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药神往事
原创: 作者:长安老珍珠 好色电影
电影《我不是药神》上映的第16天,依然稳坐票房头把交椅,因取材真实故事,被称为一部“有血有肉的现实题材佳作”,其中仿制药、癌症等相关话题,也让“药神”一词热议频出。但电影之外,回到传统药品行业,历史上的中国“药神”却不单于此。
九十年代的河南农村,流行着这样一个口号。
“胳膊一伸,露出青筋,一伸一拳,五十大元。”
伴随着口号一起出现的,是乙肝在中国的大规模爆发。
此前的二十年间,“血浆经济“被视为带领农民脱贫致富的第三产业。在河南田间做了五年调查的张可回忆,为了卖血,老人把黑发染白,孩子谎报年龄,在共用采血针头、混合多人血液等致命隐患下,乙肝、艾滋病加速传播。
直到1989年,一家叫默克的美国公司将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了中国,这一情况才得到遏制。同一时期,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土墙上,齐刷刷出现了“三株口服液“的标语,宣称自己克服了肝癌的创始人吴炳新,在三年内将该产品卖出了80亿。
(土墙上印刷的“三株口服液”标语)
这两者,都被后来的人称过“药神”。
不同的是,默克公司直至今日仍能谈笑风生,保健帝国三株实业,在登顶三年后就走向崩盘。作为全球第二大医药市场,中国似乎从来不缺”药神“,但事实是,在高价药和莆田系医院面前,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于是陆勇开始代购仿制药,于是徐峥拍了一部以此为原型的电影。
虽然林林总总的例子都在传达“药神”这个概念,但从根本上讲,在我国真正能称为药神的,是这四家。
北京同仁堂、杭州胡庆余堂、武汉叶开泰、广州陈李济。
身为药业大佬,这四家虽诞生时期不同,但在百年间,共同把持中国南北的药业市场,谱写了明清乃至近代中国的跌宕传奇。而按照其各自的发展特色,大致可分为四个类型:
朝廷御用——同仁堂
背靠红顶——胡庆余
草根逆袭——叶开泰
内外开花——陈李济
一
1403年(明永乐元年),正月,明成祖朱棣入京,下诏由南京迁都,北平正式更名。
宁波人氏乐良才仿佛嗅到了命运的转机,决定举家迁往北京。作为早期北漂代表,乐良才一定想不到这个决定对日后中国药业产生的影响。
初到京城,乐良才凭着自己的老本行——铃医,维持着一家人生计。所谓铃医,即手摇串铃,行医卖药的江湖医生,他们很多并未经过专业学习,但因走南闯北,实战经验丰富而深受百姓喜爱,可以说是古代基层医务工作者的真实写照。
1669年(清康熙八年),在经过四代人的拼搏累积下,乐家四世祖乐显扬在京创办同仁堂药室, 取“大同、仁爱”之意。同年,鳌拜被擒,康熙开始真正亲政,乐家与大清,都在这年迈向了全新的阶段。
200年后,来自徽州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正为母亲的病差人奔走,时值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亲历过“庚申之变”的胡雪岩已是江南首富,涉足领域横跨军、政、商三类命门,并在兼管福建船政局期间,大发战争财。
没人确定是不是母亲的病由激起了胡雪岩创办药堂的念头,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此时的胡雪岩正对左宗棠筹措粮饷的事颇为上心。
(《红顶商人胡雪岩》剧照)
1876年(清光绪二年), 胡雪岩在杭州涌金门外购地10余亩建胶厂,下设晒驴皮工场、制驴皮工场等。光绪四年,大井巷店建成,胡庆余堂正式开张。受同仁堂影响,胡雪岩自始就定位胡庆余堂为江南最大药号,在位置上更是选择了时为杭州的CBD核心区——河坊街大井巷,这里背靠城隍山,终日香火不断,顾客也就自然多。
同样是徽商,叶文机生活却没这么顺遂,时间倒回到1673年(清康熙十二年),徽州人叶文机此时正在汉口行医问药,他随父由安徽逃难,到达汉口。时逢两湖地区瘟疫盛行,叶文机救死扶伤,凭借高超医术声名大振,很快即在汉口大夹街觅得一间青砖店屋,取名叶开泰。
在古代,传统药行普遍以家族形式传承,同仁堂乐氏与叶开泰叶氏两族,直至1945年解放后,仍以同姓族人为药堂东家。如果说这种家族企业传承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为药堂发展做了保障,那诞生于1600年(明万历28年)的广州陈李济,则是当时企业模式的先锋。
1599年(明万历27年),传教士利玛窦远渡重洋抵达京城,广东人李升佐也刚刚完成了一单生意,乘船归来。靠岸码头,李升佐脚下突然一紧,低头就看见有包银两躺在地上。里面币值多少,至今已不可考,但从日后以半数银两入股来看,这包银钱也有不小数目。李升佐怀抱银两,在码头遍寻失主,半晌过后,有人匆匆赶来,这人就是江西陈体全。二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陈体全当下即决定“恳以此银之半入李公之草药店为本 ”。两人各取其姓,命名“陈李济”,意为同心济世。这种双人同持的股份制模式,比广东在康熙二十二年出现的手工业资本主义萌芽提早了足足40年。
至此,这四家药号完成了自己的初始雏形,开始进入发展期。
二
1681年(明永历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清军攻入云南昆明,吴世璠自杀,打了八年的三藩之战结束,至此,清廷在关内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开创了全新局面,对于这一时期,后人史称“康乾盛世”。
此时的乐家药铺已由最初的同仁堂药室,发展为大栅栏一间拥有前店后坊的药号,因地处京城,又手握祖上留下的多种秘方,同仁堂很快就在京城医药市场立住了脚,并成功吸引了朝廷的注意。1723年(清雍正元年),同仁堂开始供奉御药房,自此至清末,独办官药近二百年,这也奠定了它日后成为中国第一大药号的基础。
作为钦定机构,同仁堂拥有很多特权,最重要的两个便是预领官银与增调药价。简单来说就是可以信用卡提现,并且分期与利息都是自己定。这对于同仁堂的资金周转极为有利,甚至多次助其渡过难关。据文献记载,乾隆年间同仁堂曾奏请增添三分之一的药价,而且每年预领官银三千两;1836年(清道光十六年)又申请调剂药价,预领官银一千两。由于承办官药,使同仁堂在行业间取得了官商一体、财势两旺的垄断地位。
与同仁堂的迅速崛起相比,叶开泰作为草根药号,发展要稳健得多,自叶文机始,至第四代叶松亭,叶家终于有了公务员,这与仕途的结合在无形增加了叶开泰的声势。但真正使叶开泰声名远扬的还是第七代后人叶名琛。
1847年(清道光二十七年),38岁的叶名琛出任广东巡抚。清咸丰二年 ( 1852年) ,擢升为两广总督兼商务钦差大臣,成为显赫南国的封疆大吏。咸丰七年12月28日,英法联军进犯广东, 次日广州失陷,叶名琛被俘。咸丰八年3月,叶名琛被英军监禁致死。
此时的清末,正经受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冲击,英国以“亚罗号事件”制造战争借口,三天之内连占虎门口内各炮台,同时于1857年(清咸丰七年)向法国政府提出联合侵华的要求,借“马神甫事件”,出兵入侵中国。
内忧外患的困局下,叶名琛之死点燃了民众的家国情怀,也带来了叶开泰的鼎盛时期。
在1859—1911年的52年中,叶开泰积累了大量资金。据“嘉会堂”产业记载:当时,叶开泰药店除了拥有不菲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外,还在北京、汉阳有文公馆;在汉口、武昌有房产和地皮;在汉阳七里庙、烯水下巴河有1000多亩田地。此外,还有不少字画、古玩等。
(叶开泰药房柜台)
自叶名琛以后 , 叶氏后人虽未再做上大官,但叶开泰的名气却如A股,连续涨停。
另一方面,同属南方系的胡庆余堂,也结合了前辈们的经验,在始建之初就借胡雪岩的声望顺利成为江南第一大药号。但从实际来看,胡庆余堂虽正式建立在1876年(清光绪二年),但早在建堂的前几年,胡雪岩便已有准备。
1875年(清光绪元年),时值英军入侵云南,战乱频发,朝堂上慈禧再度垂帘听政,民不聊生的境遇下,死亡率急剧增加。此时,在战争商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胡雪岩清楚,想要打响胡庆余堂的招牌,除借助“红顶商人”的威望,还需关键一环。
(胡庆余堂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
深谙此道的他在创办不久的《申报》上刊登广告,重金自各地聘请知名老中医,研制出“诸葛行军散”、“八宝红灵丹”等药品,赠给受灾民众,这些药品一经上市便迅速打入TOP榜,赢得了病家对胡庆余堂品牌的信赖。同时,他还请专人身穿印有胡庆余堂字号的“广告衫”,在水陆码头赠送常备药品以防疫病。
据记载,三年中,仅施送药品一项的开销即达10万两白银。自此,胡庆余堂“戒欺”的经营理念深入人心,良好的口碑,也帮助胡庆余堂成为唯一一个,在胡雪岩逝后得以留存于世的产业。
三
站在某个节点回望历史,历代王朝的经验告诉我们,朝代的交错上至庙堂,下至江湖,由国到家,都必定经历衰落。而其中所致的三个重要因素不外乎:天灾、战祸以及权力更迭。对四大药号来说,也无一例外。
1753年(清乾隆十八年),同仁堂失火,药号焚尽片瓦不剩
1883年(光绪九年),胡雪岩官场失守抑郁病逝,胡庆余堂易主他人
1931年,日军大举入侵东北,武汉遭遇特大水灾,叶开泰艰难维系,不能复振
抗战时期,陈李济厂房被炸、生产间歇,产品锐减为三四十品种
表面上看,同仁堂与胡庆余堂在成立前期即遭变革,叶开泰与陈李济至少拥有上百年的扎实基础,但实际情况是,这次波折在同仁堂与胡庆余堂的后期发展上,起到了助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1753年(清乾隆十八年),乐家老铺失火,家产尽燃,同仁堂铺务难支,几乎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幸得好兄弟乾隆帮扶,不仅将应偿债资送还乐家,还按日补给生活费,弹压私债。随后皇家招商设药房,也找来乐家世交张世基认股合资经营。
到1818年(清嘉庆二十三年)同仁堂的股东已达21人,股银43800两。同时,官方还规定外人只可投资经营,店铺最终所有权属乐家,并享受二股分息,也就是说,不论怎样,同仁堂始终姓“乐”,这一条例,从根本上保证了其招牌的延续。
(同仁堂乐家老铺)
此后近百年,同仁堂虽姓乐,但实际已几度易人经营,直至1834年(清道光十四年),事情才出现了转机。这年,同仁堂现任股东朱氏破产,从京城跑路,暗中观察已久的乐印川(乐家第十世子孙)见机会来临,心生一计。计划大体是这样的,首先买通内部人员收回铺面,随即转手他人,从中赚取手续费。而后利用手头现钱开设广仁堂,与同仁堂对打,这样一方面积累了资金,也巩固了实力,通过此举,经营权重落回了乐家手中。
而聪明的乐印川,也是整个同仁堂历史上的一位中兴人物。自接手起,他就为药号量身定制了一套管理方法,大致可概括为:自东自掌、开辟货源、广结善缘、官商同好。即所有关于药号的经营部门,从秤药到账房,一律需乐家员工经手,并设有专门的“上会”制度,每日召集各部门听取汇报,类似于现今企业的例会。在药源方面,通过与北京四大药行联手,确保了药材供应的稳定性。此外,与我国特色一样,同仁堂也十分重视宣传。
(乐印川)
依照清朝惯例,北京城内每年要挖城沟一次,每次需用时一月。在这关口上,乐家敏锐抓住了时机,每到夜晚,印有红字的大灯笼便闪亮在京城开沟的地方,充当路灯的同时也免费为自己做广告。同时,同仁堂还在冬季设立粥厂、夏送暑药,又在每年四月二十八日药王生日这天请名角搭台唱戏,赚足民众好感。
而在与清廷的关系上,乐印川更是极为看重,1854年(清咸丰四年)乐印川已是四品衔的官职,1878年(清光绪四年)他又捐米86石4斗,银票432两,得到二品典封。[这虽不是实职,但也足以使同仁堂的威望更上一层。乐印川的这些经营方式,贯穿晚清,直至解放时期,成为中国药史上的一段佳话。
但不是每一个药号都能够借势权力而兴,有人是依官起,有人会因权落,胡庆余堂的衰落就属于后者。1883年(光绪九年),晚清第三次金融危机爆发,开平矿务局的股票在五个月间从每股210两跌至70两,胡雪岩在左宗棠与李鸿章两派拉锯中,与洋商持续三年的“丝茧大战”终功亏一篑。很快,北京、福州、镇江及湖北、湖南等地的20多个字号全部倒闭,同年12月5日,胡雪岩的阜康钱庄宣告破产。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次年九月,左宗棠病逝福州,11月胡雪岩在家中抑郁而亡,胡庆余堂开始历经数度易主之路。1883年(光绪九年),清皇族文煜首度接手,并约定胡家享有胡庆余堂红股18股;1911年辛亥革命后,胡庆余堂被浙江军政府没收,登报标卖,商人施凤翔、应棠春出面,贿通财政部门得标,胡庆余堂由独资经营变为合伙经营;1914年,胡庆余堂在上海设立分号,于北京路造屋开店,因业务极好,几年后即成上海知名国药号。直至1921年,每股股值3.2万元,总资产过百万。
清宣统三年夏,湘、鄂、粤、川等省爆发保路运动,农历八月十九日,革命党人打响了武昌起义的第一枪,1912年清帝退位,至此,中国2000多年的帝制宣告终结。
晚晴政权倒台后,胡庆余堂也受到影响,作为满族官僚在浙财产,被浙江省军政府没收。另一方面,战争的影响,也使叶开泰元气大伤,不同的是,它却从中快速崛起,登上另一座高峰。
四
1911年,叶家第九代后人叶风池在药号受创之际接手祖业,以500串钱在汉口大夹街重建新店。在1912年药号新账建立时,核定资金已有白银6000两。值得一提的是,叶开泰自1859年便正式确立了职业经理人制度,即我出钱,你管事,事实证明这一制度的设立极具前瞻性,并助药号多次渡过难关,徐金门就是其中极有代表性的一位。
徐金门,原为南京某药店经理,打拼药品圈多年,在上海药帮中颇具影响。叶家三兄弟(叶凤池、叶孟纪、叶仲星)叶孟纪任南京候补道时二人熟识,民国初年,叶开泰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叶家特聘徐金门为叶开泰经理。凭借徐氏在业内的威望与铁腕,1914年,叶开泰营业额即达15万两,之后逐年上升,至1927年年终,积累资金为104.9831万两,比1912年账面增加了174倍,使叶开泰在上世纪30年代前达到了鼎盛。
再说同仁堂,自乐印川中兴后已近半个世纪,1880年(清光绪六年),乐印川逝世,其妻许叶芬接管铺事,创立了底薪+售药提成的工资制度。1907年(清光绪三十三年),许氏去世,同仁堂进入四房共管时代,同仁堂走向了解放前最后一个高峰。所谓共管,即由乐印川与许氏四子(孟繁、仲繁、叔繁、季繁)所在分支共管,大家轮流当老大,共创幸福未来。但理想还是太naive,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全国各地分号蜂起,多达三十四处。可谓千树万树梨花开,其中最知名的一朵便是乐镜宇在济南创办的宏济堂。
(乐镜宇左一,与妻儿)
乐镜宇何人?乐氏第十二代子孙。但他还有个更知名的身份,电视剧《大宅门》中的白景琦原型。身为乐家头号“种子选手”,乐镜宇打小就因性格顽劣,被上头批示“不宜动草(药)”。但身为乐家的男人,岂能轻易认输,1907年(清光绪三十三年)时,在济南做官的乐镜宇便自筹银两,创办了宏济堂,借势山东驴皮,卖起了阿胶。并与当时的北京同仁堂、杭州胡庆余堂同誉为中国三大名堂。
表面上看,各地分号的增加对扩大同仁堂在国内的影响大为有用,但实际情况却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业绩,各房阴招尽出,对同仁堂招牌造成了极为负面的影响。1931年,乐达义终于忍耐不住,出面确立了共管新制度,由四房各出一人,所有银钱账目都要盖四个章,确保账目的统一性,至此四大房内斗渐息,同仁堂的鼎盛时期也就此停留。
叶开泰与同仁堂都在清末民初达到了自己的第二个顶峰,但胡庆余堂却像苦命的小白菜,在1883年-1921年间数度易主。长期积累的债务问题凸显,药号明赚实损,直到1934年俞绣章出任经理,情况才有所改善。
上任后,俞绣章推出了严格的经营制度,并经常为员工做心理疏导,推出“忍耐现在,优遇将来”的口号,为大家注入强心剂。1935年胡庆余堂营业额即列杭州同业之首,后虽遇战时,但仍扭转了之前资不抵债的局面,俞绣章也因此获称“江南药王”。
五
上文中,四大药号仍余一家未提,就是广州的陈李济。原因是较之其余三家,陈李济的发展稍显特殊。同样发迹于明朝,但因所处位置的历史独特性,它在大环境下拥有了相对特别的发展轨迹。
1650年(顺治七年),陈李济创制乌鸡丸,后衍生出御用名药乌鸡白凤丸
同治年间,获赐“杏和堂”称号,于民国初年注册“杏和堂”商标,并沿用至今
1922年,香港支店和制造厂开设,为发展对外贸易奠定了基础
1935年,在上海开设支店,抗战后上海支店转移到新加坡,发展对南洋业务
1942年,在澳门新马路开设支店
(陈李济药号)
可以说,四大药号中,陈李济是经历最为顺遂的一家。直至现今,仍作为最长寿药厂载于吉尼斯史册。但这一切的延续,离不开中国沿海外贸口岸的开辟。1757年(乾隆二十二年)广州一口通商后,在中国南部实际已形成以广州为中心的贸易格局,1842年(道光二十二年)全面开埠通商,新式船舶工厂、学校与医院的建立,加速了广州城近代化的步伐。二十世纪初,受一战与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小农经济逐步解体,中外贸易范围扩大,传统商业开始向近代转型。据统计,到二十年代初,广州已有各类新式学校270所,书局102家,前后陆续有6家银行及分支成立。到抗战前夕,广州工业资本与产值已位居全国第二,仅次上海。
得天独厚的环境下,陈李济发展迅猛,左手汇聚南部腹地,右手开拓海外市场,可以说是多面开花,稳健之道。但如此牛叉的药号还是敌不过抗战的冲击,所幸,民初国货运动的兴起,与华侨的帮扶给了陈李济一个避风港。
1932年底 ,南京国民政府在上海地方协会等团体的倡议下 ,发起“国货年“活动 ,定1933年为国货年,力图将国货推往全国。意外的是,在同年底的贸易报告中,显示仅上海一地就在9个月内消耗外国化妆品、香水、脂粉139万余元。领导们一惊,发觉低估了妇女们的战斗力,因此做动员,又设立1934年为“妇女国货年”。此举在现今看来无异于敝鼓丧豚,但在当时还是产生了一定作用。尤其在之后的学生国货年中,社会各界积极参与,内地到沿海,及至海外侨胞亦受到鼓舞。陈李济也由此免受战乱摧毁,成为中国药业“不倒翁式“的存在。
(电影《黄飞鸿》中的广州老码头)
自此,纵贯中国封建社会百余年的四大药号,挥别了自己的黄金时代,昔日的衰落、辉煌都随之远去,新中国的大门,终将打开。
六
1949年10月1日,天安门城楼上的礼炮齐鸣28响,世界与中国正准备经历一次洗牌。新时代春风的吹拂下,各行业改革也开始提上日程。在1952-1956年间,全国范围出现的社会主义改造浪潮中,资本主义工商业转型为全行业公私合营,同仁堂在北京地区率先牵头,并在1956年作为北京工商界行业代表登上城楼,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叶开泰、胡庆余堂、陈李济三家,也依次进行合并重组,收归国有。
此后的故事不过多赘述,按照国情变化,也大可猜到一二。这也难怪陪跑多年的村上说,时代如流沙,一般流动不止,我们所站立的位置又不是我们站立的位置。
因此,尽管四大药号誉满中国,但在时代浪潮下,也难独善其身。可历史终究是一个多面体,衰微并不妨碍他们给中国药业带来的影响。即便到了现今,这四家也依然作为传奇,被同行效仿。但其之所以能历经百年的原因,也不是一蹴而就。时机、经营、战争,这些外力因素并不能消掩其在医药品质上的坚守,这最重要的部分,才使其在看似偶然的时代变迁中,产生必然的结果。
这个道理,王家卫在日后的《一代宗师》中,用一段镜头做了表达。八卦掌宗师宫宝田与叶问对擂,两人却不比武功,只比想法。几回合后,宫羽田主动让位叶问说“叶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往后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希望你像我一样,凭一口气点一盏灯,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电影中,叶问延续宫宝田夙愿,接续了这盏灯,而电影之外,也希望灯能够常燃。
毕竟正如伟大领袖毛爷爷所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参考文献
[1].走进胡庆余堂—杭州胡庆余堂简史,何鑫渠,1999年
[2].同心济世陈李济—广州陈李济药厂企业文化初探,廖志颖 吴春燕 黄一文,2004年
[3].同仁堂三百年兴衰史,章永俊,2017年
[4].叶开泰药店的发展历史,涂德深
[5].口岸开放与晚清经济区的形成—岭南经验以及全国尺度,方书生
[6].论1935年的学生国货年,乔兆红,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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