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 | 2019互联网影视行业冰与火
文 | 韩志鹏
2019年,影视行业过得怎么样?
过去一年,经济下行周期影响到各行各业,文娱影视板块更是难逃一劫,演员、影视公司都身处寒风中,业绩下滑、院线收缩已然是常态。
有数据显示,2019年上市影视公司的市值平均下跌72%,而据天眼查数据显示,2019年以来,全国共有1884家影视公司关停。
不过,以AT为首的互联网影业则是火热艳阳天,新贵字节跳动更是通过“《囧妈》免费首播”一役,吹响进军影视业的奏鸣曲。
冰与火之中,影视产业的各路豪杰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凛冬已至
此次《囧妈》在抖音、西瓜视频等免费首播背后,关键是字节跳动打破了电影上映的窗口期。
一般而言,电影在院线上映30天后便会撤档,并在45-60天后登陆线上视频平台,但字节跳动以6.3亿元“买断”了《囧妈》的播映版权,一步到位上线App。
上映窗口期打破,这意味着院线方吃不到播映电影的收益蛋糕,更何谈线下人流与零食销售额,如果疫情结束后,更多片方效仿此法,这将对院线造成巨大利益伤害。
只不过,即使疫情结束、片方不跟风效仿,影视大盘已是险象环生。
根据猫眼研究院数据显示,2019年观影银幕达69787块,增速超过15%,但观影人次仅为17.27亿,较2018年的17.18亿人次增长不足1%。
在院线看电影的人少了,电影票房也顺势下跌。据国家电影局数据,2019年中国电影票房达642.66亿元,同比增长5.4%,低于2018年的8.78%,大幅低于2017年的22.9%。
同时,2019年电影票房也呈现出向头部集中的趋势。过去一年,票房前三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简称《哪吒》)《流浪地球》《复联4》共赚取票房收入139.29亿元,占国内总票房的21.67%。
另外,国庆档三部影片《我和我的祖国》《攀登者》《中国机长》累计实现票房超过71亿元,占总票房的比重约11%。这意味着2019年六部影片的票房占比超过三成。
观影人次与国内总票房增速持续探底,电影票房向头部集中,腰尾部作品收入则是“寸草不生”。不得不说,2019年的电影大盘都躲不过这场寒冬。
这也进一步波及到整个影视产业链。
首先,传统影视公司受大盘走低的影响最为明显,因为其盈利生命线便来自影视作品票房,但在口碑驱动用户消费的趋势愈发突出之际,各家影视公司也是境况不同。
一方面,打造优质爆款的影视公司接连传出喜讯。例如电影《哪吒》的主控方光线传媒,其去年7月公告称来自该片的营收至多2.43亿元,彼时该片票房为8.99亿元。按此比例计算,光线传媒最终从该片获得的营收将超过13亿元。
不止是光线,博纳影业从近年开始发力主旋律作品,去年主控的《烈火英雄》《我和我的祖国》都有着不俗成绩,其营收走势也同样稳健。
当然,喜讯之外也有噩耗。
经历2018年的税务风波后,“影视第一股”华谊兄弟仍未恢复元气,去年主控的《小小的愿望》在改名、调档后票房惨淡,冯小刚导演的《只有芸知道》最终票房只有2.86亿元。
同时,去年暑期档电影《八佰》被撤档,这更是给华谊兄弟一记重拳。据财报预告显示,华谊兄弟2019年预亏39.62亿-39.67亿元,同比2018年扩大约260%。
另一家公司万达影视的2019年也十分惨淡,主投的《过春天》《误杀》等均为小体量影片,且部分作品票房不及预期,这也冲击到万达影视的盈利生命线。
因此,影视公司的2019年各有喜忧,但都躲不过市场寒冬。
据各家影视公司2019业绩预告显示,华谊兄弟、万达影视、华策影视、唐德影视等主要影视股普亏。打造出国漫爆款的光线传媒2019年预盈利9亿-11.5亿元,较2018年同比下降16.26%-34.46%,数据也不算亮眼。
影视公司业绩惨淡,但寒冬的影响不止于企业方。
在院线端,曾经疯狂扩张、国内院线数量第一的大地院线,在2019年接连被传解约近百个项目、裁撤数十名城市经理和大区负责人,而包括万达、横店、星美等主要院线公司都在2019年放慢了扩张步伐。
在影视剧组方面,有数据显示,2019年前三季度全国拍摄制作电视剧备案646部,较2018年下降27%;备案集数24617集,同比下降30%。
作品数量下降也导致开机数量锐减。据横店影视城官网剧组动态公告显示,截止去年11月21日的开机剧组21家,较2018年同比下降45%。
院线没人去,剧组不开机,影视演员似乎也丢了饭碗。
去年8月,当红花旦迪丽热巴表示2019年有8个月没拍戏,而实力派演员姚晨、海清、明道等人都和迪丽热巴有着相似经历。
据第一财经日报数据显示,内地、港澳台共计9481名演员中,有65%在2019年无影视剧播出,超过6成演员的“影视空窗期”在2年以上。
缺少影视剧窗口,演员们开始转战其它屏幕,黄晓明参演综艺《中餐厅3》获得“意外之喜”,范冰冰、柳岩、林更新等艺人则加入了直播带货的大军。
最终,转战综艺的演员高以翔,在录制综艺过程中猝死。
高以翔长辞于世,这也只是2019影视寒冬的冰山一角,在电影票房、电视剧备案持续走低之时,商业链条上的影视公司、院线等都难逃一劫,并且要直面这凛冽的寒冬。
不过,惨淡景象之下,影视寒冬究竟因何而起?
三座大山
影视文娱的寒冬,与2019年的经济下行周期不无关系。
在宏观层面,2019年国内经济持续探底,实体经济处于波动之中,资本阴霾还未褪去,这进一步影响到包括影视文娱在内的各行各业。
同时,在互联网端,消费互联网深度介入到日常生活之中,屏幕使用时间的增长分流了影院人群,再加上娱乐形式的可替代性,新渠道与新平台在线上抢夺了更多用户注意力,短视频、游戏等都对影院构成竞争态势。
宏观经济下行以及用户时间分流都对行业走向产生影响,而进一步透视,影视公司业绩遇冷、院线裁撤调整背后又有着多层深刻原因。
这些因素成为了阻碍影视业前行的三座大山。
第一座大山来源于资本端,行业寒冬之中,资本方纷纷“捂紧”钱袋子。根据清科研究中心数据,2019前11个月,娱乐传媒行业投资总额约85.11亿,同比下降78.7%;投资案例数量约277起,同比下降56.3%。
资方“撤退”影视圈,原因一方面是来自于资本寒冬的宏观因素,另一方面则是行业内持续“去泡沫化”,影视投资热潮褪去,资本趋于冷静和谨慎。
自2015年起,伴随消费升级以及平台发力票补,消费者涌向影院,国内电影票房逐年增长,院线数及影视公司量迅速增长,这也为行业吸引来大量热钱。
据Wind数据显示,2015年文化传媒行业发生196起公司并购,涉及资本约893.83亿元,当年文化传媒行业总市值达1.66万亿元,板块同比上涨74.32%。
行业持续上扬,资本热度不减。IT桔子的数据显示,2018年影视行业投融资总额达314.05亿元,同比增长46.23%,全行业当年共出现130起融资事件。
传说中的“煤老板”正是此时入局影视业。
过去,影视行业处于热潮之中,资方出资,制片方在剧本、演员层面出工出力,影视作品制播时间线被压缩,作品数量及电影票房得以迅速增长。
但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博纳影业董事长于冬就表示,“以前跟导演聊一聊觉得能投就投了,现在不行了,现在投资影视项目,必须看剧本”。
实体经济出现萧条迹象,资方开始变得谨慎,更加看重投入产出比;票补退温也令用户消费趋于理性,口碑效应愈发凸显;影视公司不再激进投入,而是通过更保守的投资策略来稳住现金流和负债规模。
影视行业正在“去泡沫”。
非理性行为被挤兑,资方与制片方在商业化层面更为理性,资本退温的这座大山对行业并非只有负面冲击,但影视赛道玩家面临的大山不止于此。
资本之外的第二座大山便是政策收紧。
自2018年的“崔永元事件”后,影视行业掀起了一场调查偷税漏税、阴阳合同以及演员限薪的风暴,影视从业者也开始“人人自危”。
这样的政策风波延续到了2019年。去年2月,广电总局要求网络电影需片方自主备案,视频平台代备案成为历史;3月,网传广电总局要求涉及玄幻、武侠等的古装题材影视作品三个月内不允许播出。
“限古令”“限薪令”持续加压,备案管理不断严格,影视行业监管也逐步趋于正规化,而当行业泡沫被挤出后,便可知演员、平台谁在裸泳。
“限薪令”之下,活跃于影视剧的流量明星转战综艺、直播;“限古令”之下,视频网站的优质网剧难登卫视舞台,剧集播出量大幅缩减,平台的止损道路进一步遭受冲击。
有数据显示,2019年第三季度全网连续剧有效播放达1338亿,同比下滑6%;而以爱奇艺为例,由于平台“库存积压”的网剧未能按时播出,其2019Q3总营收74亿元,仅同比增长7%。
显然,影视业监管收紧正带动行业回归理性,过去“流量明星+古装IP”的粗放制播方式一步步被摒弃,平台与影视公司都需要配合监管,精耕细作内容生产。
这是为影视文娱业的第二座大山。
资本与政策之外,消费者则是影视业前进路上的第三座大山。自2018年国庆档起,线上电影票平台票补降温,9.9元、19.9元的电影票成为过去时。
从2019春节档票价回归常态,到《复联4》上映时超百元的天价电影票,当票补的面纱被揭开后,院线掌握更多议价权,这进一步影响到观影人群的消费行为。
过去,低票价刺激了用户的娱乐性观影需求,这带动了票房总量的增长;如今票价回归正常,用户观影的娱乐需求下滑,观影口味相应上升,这表现为更看重作品口碑。
疯狂票补结束之后,用户观影消费逐渐理性化,导致院线观影人次下滑,票房总量相应地受挫,最终使得影视大盘整体走低。
因此,三座大山共同造成了影视业的寒冬。
回归本质,政策趋严倒逼资本方降温,观众理性消费也冲击到影视公司业绩,使得资本方进一步收紧钱包,而当资本血包匮乏时,整条影视产业链都将经受凛冽的寒风。
同时,消费者注意力本就有限,再叠加移动互联网产品对用户的分流,视频网站、短视频或直播都极大地满足了用户娱乐需求,院线客流自然会遭受巨大冲击。
热潮褪去,影视行业开始“去产能”“去库存”,过去以热钱驱动的粗放式经营正在转向精细化运作,大量影视公司遭遇洗牌,这样的优胜劣汰过程中,巨头力量有望得到进一步强化,高质量的口碑作品也将为影视大盘注入强心剂。
因而,代表着希望的“silver lining”依然存在于影视行业中,随着口碑驱动消费的趋势加强,各路玩家更重视内容品质,科幻、动漫等一批优秀类型电影得以诞生。
显然,寒冬之中亦有火光。
火热新增量
传统影视公司遇冷之际,互联网影业却是另一番景象。
随着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用户注意力向线上平台集中,再加上用户时间的碎片化,短视频和直播受到增量用户的追捧,影视公司也投身到这一战局之中。
2019年初,跨年文艺片《地球最后的夜晚》通过抖音的短视频营销,成功撬动大量观影人群,虽然影片效果与营销预期相去甚远,但上映首日即取得2.5亿元票房。
不止《地球最后的夜晚》,去年初引进的小众文艺片《何以为家》也通过短视频营销取得了优异的前期票房,并在口碑发酵之下,票房持续走高,最终斩获3.65亿元。
在短视频的极速狂奔之下,影视宣发也在尝试抢占这一流量高地,再加上同是视频内容,影视作品更能借此触达更多下沉人群,激活消费者“到店”观影。
但进入2019年下半年后,互联网流量红利触及天花板,存量市场竞争激烈,短视频用户增速也在放缓,片方仍需新通道来激活用户购买。
于是乎,短视频宣发的接力棒交到了带货直播手里。
去年12月4日,李佳琦直播开卖《南方车站的聚会》电影票,6秒内售罄25.5万张票,直播间里,片中两位主演胡歌、桂纶镁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佳琦。
去年底,电影《只有芸知道》《受益人》等均通过带货直播售票,随着新技术演进速度持续加快,传统影视业也需不断适应宣发及制播方式的变化。
不过,技术发展加速了线上渠道与平台的演进,而只有优质影片与宣发的配合才称得上“画龙点睛”,因此影视作品的最终关卡还是质量和口碑。
如前所述,行业洗牌之后,非理性消费的泡沫被挤出,高质量的“硬核”作品才能叫好又叫座,头部影片也赚取了更多票房收入,并且倒逼整个影视行业深耕作品质量。
质量与口碑,互联网影业在此维度如何竞逐?
过去一年,阿里影业主投了《烈火英雄》《我和我的祖国》等主旋律电影,《流浪地球》《少年的你》等口碑佳作背后也有阿里的身影。
据猫眼专业版数据,阿里影业以119亿元票房位列2019年出品方第一名,而在前五名出品方名单里,有两家互联网影视公司,阿里之外还有猫眼。
同时,与阿里旗鼓相当的腾讯影业也主投了多部口碑影片,例如《南方车站的聚会》《邻里美好的一天》等文艺佳作,还联合出品了《流浪地球》等大片。
参投或主投大片,手握充足资金的互联网影业从资金端撬动内容生产,并在线上宣发以及大数据层面给予片方技术支持。
传统影视宣发数字化,互联网影业也借此深入到影视制作的上游产业链,积累内容制作、发行等环节的经验,为主控原创作品打下基石。
这之中,新贵字节跳动也加入到战局中,原定春节上映的《唐人街探案3》就有字节跳动的投资,而西瓜视频也在春节期间宣布免费播放《唐人街探案》《疯狂的外星人》等影片。
字节跳动入局影视,一方面借短视频矩阵撬动线上宣发,另一方面购买长视频版权也是在内容层面对其进行“补血”,并通过资本及流量方式逐步介入影视产业链。
当然,互联网影业的战略梦远不止于此。
在内容端之上,互联网影业要做的是全生态布局,通过影视作品联动线上入口和交易场景,释放内容本身的IP集群效应。
以腾讯影业为例,背靠腾讯这棵大树,其影视作品有望与音乐、文学和游戏联动,逐步打造文娱IP;而阿里影业则发挥自身电商优势,通过阿里鱼来开发IP衍生品,借助线上电商引爆销售端。
从商业模式来看,IP联动以激活生态场景,影视制作的产业链得到延伸和拓宽,变现空间也被进一步拓宽,互联网影业必然是要实现长期价值。
AT走出这招棋,传统影视公司也开始效仿。
2019年,华谊兄弟提出“影视+实景”战略,在全国建成4家华谊电影小镇,将内容与线下场景结合,同时启动国际化战略,业务触角伸向美国、韩国等市场。
无论华谊还是AT,影视行业发力全产业链,这一方面是对内拓展业务场景,另一方面则是提升国内影视工业水平,只有在更完善的制映发行体系上,电影消费和观看人次才会逐步增加。
因此,互联网带来的新增量,更多体现在强资金供给、渠道变迁造成的用户分流,以及生态战略的升维,但最终传统与互联网所比拼的,还是内容质量本身。
这也是2019年影视行业闪烁着的火光。
在行业去泡沫化后,各家公司应由粗放经营转向精耕细作,当资方缩减投资规模时,影视企业正可以修炼内功,打磨内容水平,提供更多元更优质的影视作品。
这场影视寒冬之中,行业泡沫被挤出,真正有实力的企业、资方和艺人得以站在舞台中央,优质作品数量才能持续增长,产业链上的各路玩家更应向内优化,迎接新曙光的到来。
2020年,影视行业的火把还能越燃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