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残酷青春·流行文化·一代人的成长史

  朴素的故事,平凡的人物,闲话家常式的日常演绎,共同构成了电影《长大成人》的叙事基调。这是一种立足于“生活流”基础上的叙述,展现每个人的过往和关于成长的记忆,其中有青春的残酷、爱的迷茫、时代的隐痛,它们在影片里谱出一曲生活的强音,见证了变幻的时代以及普通人的浮沉,也不无悲壮地哀叹英雄的没落和消逝。

  影片以七十年代末这一时间点作为故事的开篇,在这个时间点上,透过中学生周青的视角呈现出的生活已经有了一些按捺不住的变化。吉它作为不多见的乐器开始进入私人生活领域,在悠扬的弹拨声里,个人的情绪得到悄然释放。在这种遮遮掩掩的释放下,高二女学生付绍英与社会青年纪文的地下恋情成为一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景致。很快,变化在一场地震后迈开了大步前进的脚步,“可以公开唱邓丽君的歌了”成为变化的标志。在这一标志的激励下,流行文化山呼海啸般的向大众涌来,每个人在它面前都表现的激情四溢,而过于亢奋的“青春荷尔蒙”也由此与“残酷”一道联结起了定格青春的集体记忆。

  周青与小莫加入了纪文组织的乐队,给人伴舞挣外快。舞会上,一曲《军港之夜》在嗓音甜美的付绍英的吟唱下,将一个时代的记忆原汁原味的呈现给观众,这是热泪盈眶的呈现,亦是对精神大于物质的过去的缅怀。

  多么温馨的过去,就连打架在影片里也有着与过去意象式的联结。在“火药枪”这一与暴力关连的意象里,青春的残酷扑面而来。影片没有直接展现打架的场景,而是以“火药枪”这一暴力之物的多次出现,隐喻了时代大潮下暴力的缩影。暴力,与青春相伴的成长路径,在暴力的洗礼下,有的人一路收获经由暴力结出的果实,有的人则转变成与暴力相抗的理想主义者。

  纪文,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他总能立于潮头,成为在时代舞台上长袖善舞的先行者。这是一种不能否认其存在的类型的人。七十年代末,纪文就拥有了吉它,这是纪文们对生活的写意。流行歌曲不再是“靡靡之音”的年代,进了工厂的纪文组乐队挣外快,这是纪文们的活络。九十年代初,纪文成为一家海外唱片公司在中国大陆的代理人,这是纪文们的华丽转身。纪文的生活轨迹无一不与时代的变化相契合,成为影片除去了批判性话语后着力刻画的一个类型人物。这个人物寻常而又普遍,他的出场,就是对生活中的人物活生生地抓取,不加修饰地搬演到影片的叙事里,成为见证时代变迁的一个真实的佐证。

  周青,一个“愣头青”似的小子,一直不被纪文所信任,也难以让后者将其真正瞧进眼里。作为与纪文们对立的一种类型的人物,周青们以自己特立独行的意识和作为成了一种稀缺的存在。周青是时代大潮下的小人物,一个对英雄有着无限向往的洋溢着理想主义激情的小人物,这就让周青突显出无论社会呈现出何种飞速发展都堪称是理想主义者的人格情操。这是与纪文们格格不入的品质和操守,两者的区别在于,周青们保持了健康的思想,纪文们却只剩下了健康的身体。

  影片在对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国摇滚圈的呈现下阐述了思想与身体的对立,它同样在已是乐手的周青的视角下,点到即止的指出,摇滚不是一种向人展示的身体的“颓废”,而是具有钢铁般意志的精神。这就将少年周青的心路历程与成年周青的成长经历重合一致,为周青寻找英雄的人生旅程涂上了理想主义的光芒。

  少年周青从一本残破的小人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得到了关于英雄的启示,自此开始了寻找英雄的历程。这个英雄就是书里的朱赫来,在周青的生活中,则外化为周青在货运站上班时认识的一名机车司机。周青眼里,机车司机朱赫来就是英雄。书里的朱赫来是保尔的引路人,周青在寻找司机朱赫来的过程中,也踏上了通往英雄之路的成长阶梯。周青的英雄之路在影片里有着艺术化的寓意,它以周青腿骨骨折后,植入了司机朱赫来的腿骨寓示出一个英雄“硬朗好强”的血性注入了周青的灵魂深处,“愣头青”开始成长,伴随着青春的隐痛。尽管,成年周青并没有真正成为朱赫来那样的英雄,可他体内激扬着英雄的血性,这是精神与意志的结合,亦是大浪淘沙的时代洪流下个体永不背弃的价值指向。

  周青的成长过程经历了迷惘、不解、无知、蜕变,最终在时代这座熔炉的冶炼下,煅打成了一枚精神的金币。长大成人的周青与时代水乳相融,他怀揣一个关于英雄的白日梦,在没有英雄的日子里,做着一个大写的人。这是周青的成长史,也是一代人的心灵写照。

  (全文完。王栩326作于2021年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