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自甘冒险规则
古航
重庆合纵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硕士。执业领域：婚姻家庭纠纷、经济合同纠纷、劳动争议纠纷、商事纠纷等。
我国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第一千一百七十六条确认了自甘冒险规则，又称之为自甘风险、风险自负规则。王利明教授在《侵权责任法研究》中指出，自甘冒险是指受害人已经意识到某种风险的存在，或者明知将遭受某种风险，却依然冒险行事，致使自己遭受损害；学者王泽鉴在《侵权行为法》中指出，自甘风险是指明知某具有危险状态的存在，而甘愿冒险为之。
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第一千一百七十六条：“自愿参加具有一定风险的文体活动，因其他参加者的行为受到损害的，受害人不得请求其他参加者承担侵权责任；但是，其他参加者对损害的发生有故意或者重大过失的除外。”该规定似乎将自甘冒险作为一项免除行为人责任的事由。本文分析自甘冒险规则确立的必要性和正当性，以及在探险性户外旅游活动和冒险性娱乐活动领域中自甘冒险规则作为免责事由的构成条件。
在我国有关自甘冒险规则的案件，主要集中在体育竞技领域、冒险性娱乐活动、探险性户外活动、交通领域和其他领域的人身权侵权责任。确立自甘冒险规则，对于明确学校等机构开展对抗性较强的体育活动是有利的，也有利于保障行为人参加户外探险等活动的行为自由。笔者通过中国裁判文书网、无讼案例和北大法宝收集到以下两个案例，分别属于探险性户外活动领域和冒险性娱乐活动领域。
案例一：2006 年 7 月，“驴头”梁某组织骆某等 11 人去广西南宁武鸣县两江镇赵江进行户外探险，途中山洪爆发，致骆某 1 人死亡。案发后，骆某父母骆某、黄某将“驴头”梁某在内的同行 1 1 名驴友告上法庭，要求赔偿各项损失 1 5 万元，精神赔偿 2 0 万元。一审法院以梁某组织行为具有营利性，且众驴友没有尽到救助义务为由，判令众被告赔偿各项损失共 2 1 万元。梁某等人不服，提起上诉。二审法院以骆某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且知晓风险、该活动为 A A 制不具有营利性，根据公平责任原则判令发起人梁某补偿骆某、黄某3000元；其余11名上诉人各补偿骆某、黄某2000元。其中发起人梁某承担。该案被称之为“中国户外自助游第一案”，从一二审的不同判决可以看出，二审法院的判决已经涉及到自甘冒险规则的解读，运用公平责任原则减轻被告的责任。总的来说一二审判决都体现了一种“以被害人救济为中心”的价值取向。
案例二：2014年12月，费某应周某邀请一同至皇林马术俱乐部及周边骑马，费某所骑之马为周某所有。在骑行过程中，马匹失控，费某摔伤。费某将周某诉至法院，要求周某承担侵权责任，赔偿损失。一审法院判决周某赔偿费某医疗费等5万余元，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周某不服，提起上诉。二审法院撤销原判，驳回费某的诉讼请求。二审法院认为费某在骑乘中意外跌落造成自身伤害，不符合饲养动物损害责任的构成要件，不应适用《侵权责任法》关于饲养动物致人损害的规定。费某作为一名理性人，其显然对活动的性质、活动所需要的技能、身体素质以及活动所需的其他条件有着充分的了解，并且应当知道风险产生的原因、条件和风险产生的可能性，其行为已经满足冒险行为的核心要素之明知风险。而费某自愿参加骑马活动，已经符合冒险行为要件中另一个核心要素之自愿参加。周某不负有法定或约定的安全保障义务，且已经到了合理的注意义务。所有，故费某的自甘风险行为对其自身造成的损害应由其自行承担。
案例一和案例二都出现了同案不同判的结果。案例一中，二审改判依据公平责任原则引用自甘风险规则，驳回自甘冒险行为人的诉讼请求。
如上述案例所示，我们可以发现，自甘风险规则往往适用于特定的领域，如具有危险性的竞技活动、冒险性娱乐活动、探险性户外活动等。自甘冒险规则的构成要件，对于判断是否适用免责事由，免除行为人责任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王利明教授认为，自甘冒险规则的构成条件包括：（1）受害人知道风险或者明知可能遭受某种危险；（2）受害人自愿参加具有危险性的活动；（3）行为人造成了受害人的损害；（4）受害人遭受到了损害。杨立新教授认为，自甘风险的构成要件由三部分：（1）受害人知悉或者鉴识风险；（2）受害人有自愿承担之必要；（3）不违反成文法的规定。
杨立新教授的观点没有对自甘风险规则作必要的限制，扩大了其适用范围。而王利明教授的观点与民法典对自甘冒险规则的表述所体现出来构成条件更加契合。但是在认定受害人明知时，是从主观要素考量还是客观要素判断是一个司法审判中的操作难题。受害人明知的范围是否应当有所限制？是否应当考虑受害人的认知能力？危险性活动的定义和范围也尚待立法明确。
自甘冒险规则的确立，有利于鼓励人们参加具有危险性的活动，为司法裁判妥善处理纠纷提供了法律依据。另外，也鼓励了学校等教育机构正常开展具有对抗性和危险性的体育竞技活动。但是自甘冒险规则在司法实践中的具体适用存在不一致的情形，这无疑损害了司法的权威性。因此，笔者认为未来有必要进一步厘清自甘冒险规则在适用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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