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所谓神鬼作祟,无非人心趋利

  作者:刘昀昀

  “海棠断枝不见血,鸟巢倒扣北风吹”。

  2017年金马奖最佳影片——《血观音》,讲述了棠家三个女人的一台大戏。在棠府,住着三位深谙人心、手腕高超的女性。电影讲述了棠家操纵的一场卖地之局——弥陀计划,由一场灭门血案将其中的欲望与利益层层揭开。

  这是一个发生在台湾上层社会的故事,导演将看似高贵的家族,关于金钱、权色之间的交易,血淋淋地在我们面前撕开。或许正是因为它以女性为主角,站在女性看似温柔实则狠辣的角度层层展开,所以也就更有冲击力。

  同样是去年金马奖的获奖之作,不少人会将《血观音》和《大佛普拉斯》作对比。一个是色彩鲜艳到诡异的片子,一个是黑白色调的片子,但都借着神佛的意象,表现了生活的残忍与人性的欲望。

  《血观音》是一部悬疑色彩的剧情片,套用了说书人拉琴说书的形式来讲述曲折离奇的情节。弹唱评书的串场为电影营造出了浓郁的诡异氛围,幽暗的灯光和色彩也给这个现代人勾心斗角的故事,添加了几分阴暗。

  电影以棠家的三位女人为主角,这三女人,各有各的个性和手段。棠夫人是一切计划与案件的幕后操纵者。她是棠将军的遗孀,从容优雅,表面上是一个古董商人,与各位官太太一起聊聊首饰,喝喝茶;实际上是官商勾结的中间人,为区域开发卖地的“弥陀计划”寻找参与人,并利用金钱、女色把这些人套牢。如果说棠夫人是一个只要钱的无良商人,那就过于简单了。金钱只是一小部分,她的欲望绝不止于此。

  棠夫人利用女色套住别人,而这女色,正是她的大女儿——棠宁,尽管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棠宁由棠夫人一手调教长大,待人接物精明、有分寸。电影开头的一场激情戏,给棠宁画上一个纵情声色的底色,但这样的一个棠宁,其实是三个女人中心思最干净的一个,她只是从头到尾被母亲控制,成为了棠夫人的名牌包,世故而单纯。

  第三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叫棠真,聪明伶俐、懂得看眼神行事,又心狠手辣。表面上,棠真是棠夫人的小女儿,实际上是她的外孙女,棠宁的女儿。对棠夫人来说,棠真更像一张白纸,懂事,又玲珑,她可以成为下一个棠夫人。

  《血观音》部分情节取材于台湾现实,包括女主角背景的设定也是在现实文本基础上勾画出来的。炒地皮、灭门血案、政治斗争等剧情,基本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事件,如此取材于现实的血腥,最令人毛骨悚然。这也正是电影的导演在领奖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没有人是局外人”。

  在《血观音》中,一切都是利字当头。“观音”原本是修行的寓意,在这里被赋予了欲望,这是一种掩埋于修行的欲望。电影中,经常可见棠夫人吃斋念佛,可这里处处都是被欲望裹挟的人性。

  有时候,观音和修罗也不过一人两面罢了。

  《血观音》中的三位女性,诠释了一段厚黑学的生存之道。民国李宗吾先生所著《厚黑学》,讲述了一段另类的处世之道。在今天看来,厚黑学本着竞争的理念,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不惜撕破脸皮,损害关系来获取个人的利益,其本质是一种阴谋、消极的成功论。棠家三位女性在电影中表现出来的,恰恰是用“无声无臭,无形无色”的方式,谋取一己私利。若说用厚黑图谋众人公利,是至高无上的道德,那棠家三人谋取私利之事,便属于极卑劣的行为。

  这样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把人性的贪婪、卑劣,官场、商场的勾心斗角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毫无保留,它甚至把现实最后的遮羞布,都毫不留情地扯掉。

  最后,棠宁上了那艘开往缅甸的船,与船一同被炸毁。这个电影中曾心怀向往的女人,在做了她母亲二十几年的名牌包以后,沉于大海。棠夫人念着往生咒,落了眼泪,没人知道是心痛抑或只是惋惜。

  那个玲珑的棠真,奔向她喜欢的Marco,当她上了那趟火车之后,她以为那是爱情的大门,但Marco生生将她关于未来的梦撕裂。哪有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形势逼迫。《血观音》里的爱不是爱,所有构建起来的单纯的情感,导演又将他们亲手打碎。

  对于若干年后的棠夫人而言,棠真亲手撕掉她签字结束生命的授权书,是最大的折磨。欲死不能,欲活无力。棠真要她活着,不是为亲情或陪伴,她要棠夫人和她一起度过这无爱的未来。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罚,而是那无爱的未来。

  可,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被欲望裹挟的人生,处处都是荆棘。即使棠夫人长命百岁,也不过孤独缠身。(刘昀昀)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