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烈的音乐专辑》: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会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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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94年10月1日,柳烈的音乐电台第一次开播。
刚刚从少管所出来的贤宇在这一天的清晨走进街边的面包店,第一次遇见19岁的金美秀。
父母早逝的美秀和姐姐恩子一起经营着面包店,在氤氲的面包香气里,她第一次看见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耷拉着肩膀站在暗角,嗓音低沉不抱希望的提问,也不抱希望的回应。
少女娇俏的眼眉在他的余光里若隐若现。
因为一件校园意外,贤宇被送进了少管所,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被最亲的家人抛弃。经历了少管所的生活,也经历了朋友的生死。
他的人生似乎永远都会有挥之不去的阴云。
“在少管所的时候,每天早上九点就去吃饭,每到那时听着广播音乐,想着:啊,今天又开始了。
吃完早饭收掉餐盘,播报员出来说话,就到了九点五十分左右,然后每天都会祈祷:今天就让我出去吧,拜托。
祈祷完,那节目就会结束,那时就会断念,看来今天,什么都不会发生。
连续几天早上那样之后,某一天忽然那么想,等我从这出去的时候,请让世界至少发生一点改变吧。如果还是老样子,感觉真的会活不下去。”
在贤宇准备离开面包店的时候,柳烈的电台却在此时响起。
一直渴望人生有所变化的贤宇,忽然听见广播节目《柳烈的音乐专辑》的首播:“广播、爱情,还有飞机,知道这三样东西的共同点是什么吗?就是出发的时候,最费力气。”
这是他生命中的奇迹吗?
真的如自己所祈祷的那样,在离开少管所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某一个部分发生了微不可闻的改变。
但即便是上万个齿轮里再微小不过的一次转动,在这一刻,也成为了贤宇生命中的奇迹。
这仿佛是他黯淡的人生里第一次闪现的微光,在他即将脱轨滑落的时候,给了他回转的希望。
大概还是可以做一个正常人的吧,贤宇这样想着,留在了这个街角的面包店,笨拙的做着面包店的工作,和她们一起品尝新鲜出炉的面包。
正如恩子和美秀为他掀开刘海设计新的发型那样,他的生活也打开一扇窗,终于有了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
姐姐填补了他亲情的缺失,而美秀给了他爱情的向往。
少男少女之间隐秘的情愫是多么让人心动啊。
他被其他女生围绕的时候,美秀坐在一边什么也不说,眼睛却离不开贤宇的脸。
美秀别过头去的时候,贤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美秀弯起嘴角。
下雨天在音乐声里,他们坐在门口看雨,没有言语,却都看着对方莫名笑了起来。
圣诞节即将到来时,两人一同在店外装扮圣诞树,美秀掩饰不住的开心,贤宇的视线却都落在美秀的脸上,欲盖弥彰地对着彩灯赞叹道:“真好看啊。”
谁也没有说出口,只有道不明的心绪被掩藏在微笑对视的瞬间。
但贤宇的朋友却忽然在此时到访,那些他不愿提起的过去,还是如同水草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他和朋友们一起离开了面包店,便再也没有回来。
02
在那个没有手机,通讯异常困难的年代,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这般薄弱。
美秀家的面包店因为时代变迁而不得已关闭了店面,贤宇也因为酒后和别人起了冲突,再次进了少管所。
1997年,面包店被迫停业后,中文系毕业的美秀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降低要求去印刷厂做女工。
此时的贤宇刚刚通过大学自考,隔天便要入伍。
在各自的时间轴里艰难前行的两人,因为对过去的怀念而再次相遇在面包店的门口。
短暂的相遇激起难以言喻的情愫,但这份难以说出口的感情单薄至此,连承诺也未能许下,他们只来得及在清晨的薄雾中轻轻握住彼此的手,颤抖着在唇上印下一个清浅的吻,便又再次分别。
原本以为可以通过邮箱联系,美秀却在慌乱之中忘记告诉贤宇邮箱的密码。
但那个忘记给密码的邮箱地址,美秀却足足写下了三年的思念,贤宇也一刻未停的在找寻能够与她联系的方式,他们谁也没有忘记对方。
2000年,贤宇终于通过租客找到了美秀惯用的密码登录上了邮箱。
重新恢复联系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是坐在人来人往的公交车上也忍不住溢出笑意,是上班时都在偷偷看着时间,一路小跑着去按时给那个人打电话。
光是听见声音,就让周围变的敞亮起来。
只是,刚刚重新出现在对方生活中的两个人,却因为生活的狼狈,谁也没有勇气面对彼此。
“我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不是能和你久别重逢、说说笑笑的状态,近来最开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贤宇你解开了密码,久违的开怀大笑了。
等发生了好事再联络吧,我也会在有好事发生的时候,再联系你。”
2005年,美秀终于离开讨厌的工作,成为一名出版社编辑,贤宇和学长一起创业,开工作室做视频。
努力生活的两个人,终于在这一次相遇的时候走到了一起。
从前我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果真有命中注定,任凭时间距离随意交错,也能在茫茫人海里面再次走回彼此身旁。
但看过越来越多的艺术作品和越来越多的现实故事之后,我反倒觉得,恰恰是因为坚信时间和距离不会打败那份感情,才能历经波折,兜兜转转再次走到一起。
比重逢更加珍贵的,是长久别离中那一点点坚韧的念想。
贤宇和美秀在11年间经历了四次分离、三场重逢,兜兜转转、阴差阳错。
这种爱情很纯粹,甚至没有什么誓言,只有从未停止的坚韧念想。
是分别前清晨悸动的初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再次分别的不舍。
是找回邮件密码的喜极而泣。
是明知对方无法看见但还是坚持电邮期待某一天出现奇迹的朝思暮想。
03
我一直觉得给另一个人写信是无比浪漫的一件事情。
在只有平邮的时代,思来想去的辗转心意,被细细酝酿成笔下的文字,仔仔细细誊抄在硬质信纸上,细细密密封进信封,历经数日翻山越岭才到达另一个人的手里,小心翼翼拆开信件,一字一句虔诚地阅读,直到看见那句“爱你”。
仿佛被地球吸引落下的苹果,砰的一下,击中心脏,是恋爱的感觉。
那种“你说下午四点会来,我从三点便开始期盼”的心情,是几秒钟便可以说出“我爱你”的微信消息所无法比拟的悸动。
年前我从机构拿了一摞明信片回来,为支持公益的捐赠人手写新年祝福,在打车去邮局寄信的路上,司机叔叔和我聊起“寄明信片”这件事。
在他们那个时代,人们还会去邮局买下几毛几分钱的邮票,贴在信封上寄出去,然后等待着被遥远地方的人拆开的瞬间。
每每收到别人一字一句写给我的祝福卡片、邮寄信件时,我总是忍不住会哭。
拆开信件时的期待,一字一句看完来信,仔细认真抚平信纸,再装进匣子里收藏的那种心情,是无论过去多久,我都能从中感受到,原来我是如此被人放在心上珍惜,原来会有人愿意以这样温柔绵长的方式,为我送来一些宽慰或是祝福。
我也曾经看过爸爸妈妈恋爱时候的信件,那时他们不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每周互相写信,等到邮递员来的时候便交给他。
那些充满着喜悦、忧伤的信件,像一枚枚简陋却牢固的纽扣,让这份感情历经时间与空间也还是可以坚韧无比。
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一条微信可以瞬间飞向几千公里以外的人,一通电话也可以快捷迅速的和身处远方的人互诉衷肠。
我们好像却越来越远了。
轻易说出口的话互相试探不敢相信,徘徊在嘴边的真心又稍嫌贫瘠。
04
我时常觉得爱情的本质是摇摇欲坠的,但我却永远臣服于爱。
“虽然拥有的多,就会奢求更多,但我只需要重大的一两件就足够了,对我来说你就是那样的人,是难以言喻的,全世界最伟大的人。”
生活艰难,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许真的不是因为一份爱情我们才变成了更好的人,得到更多的快乐。
而是因为我们都在各自的既定轨道里拼命努力着,变成闪闪发光的自己之后,才遇见了闪闪发光的那个人。
《柳烈的音乐专辑》可能不算我看过最甜蜜的电影,影片中似乎一大半的时间,他们都在各自生活,偷偷想念,但我却极喜欢他们的爱情。
贤宇的人生没有太多快乐的瞬间,对于他来说,美秀就是那个无法言喻的伟大的人,有她的每一个时刻,都想用相机定格下来,在无数个思忖的瞬间,用目光细细描摹。
即便他仍然无法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过去,也不愿让所爱的人看见千疮百孔的自己,但他仍旧不断努力着跳出泥潭,追寻着那个人,也等待着那个人,即便伤痕累累也想要给她全部的阳光。
像他们所约定的那样,在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便联络对方,在天晴的日子里,勇敢的告白、拥抱、亲吻。
电影真的太温柔了,无论是美好的如同滤镜一般的镜头,还是娓娓道来的相聚与分别。
离别时的伤感与惦念,恋爱时的浪漫与温存,都像夜晚的潮汐那样一波波地拍打海岸,夹杂着钝钝的温柔。
潮湿又温暖。
因为有伤痛,那份温存便显得愈发珍贵。
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阴差阳错生离死别的事情呢,真是无比操蛋的日子啊。
而我们只不过是牢牢抓住了某个心动的瞬间,然后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我们都在分别的日子里背负着属于自己的沉重,把那些沉重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期待着某天再次遇见的那一刻。
遇见,别离,重逢,分别,再见。
即便说过千万次“再见”,也还是想和那个人再见啊,是这样的心情。
还好,还来得及,等到可以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奔向那个人吧。
变幻人生是避无可避,却没人可驱使爱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