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扯】高如林的身高

　　高如林尚在襁褓中时，文盲老母带他找到村子里的神算子求一个富贵安康的名字。

　　神算子看相不用眼用下巴，打听过生辰八字之后便摇着一罐铜板开始算卦。

　　“这孩子以后必定身长八尺，”神算子仰着头摸着几绺胡须，“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羽扇纶巾，清秀儒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只是命中缺木，体质较弱，就叫‘高如林’吧。”

　　孩子妈听不懂卦文，但知道是个好兆头，为了弥补孩子命中缺木，很开心地在家门口种了棵芭蕉，心心念着我儿快快长。

　　不过事与愿违，芭蕉亭亭如盖矣，高如林身高没过一米一。

　　那一段卦文老母亲念叨了十八年，像是一段可以让高如林人如其名的魔咒。

　　上学之后的高如林明白了，那段卦文是形容诸葛亮的，神算子用下巴看人以弥补眼瞎的缺憾又不失高傲，要不是还没铁锹高，高如林就去掘坟鞭尸了。

　　与同学们给他起的“矮如草”的外号相比，“高如林”更像是个嘲讽的诨名。

　　就这样，这个外号还演变成了陌生人第一次见到高如林的问候语：

　　“诶？操！“

　　高如林在学校的座位长期绑定着一个小板凳；会被同学拖进厕所换上一身洋娃娃的装束游街；夜半在街上游荡，会让警察好心地误认是走失儿童……

　　高如林忍受着陌生人诧异的眼神，逃离着熟人的窃窃私语，更以一米一的力量反抗着侮辱。

　　家门口的芭蕉摇摆着，枝叶摩擦出的声音，像是刺耳的嘲笑。

　　无星无月夜，高如林带着一天的屈辱沉沉睡去，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在黑夜的梦里会变得无比高大，他的视线可以轻轻松松地越过芭蕉；耳朵可以贴在二层楼的窗边，偷听小花和不同男人温存发出的呻吟；鼻翼可以呼吸高处的空气，脸不必再对着某人的屁股；他甚至俯瞰过自己生活的村庄，不用垫着脚尖向窗外眺望……

　　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永不会醒的梦。

　　天亮了，老母亲看了看蒙在被子里的高如林没敢打扰，这些天只要叫醒他就会挨骂。

　　天亮了，高如林的头挂在高高的电线杆上，空洞的眼神望向地平线，等着太阳与自己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