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承受了怎样的误解？——道德对艺术的僭越

　　《声之形》的某些评论又令人悲哀地把我引向审美之外的反思。他们贬低该作的大意如下：

　　这部9.6分的高分电影有个致命的问题：校园霸凌的施害者，以及推波助澜者，没有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或惩罚。

　　理所当然的校园暴力，何以称佳作？

　　校园霸凌才不是简单的几句私立马赛就能揭过的，而且这不是孤立戏耍的级别，是致残！

　　顺带插一句，不管是西宫的我弱我有错，还是石田的自我感动自我赎罪，亦或是植野的我有受伤我无罪，都像极了现实中的日本人。

　　我明白了，我们的很多同胞很有正义感，道德立场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道德情感比较天真。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艺术，不知道该怎么欣赏艺术。这种粗暴地强制阐释似乎很有生命力，诸如《剃须，然后捡到女高中生》这种作品也经受很多来自道德立场的恶评。这是比较错误的艺术接受观，是我们应该反对的艺术接受观。

　　“虽然电影、广播剧、电视艺术、电脑艺术、手机艺术的具体定义还在讨论之中，但都是以美的艺术为基准或为前提进行的讨论。因此，艺术作为总名，在基本内容上与美的艺术是一致的。”（张法.什么是艺术：定义-历史-类型[J].艺术学研究,2021(04):57-63.）

　　艺术指“美的艺术”，它不是功利、道德、知识。道德的正确与否不能成为评价艺术好坏的标准。艺术关注的是事物的表象和人类的感性，我们不能把它抽象成内容梗概，再从内容梗概中抽象出道德立场，再附上我们的观点去僭越艺术。

　　回到《声之形》作品本身来看，西宫硝子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善良姑娘，她面对恶意摘下她助听器的将也，提出“想和他做朋友”，人物性格已经在此完成了，故事就是这么讲的，所以她没有惩罚，也不想惩罚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有悲惨的经历，但她愿意保持她的善良和纯真，她愿意原谅，这有什么问题？

　　诚然，很多人义愤填膺，觉得这些施暴者不能原谅。你可以这么认为，这是正确的道德立场，但这不是西宫硝子的立场，你因此贬低该作就不对了。纯粹地以己度人，把自己的意愿作为艺术作品的评判标准，不论这个意愿多么正确，还是超象抽象地离开了作品，用道德或是别的什么不是艺术的本质属性来僭越艺术。

　　再离开作品抽象地说说：道德亦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比如我们按“道德正确”的立场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处置石田将也呢？在他犯错后把他关进少管所？关多长时间？要不要教育？怎么教育？谁来教育？教育后他还能成为电影中那个自我救赎后重拾善良、温暖、勇气的男人吗？

　　康德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琛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律。”石田将也重拾心中高尚的道德律，摆脱了曾经那个恶趣味的，不明道德的自己，拯救了硝子，是很好的故事啊。人类需要一颗美丽的心灵，才有真正获得幸福的可能，西宫硝子能原谅施暴于她的人，是美丽心灵孕育出的崇高的道德情感，这种崇高的道德情感无疑使作品的意蕴丰厚起来。若真是变成她苦学法律，把曾经霸凌过她的同学关进监狱的故事，只是一个正义而不美好的另一个故事罢了。

　　不要再把那么多沉重的价值压在艺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