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乌鞘岭

  转自:廊坊日报

   冬季大雪覆盖,乌鞘岭多了雄伟的壮美。(新华社资料片)

  乌鞘岭下,长城蜿蜿蜒蜒。 (新华社资料片) 车继续西行,待过了一座大山的鞍部,在车窗里,忽然看到了路标牌上写的“乌鞘岭”三个字。

  乌鞘岭东西长17公里,南北宽10公里。东望陇东,西驱河西,北通腾格里沙漠,南倚,位置十分重要,它的形体就像一条蜿蜒盘旋的乌龙。

  乌鞘岭在东晋时,被称为“洪池岭”,明代被称作“分水岭”,清代被称为“乌稍岭、乌梢岭、乌鞘岭”,民国时则叫作“乌沙岭”。直到1945年以后,才通称“乌鞘岭”。

  乌鞘岭的藏语为“哈香日”,意为“和尚岭”。其地理、地形、气候十分复杂,四周山峰终年积雪,严寒甚烈,形成高山严寒气候带。这一带昼夜温差很大,“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便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乌鞘岭的南部,有座山叫马牙雪山,像一尊神秘的女神,若隐若现。山脚下流淌着金强河,清澈的流水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藏族姑娘婉转而清脆的歌声。它历经千年向西流淌,最后,突然转了个弯,便一头扎进了黄河。

  雷公山位于乌鞘岭的北边,和牛头山并肩而立,它在告诉人们,乌鞘岭缺了它不行,有了它们,乌鞘岭才会别具一格。古浪峡壁立千仞,关隘天成,独挡住了西部要塞。有了马牙山、雷公山、牛头山、古浪峡,还有穿行其间的金强河,便完美构筑了乌鞘岭的天然造化。

  要知道,在古代,是汉武帝、张骞、霍去病主笔了这幅河西走廊战略宏图,他们用金戈铁马打造了西域通道,乌鞘岭则是第一站。

  乌鞘岭是汉地和匈奴势力范围的西部分界线,古代时,只要沿着庄浪河继续北行,就能进入匈奴右翼的东侧。也就是说,翻过乌鞘岭,才是真正的河西境界。

  乌鞘岭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它如同一把乌黑油亮的剑鞘,随意摆放在苍茫西部的天空下,而山顶上覆着的积雪,使整座山峰幻化成一位两鬓斑白的耄耋老者。

  它一边是喧嚣的东部世界,一边是寂静的西部世界。古时由于海拔较高,翻越乌鞘岭是一件难事。古书记载:“乌鞘岭虽盛夏风起,飞雪弥漫,寒气砭骨。”

  道光二十二年八月十二日,被发配新疆的林则徐路过乌鞘岭,在日记中写道“……又五里乌梢岭,岭不甚峻,唯其地气甚寒。西面山外之山,即雪山也。是日度岭,虽穿皮衣,却不甚胜寒。”

  清代的杨惟昶有一首《乌岭参天》,更是道尽了乌鞘岭的奇崛和伟岸。“万山环绕独居崇,俯视岩岩拟岱嵩。蜀道如天应逊险,匡庐入汉未称雄。雷霆伏地鸣幽籁,星斗悬崖御大空。回首更疑天路近,恍然身在白云中。”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中,在“乌鞘岭口拼鬼侠,赤套渡口扼官军”章节中,是这样描写乌鞘岭的:“一边高山,一边尽是峭壁,山谷深不见底”。

  这样的描述,都在演绎着乌鞘岭多么严峻,因其艰难,所以,对那些走出去的人来说,翻越山岭,就是对孤独而荒寂的西部世界的逃离。而对于那些想进入的人来说,则预示着自己将进入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翻开乌鞘岭记载的一页页历史,去读它曾经的丰功伟绩,可以这样评价,每一件都能名垂千古,让人仰视。张骞出使西域,卫青西征匈奴,唐玄奘西天取经,薛仁贵兵发锁阳城,杨家将血洒乌鞘岭,左宗棠西出天山栽杨柳三千里,林则徐被流放新疆,张大千莫高窟临摹,红军西路军饮恨河西,王震将军新疆屯垦戍边,这些经历,都曾在乌鞘岭留下过印记。

  尤其汉朝时,霍去病带领一万精锐骑兵,自陇西出塞,越过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一路往西突袭,如秋风扫落叶,横扫整个河西走廊,斩杀匈奴折兰王和卢侯王。

  过了乌鞘岭的古浪县界,就算正式进入了河西走廊。“长城!”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右前方一条土黄色线条出现在我们眼前,莽莽向前蜿蜒着。远处看,是一条土黄色的脊,细细的,不断有着断裂,但始终没有过转折。待路靠近,我看到高的地方,有三米多高,最宽处一丈有余,但大部分是尖尖的残破土墙。

  土墙蜿蜒,身影纵横,消逝在两头的视线中。这难道是长城吗?不然怎么会这样长呢?心里不禁思忖着,若与山海关厚实高大的城墙相比,它太低矮了,就像小时候农家院里黄土夯实的院墙一般。若与居庸关雄伟险峻的城墙相比吧,它又是简陋的,黄土中掺着红柳叶、灌木细枝,铸就了它的身躯。

  眼前残缺不全的长城,虽然不再有直冲云霄的狼烟,却记录着当初汉家的辉煌。正是由于这道长城的保障,和千百万汉家儿郎的日夜驻守,才换来了河西走廊的和平与繁荣。

  汉长城均为夯土修筑,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有的地段已成土埂,只留下一道黄色的痕迹。沿长城还有多处烽燧,但基本已残缺不全。朔风猎猎,昭示着沧桑变迁。细听之下,金戈铁马如在耳边。汉军挥戈踏破河西走廊的关隘,此长城,便是这段历史的见证。

  要知道,这里连黄土都匮乏。乌鞘岭是青藏高原、黄土高原的交汇地,多砂石少黄土。据说,当年这些黄土也是从外地运来的。到了明代,汉长城已经基本倒塌,再次修筑新长城,又是二次劳民伤财的事情,可又不能不为之,可见当年守土军士之艰。

  乌鞘岭东西两边山脚下,分别有两座古城,岭北为安远,岭南为安门。安门古城是依岭边地形而建的,东西长130米,南北宽100米。城门向南,“两城一岭”相互连接,遥相呼应,彼此照应,再以堑壕阻挡敌军的进攻,如此精妙的设计,构成了一组连飞鸟也难以逾越的坚固屏障。千百年来,用以防御敌寇入侵,为丝绸之路往来提供了安全保障。安远古城,则仅存了一面残墙,高5米,宽3米,南北长180米,可见当时的规模巨大。

  向西过河便是金强驿。汉时,这一带长城之外,为羌族居住。在这里设城,则是守护长城的军队营地。历史上东西往来的商旅征夫及游子使者,均需在这里交验文书,方可通过。

  戈壁滩上干涸的河床,裸露着斑驳的裂痕,让人想到了风烛残年的老人。赤裸裸,坦荡荡,不掩饰,不虚伪,从容自信,带着一份倔强,带着一丝挑战,那不屈不挠的铮铮铁骨,依旧勇敢伸向远方。

  车虽没有停,但我看到,那些被风吹疼了的石头,趴伏在地的野草,还有那些狰狞的悬崖,残缺的豁口,它们都在罅隙中沉默着。而那些古老的荆棘、蓬开的芨芨草、恍如梦幻的山岚,都在乌鞘岭的背影中沉寂着,成了一种地老天荒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