。
实际上在阿尔弗雷德接手这片国土的时候,黑桃国的衰颓之势早已成为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尽管黑桃国地域优势极大,海域面积与森林面积都堪称四国之最,曾在四国之初一度备受尊敬,但在魔法逐渐取代经济实力与冷兵器成为决胜军事实力的关键时刻,一贯由贵族掌握着魔法的黑桃国则无可奈何的走向衰落。
在四国伊始之际,大抵是有一批人觉醒了魔法的能力,借由风、火、水、土的力量,由此而生出宝剑、权杖、圣杯与金币,进而演变成为黑桃、红心、梅花与方片四大国家。一开始的建立者都曾借助魔法的力量,在各自的土地上吸引追随者,最终演变成了现在的国度。
而四国的魔法尚有区别,水土是有形之物,邻国方片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推出魔法摄取装置,可供参战士兵进行魔法的提取和利用。但风是无形的存在,比起运用于外物,更是一种自身体激发而出的能力,因此对于完全没有魔法能力的战士们,黑桃国自有的魔法很难在外力上进行增益。
然而上天终究是垂怜黑桃的,在一次去梅花参与四国会议的路上,亚瑟·柯克兰偶然遇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山野间的小童手中竟凭空出现疾风的力量,将花草扶摇而送上着穹顶之间。
亚瑟在无意间触及到了黑桃国最深处的秘密,或者说——被千百年来的王室与贵族所心照不宣隐藏的秘密,上天或许未曾垂怜过那一群特殊的人群,而是曾有一个人发现了天地间蕴含的魔法奥秘。
魔力蕴含在所有人的体内,而如何显化与运用则是每个人需要学习的。
这场改革无疑会触及贵族之间最尖锐的利益,甚至一旦向民众们公布这个现象,曾经作为“王权与贵族”的象征之物也将被打碎,就好像昭告天下,曾经一切的歌谣与故事都是一场拙劣的“造神运动”。
曾经的阿尔弗雷德决心推行学堂制度,让更多的人激发身体内部沉寂太久,但始终蕴含着的魔法能力被激发和运转起来,但耗时长、布满荆棘的改革推行的过于艰难,甚至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
人应该两次迈入同一条河流吗?在已知结果的悲剧后,亚瑟·柯克兰依旧该如同昔日一般,全力支持自己的伴侣走上这条道路吗?
又或许、他本身能够来到这个时间节点,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滑向更糟糕的方向。
4.
“我暂时依旧保持原来看法,刚才的论据并不足以说服我。”
会议厅在皇后说出这句话后陷入了如出一辙的沉默,阿尔弗雷德不可置信的看着长桌另一端的亚瑟,他确实无法料到在过去记忆里对推行新政无比支持的亚瑟会在最终投票时变成反对派的主导者。
“这件事情我暂时没办法同意,阿尔弗雷德。”亚瑟又一次避开了他的直视,这令阿尔弗雷德的心情也随即跌入底谷。
“为什么呢?”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很好的克制住音量,让这一切都变的好像是嘶吼:“为什么你不愿意像曾经一样相信我呢?”
令他惊讶的是骄傲如斯的亚瑟却并没有再次回击,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想到的是比阿尔弗雷德打破沉默的是一声短促却尖锐的抽泣,在阿尔弗雷德猛地看向对方的时候,就看到亚瑟双眼通红的对他怒目而视。
就好像刚才那一声尖锐的抽泣和他毫无关联。
“哈,”他终于开口了,语调是阿尔弗雷德平日里不曾体验过的古怪,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我相信你,然后呢?”
“然后你又能做成什么呢,亲爱的国王陛下?”
那是在阿尔弗雷德记忆里,非常、非常糟糕的一天。
尽管当时他已经对自己激怒亚瑟的行为感到懊悔,但后续亚瑟·柯克兰哽咽着说出的讽刺却让他确切的感到心寒。
就好像前世的阿尔弗雷德一无所有,却拥有亚瑟·柯克兰毫无保留的爱意。而如今的他小心翼翼想要换取曾经失去的一切,但又在途中不知何时失去了对他微笑的少年。
5.
亚瑟从睡梦里惊醒。
床的另一侧完全是凉的,亚瑟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将门锁死,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抱有怎样的期待,在他们完全不欢而散以后。
他几乎是下意识感到委屈的。
吵架的时候他确实有些崩溃了,以至于说出了许多往日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实际上他已经不太能记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实在阿尔弗雷德面前整个人崩溃了,他哭的毫无保留又歇斯底里,几乎要吓到这位可怜的国王。
想到这里亚瑟逐渐将自己缩的更紧,又在一阵翻滚后终究是忍无可忍的起身去拿放在床头的泰迪熊,彼得先生穿的整齐又可爱,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亚瑟。
这是一只足够大的,足足占据了亚瑟整个床头的泰迪熊。
在阿尔弗雷德登堂入室之前,彼得先生一直占据着床铺另一半的位置,陪伴着亚瑟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但来访者理直气壮的用自己的身体占满了整个床铺,又用温暖而宽厚的躯体拥住自己。
而在他已经习惯人类怀抱温度之后,仅属于毛绒织物的触感已经无法很好的安慰到他了。
依稀的记忆里他们大吵一架,亚瑟最终无法抑制自己崩溃的情绪,在哭泣中仿佛听到了对方连续的道歉,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最终是一个人跑回寝宫的(这大概也可以印证他们依旧僵持着)。
争吵在他们之间实际上并不陌生,但在亚瑟脱口而出不信任的时候,他确实听到了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可实际上,上一世他的全盘信任确实换来了无法承受的后果,而他现在的反对不过是为了那场轰动朝野的政变不再出现。
他实在无法承受阿尔弗雷德可能远去,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事实了。
亚瑟将彼得先生搂得更紧了些,他轻轻把头靠在泰迪熊圆圆的脑袋上,低头嗅了嗅泰迪熊身上的气味(那是亚瑟一直以来下意识的反应,阿尔弗雷德的气味总是让人安心),又在得到了错误反馈的同时自暴自弃的将头埋在其中。
他之前想到过自己做的一切会使他们之间出现间隙,但却从真正的感受过和阿尔弗雷德同床异梦的心情,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沮丧和委屈。
恍惚之间亚瑟觉得自己又再一次回到了阿尔弗雷德自南方小镇失去音信后的日子,又或许之前他重新遇到19岁的阿尔弗雷德只是一场因为精神失常而幻化出的梦境。
泪水再一次无法抑制地从漂亮的绿眼睛里溢出,他在之前那段日子里几乎快要以为自己就是23岁的亚瑟·柯克兰了。他已经忘了自己花了多久才适应了重新拥有阿尔弗雷德的日子,却又在习惯了那样气味和温暖的时候亲手推开了对方。
他已经不可能、也不会再是23岁那个理想主义的亚瑟了,在经历了政变和无数背叛以后,尽管他有了一副更加年轻的身躯,但这也只会衬出其中的灵魂是多么苍老。
6.
国王与王后僵持不下的意见相左让改革一度陷入停滞状态,阿尔弗雷德的态度随着亚瑟·柯克兰无休止的不认同而变得肉眼可见的烦躁,二者在近一个月里鲜少进行交流,甚至在晚餐的时刻也几乎以沉默的方式进行。
这样的局面早在亚瑟决定阻止改革进行的时候就早有预料,因此遭受冷遇时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安,他早就很习惯在没有对方信息素的情况下入眠,况且现在的身体要比曾经的年轻和健康许多。
然而需要作为国王王后一起进行的公务并不算少,几日后他们就要一同启程去方片国召开一年一度的首脑会谈。他们很少会有这样共同乘坐一艘小船的机会,对于黑桃国的王室成员,出行基本上不会依靠这样的工具,然而由于防止改革的消息在黑桃国内部贵族间被提前传开,他们不得不选择了这样的出行方式。
然而哪怕在这种少有的出行时刻,他们也会因为所行目的而进行激烈的争吵。
“听我的吧,”亚瑟·柯克兰几乎难以自抑的拔高声音:“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场改革呢,难道那些贵族近期冷淡的态度你都不放在眼里吗?”
“因为这些阻碍的存在,”阿尔弗雷德几乎冷笑了一声,他看上去似乎对亚瑟失望透顶:“柯克兰家的小公子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
“我为什么不在乎?!”亚瑟几乎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因为对方的冷笑而凝固住了,他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吵起来,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你真的是在乎这些吗?”阿尔弗雷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语气变得笃定;“是因为柯克兰家族,对吧。”
“哈?”亚瑟·柯克兰抬头瞪着他,他想说你怎么敢这么误会我的想法,甚至强硬的把自己的判断加在我头上,但阿尔弗雷德并没有留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柯克兰公爵对你说什么了,让你可以这样不顾一切的反对我?”
“......”
亚瑟·柯克兰甚至不知道到底该因为阿尔弗雷德根本听不进去自己说的任何话,还是阿尔弗雷德擅自怀疑自己的动机而感到失望,但这两者带给他的冲击旗鼓相当,让他在已经入春的天气里如跌冰窖。
“......你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不顾一切的反驳你?”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亚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开始尚可平静的声线由于情绪的激动而逐渐拔高,最后的几个字已经接近呐喊:“...... 你觉得为什么,如果说、你会因此送命呢?!”
“不仅是你,我们一直以来期盼的孩子,甚至是我们不抱希望后来到的孩子,都会因此送命......”说完这句话他几乎已经不能再支撑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夹板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像是被他的话惊在原地了。
或许他认为我终于疯了,亚瑟·柯克兰自暴自弃地想。他说不定真的已经疯了,才会做这么可笑的梦,让他看着一切无可控制地跌入深渊,而他能做的只有在伴侣面前崩溃地大喊。
“艾米丽...?”阿尔弗雷德在一番沉默后,轻轻的吐出了这个单词。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禁忌之词,又好像一个无声的咒语。亚瑟·柯克兰猛然抬起头盯着他,眼眶被无可抑制地泪水所占据,然而祖母绿眸子在这一刻却。那是他们曾经一起讨论过的、关于第一个孩子姓名的决定。
在这个时间线里的亚瑟尚未怀孕,而这场讨论势必从未进行过。一种无端的猜想忽然将亚瑟·柯克兰的心脏攥紧,他犹豫地、满怀期望地望着对方。
在那一刻,岌岌可危的船舷终于断裂,争吵的两个人跌入水中。
亚瑟·柯克兰从来学不会游泳。不论是幼时嬉闹的时候,还是在新婚后被阿尔弗雷德用惊讶的语气取笑,带着自己来到泳池旁亲自教导,他从未真正掌握过在水中保持平衡的方式。亚瑟试图动用自己的四肢来获得平衡,却狼狈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亚瑟!”
阿尔弗雷德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此时此刻也没有比亚瑟好到哪里去,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跌入冰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我们不会再走到那一步的,好吗?”
“那你又,”亚瑟·柯克兰艰难无比的在湖水中浮沉,他痛苦的呛咳起来:“你、你又怎么会知道?”
冰冷的湖水短在几分钟以内就夺取了亚瑟大半能力,他此刻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维系自己不沉入湖底上,几乎完全没有心思去听阿尔弗雷德的话了。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穿的是一件足够厚重的冬衣,入水后显得更加沉重,几乎让他的胳膊使不上半点力气。
寒冷几乎侵入了亚瑟·柯克兰的每一个感官,冻得他瑟瑟发抖。太冷了,他想,这一刻他几乎思绪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期待许久的孩子在王耀歉意的目光中被宣判死亡,以及在得知重新怀孕,尚且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时,被告知阿尔弗雷德在南方小镇失踪。
就好像在那一场改革之后,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分别,这不仅是蜉蝣撼大树的无力感,更甚者是被攥住的、再无一线生机的绝望。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没有力气了,甚至耳畔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寂静起来,阿尔弗雷德似乎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呼喊,而这一认知加剧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念头:如果就这么死去的话,就不必再经受这一切的分别,那么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身体下坠的感觉其实没有想象中可怕,就在亚瑟·柯克兰束手就擒,顺从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任其下跌的同时,一双手从腰部揽过自己,用几乎会让亚瑟感到痛楚的力气拥抱他,引导着他浮出水面换气。
是阿尔弗雷德。
亚瑟不用转过头去确认,也能想象到对方此刻在背后是如何托住自己身体的。对于“阿尔弗雷德”在他身边这个事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被特殊强调,就好像、好像他真正拥有着对方一样。
好像过去的、阿尔弗雷德离去的时光,真的就只是一场噩梦一样。
8.
等到两人挣扎着上岸时,亚瑟几乎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他仅存的力气让他紧紧拽住阿尔弗雷德的领子,不断地在对方的怀里发抖。与缺乏锻炼的王后相比,阿尔弗雷德显得并没有那么狼狈,但支撑着对方游到岸边也极大程度上消耗了他的体力。
“阿尔弗雷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瑟终于感觉身体逐渐回暖,被冰冷的湖水冰封住的四肢似乎恢复了知觉,亚瑟·柯克兰艰难的支撑起身体想要探查国王的情况,却发现本该靠在他身边的阿尔弗雷德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象征着王室的蓝色袍子被用作毯子盖在亚瑟身上。
明明在湖里耗费了更多体力的是阿尔弗雷德,上岸后累到连喘息都没有力气的却是自己,无论如何这都有些折损作为皇后的尊严,还没等亚瑟兀自烧红的脸颊颜色消退,一声呼喊就从靠近湖边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传来。
是阿尔弗雷德。
亚瑟已经很少会看到阿尔弗雷德这副模样——将繁重的皇室服装脱下后露出被湖水打湿尚未干透的衬衫,黑桃国的国王敞开了绣着黑桃印记的衬衫领口,又将袖口全都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对方显然发现了自己苏醒的事实,对着迷茫的亚瑟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对方过去。
“......你在做什么,阿尔弗雷德?”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很显然亚瑟对于刚才在水中的呛咳和呼喊尚留有后遗症,小皇后用刚才清明的绿色眸子有些困惑的盯着对方。
“捕鱼,”阿尔弗雷德抬手晃了晃用树枝制作的简易工具对亚瑟示意:“我比你要先醒过来一段时间,我们相当于在半途中出了事故,离前后的城镇都有着不远的一段距离,”紧接着,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产生了突兀的一个停顿,他把目光完全的投在亚瑟·柯克兰身上:“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力气再空腹走下去了吧?”
诚恳的语调让亚瑟指不出任何错误,他终于肯对上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了,就在亚瑟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的同时,国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艾米丽,”阿尔弗雷德又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为了求证,他放慢语调再次轻声问道:“你很熟悉这个名字,对吗?”
“......”
亚瑟一时间想说的话语都被噎在喉间,他很难找到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在眼部再一次无可抑制的发热之前,他试图逼迫自己开口:“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不清楚。”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带着几分悲哀:“如果我猜的没错,或许你也拥有着曾经的记忆。”
“...是啊,既然你知道,”亚瑟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失控,他试图通过深呼吸来缓和自己的心情:“这条路的未来有多么艰辛,甚至、甚至连我们的孩子也会因此而丧命,你却依然、依然会选择那条路,是吗?”
“我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懦弱,亚瑟。”
亚瑟·柯克兰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好像进入应激状态一般,睁大了双眼直直的盯着阿尔弗雷德的表情。
懦弱,是吗?阿尔弗雷德说他懦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未来经历了些什么,又怎么敢评判他现在所做出的一切决定?但刹那间的想法又涌入脑海,不论他经历了什么,阿尔弗雷德可是经历过死亡——不是吗?
到底谁才是恐惧、担忧和失去了勇气的胆小鬼呢?更何况,十八岁的亚瑟·柯克兰之所以爱上这个人,不就是因为共同的梦想吗?
如果在曾经,他的爱人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制度感到绝望和痛苦,甚至向他的父亲一般,是黑桃国麻木不仁的维护者、统治者,他还会爱上这个在宴会里初次见面就邀他共舞的王储吗?他还会接住那双伸向他的手吗?
他记得曾经的自己,因为柯克兰家族对魔法掌控而带来的巨大的利益感到无比的失望,那如果阿尔弗雷德从一开始也是这样呢?如果阿尔弗雷德也是魔法教育的保守派,也是曾经他所厌恶的一切,麻木不仁的王朝维护者,他真的会爱上这个人吗?就好像他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阻止年少时亲自选择的国王,走上那条他们在十八岁就认定的道路一般——他们曾在阁楼里边做爱边畅谈、梦想过的一切。
他大抵已经将自己的初心在恐惧当中淡忘。
太多人都会丧失最初的勇气,亚瑟·柯克兰想。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曾经的初心,在十八岁的夜晚看起来如此牢不可破的东西,如今竟然就要这样被割舍掉了吗?太难了......一天、一个月、一年、又一年,漫长而痛苦的等待,让他已经忘记了曾经他们两个人在阁楼里许下的誓言,甚至忘记了最初王储令他倾心的理由。他或许只是回归了一个贵族的身份,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恋人不要再因为这一切丧命。
“关于阻碍魔法的推行(学习魔法)让这个国家,本该绿意盎然的国家将绿意只困于城内,听不到哀嚎遍野的民众,谈何为一国之君?”
亚瑟·柯克兰向来是伶牙俐齿的,他极少会出现这样无法反驳对方的时刻。阿尔弗雷德此刻显露出的、作为王室的气场却让他着实无话可说,甚至从自私的角度来讲,他对这样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国王感到难以自抑的心动。
他无需任何怀疑,也应该知道,这个人一贯是要做英雄的,不论何时。
而作为阿尔弗雷德命中注定的王后,他将向他所许诺过的那样,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
END.
后记:我真的很少写后记,但这篇融入了我第一次为米英想到的,可以称之为一个完整故事的脑洞。我真的敬佩历史上每一位以蜉蝣之力撼大树的人,用凌亚的话说就是,米真的很适合做新锐的改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