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很丰满, 成品很骨感——评恐怖片《昆池岩》

　　关于这部影片的”内核”, 我看不少人对其进行了头头是道的分析, 尤其是把高木正雄, 啊不, 朴正熙阁下拉出来, 讲电影里暗示黑暗邪恶的朴正熙时代里黑暗邪恶的精神病院对"患者"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和屠杀, 然后这些事都照应在了精神病院的情景和作死小队的遭遇里边. 老实说这种背景题材要是写好了还是能写出好东西的, 寂静岭 (游戏) 就是典型嘛. 虽然我对韩国人什么事都要掺一嘴政治, 尤其是要描绘政治的黑暗性这种事敬谢不敏, 但这里的用法到底还是无伤大雅的, 作为一个背景板也还算说得通. 而"伪纪录片"这种东西也是很不错的表现手段, 但问题是《昆池岩》拿着"闹鬼精神病院"这么一个可以写得深刻有艺术性有内涵的题材, 用着"伪纪录片"这么一个可以很有创新性很有沉浸感的表现手法, 有没有把故事讲好呢? 没有.

　　如果我们仔细回顾一下这部片子讲了什么, 可以理出一个很清晰的线索: 小队成员初入副本并开始立flag——小队成员里有人装神弄鬼——装着装着真鬼来了——由于各种原因大家分头行动——大家分头被gank——队长上前送人头——结束. 这就是很标准甚至老套的恐怖片剧情线, 没有任何出彩的情节, 人就是作死的人: 一进门就在墙上喷字立flag, 出了事死活不退, 最后可以跑路的人上来送人头. 鬼就是按部就班的鬼: 用不同办法吓人, 把人吓疯了然后弄死.

　　这里边人类方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作死小队最高光的时刻就是"我们不干了, 赶紧跑吧", 其余时间就是寻常的作死和寻常的被鬼干. 而鬼这一边呢? 我这一路看下来是真没看出鬼们有什么统一的行动逻辑.

　　如果说前面还是正常的闹鬼套路(物品移位, 无风自动, 灯光闪烁, 写的字变了等), 那小树林里边附身, 把女孩变成长得像小灰人和MoMo结合体的大眼女鬼然后开始唱rap和"精神病院"这一题材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本片里别的鬼再怎么丑陋凶恶, 都还是正经的人类面孔, 到这整了这么一出恐怖谷效应的玩应? 后来队长拿无人机看到402里边有人(应该就是他自己)被吊死, 这就是标准的"死亡闭环"或者是"衔尾蛇"一类的东西, 可这玩意又和精神病院有什么联系呢? 和卡姿兰大眼女鬼又有什么联系呢? 没联系, 因为说到底这仨就是不同的玩法, 现在都塞进一个片子里了, 给人的感觉就是鬼(编剧/导演)绞尽脑汁想把人吓死——这不就是"为了恐怖而恐怖"嘛? 而"刻意的恐怖"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提法.

　　故事线了无新意, 那本片的沉浸感做得咋地呢? 不咋地, 全片里我唯一被吓到的地方就是女鬼附身那一块, 老实说从闭着眼的智贤一下子切换成恐怖谷底的碎碎念大眼女鬼, 着实对我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惊吓, 可这种惊吓虽然可以吓住我这种萌新, 但我想它是一定吓不住恐怖片老鸟的, 毕竟这就是最普通的那种jump scare, 突然跳出来吓你一下, 给你一个刺激. 那在这种刺激之外呢? 没了. 因为这部作品里的人我是真的代入不了啊...里边的人别的不会, 慌张乱跑和呜嗷喊叫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这种时候我不会觉得"哇, 他们一定是碰到了可怕的东西", 而是"这帮傻X, 不知道越乱越容易坏事么?". 当我觉得"我比演员聪明"的时候, 那恐怖气氛说实话就消失了一大半.

　　而仅存的那点恐怖气氛, 也就是大眼Bbox女鬼, 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正如我开头提到的那样, 这一段和整个片子的情节及主题根本没有多少联系, 你把智贤变鬼这一幕放到任何一个"两人同行"的恐怖桥段里边都说得通. 非要说联系的话那就是"胸腹部高度开口的柜子" "智贤被抓出血痕" "智贤与夏洛特同行" "智贤变鬼" "袭击 (之前与智贤同行的) 夏洛特的裸男在胸部也有伤口"这样一条线串下来, 可说句实话, 这也太绕了, 而且那个裸男在那一大群精神病人里边除了有个娃娃外还有什么独特之处? 这更是没有交代, 要知道有交代/较为突出的暗示和完事再去拼凑线索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这部片子给我的感觉就是, 太赶了——还是那句话, 这里边的人物就一直没有静下来思考问题的时候(静下来的时候大致就要闹鬼了), 到最后就糊里糊涂全体归西了. 这样一来不光是代入感出了问题, 人物塑造也彻底报废了, 到最后除了队长给我留下了个"要钱不要命"的感觉外, 也基本没剩下什么东西. 成勋, 胜旭这是前期俩内鬼, 塑造出的性格区别就是把钱和命相比时尺度有所不同. 济允, 雅妍俩路人, 别人在那遇险的时候这二位在这安灯泡锯锁, 哦对, 济允是个胆小的, 可这个"胆小"完全没用上, 到最后他和胆子不那么小的雅妍的下场也几乎没啥区别嘛. 智贤很怪, 别人死的时候好歹还有描写, 这位直接就被上身了, 连点镜头都没有, 等转过来就已经是鬼了. 夏洛特呢, 这人很矛盾, 你说她之前去了那老些灵异地点, 那是真有灵异呢, 还是没有灵异呢? 你要说没有吧, 那她咋知道道具不能乱动, 而且还记得那么刻骨铭心呢? 那要是真有灵异呢, 她就该对灵异事件多少有点概念, 那她为啥刚一闹鬼就一定要开始呜嗷喊叫呢? 还喊那老大声, 活脱脱一个爆米花电影里边遇到危险只会尖叫的花瓶女主.

　　而且影片里边的人面对超自然现象时就没有一点血性(贪钱的胆子倒是有不少), 你说要是夏洛特连续看到变鬼的同伴和裸男, 心知自己难逃一劫, 最后拼死一搏, 不论死活, 是不是观感都能上去一大截? 我知道这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了, 主角团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孬种five, 但如果真能那样, 绝对会好很多, 毕竟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嘛. 要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的话, 那就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在这部片子里的主角团就是恶鬼们随意作弄的蝼蚁, 卑微如尘. 这样的恐怖是很没意思的——什么作品里边一边倒都很无聊的, 恐怖作品要想展现恐怖, 也该是人类在反抗后面临的恐怖.

　　而鬼们的行为也很诡异, 在这部片子里明显是有"院长"的鬼魂这种东西的, 乒乓球的暗示嘛. 可为啥是"院长的鬼魂"和"病人的鬼魂"一块合起伙来整人类呢? 鬼圈也要讲一致对外? 影片里可以看出来导演在很努力地通过细节表现鬼魂生前的境况十分凄惨, 然后在主角团到来后把怨念全部扣到了他们的头上. 老实说...太俗了, 你说你都把他们的仇人塞进去了, 还是传统的恶鬼整人, 说实话感觉有点浪费. 而且尽管在细节处导演很用心地做暗示了, 可真正想让观众有真切感受的话, 还得靠一定强度的互动, 最好是哪个人和鬼有某种意义上的接触, 而非单纯的"你闯进我的地盘, 我整死你"这种没啥营养的关系.

　　表层的东西没了, 那这部片子的内涵怎样呢? 毕竟像姜文的邪不压正, 剧情不咋地罢了但还能让人分析它的"内涵" "隐喻", 也是种本事, 那《昆池岩》在这方面的成绩如何呢? 不如何, 这部片子说白了就是骂两代朴大统领的, 朴太阳毒菜嘛, 欺压人民嘛; 朴小姐信邪教嘛, 世越号嘛, 然后就把这些元素揉吧揉吧编出来了个 "朴大统领借助精神病院对人民进行残酷迫害, 载圭射日后院长为了掩人耳目把 '病人' 杀光灭迹, 接着自己也自杀 只剩下无数怨灵恶鬼在精神病院遗址中游荡" 的说法, 还把院长和朴小姐挂上了钩, 把精神病院和世越号联系在了一起. 老实说这手法并不算高明, 某种意义上讲有些走下路了, 寄希望于把批判对象妖魔化, 能完成历史性的批判么? 不能. 更别说整部片子仅止于暗示和批判, 并没有任何"颂扬"——毕竟主角团毫无亮点地团灭了嘛, 那你置韩国民众争取民主的里程碑6·29宣言于何处? 这又不是说在两代朴大统领当政时期, 话不敢直接说， 只好通过作品来揭露和批判, 拜托, 影片上映的时候已经是2018年了, 朴gaka死了快四十年了, 朴小姐也已经进班房了, 你还在这"揭露" "批判", 多少有点吃屎赶不上热乎的架势.

　　总之, 导演在这部片子里想得很多, 又是精神病院 (说起来本作就算换成别的副本, 在大面上其实也没啥区别, 只是"把看着不顺眼的人扔精神病院施虐"更契合本篇骂二朴的深层主旨) . 又是伪纪录片, 又是塞线索暗搓搓骂朴家爷俩, 但到最后展示出来的东西水准着实一般, 想来想去只觉得和主题联系并不密切的"智贤变鬼"那段还算称得上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