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说中的原恶毒女配突然醒悟,会怎样?

  我是重生的反派女配,重生后我本想摆烂,却不想废物的穿书女主竟仗着剧本来作死挑衅。

  看着她挑衅得意的眼神,我缓缓笑了。

  *

  身为全书最强的恶毒反派,我重生了。

  前世我对徐景州移情别恋郑柔柔耿耿于怀,以至于黑化把徐郑两家都屠了满门,只有男女主两人有主角光环逃过一劫,后边就是他们将我这恶人打倒惩恶扬善的故事。

  但我不后悔做了那些恶事,因为这都是他们活该的。

  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我是一本书里的恶毒反派,而现在我重生了。

  重生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找皇弟退我的亲。

  忘了说,大周的皇帝是我亲弟弟,比我小两岁,接任时才刚六岁。父皇去得急,留下一道圣旨只两个内容,传位给我皇弟,封我为摄政长公主。

  都说长姐如母,最后我被天下人唾骂甚至死去多年以后,也只有皇弟依旧悄悄念着我。

  罢了。

  前世争那么久,这世我也懒得争了,做个摆设算了。

  和书里世界的男女主争什么?

  死过一次我也悟了。大周堂堂摄政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好日子过不得?何况徐景州和郑柔柔已经被我虐过一次,见过了他们恨到眼睛充血的模样,我可是满意极了。

  “公主,徐大人救灾回来了。”

  秋儿从屏风后面过来,犹豫着看我脸色:“是和郑大小姐一起回来的。”

  我蓦然冷笑。

  郑家是我那早逝母后的母族,算起来我和郑柔柔还是表姐妹,平日里对她信任有加,谁也没想到她后来竟能做出和我钦点的驸马私下定情这种恶心事。

  徐景州是上一届的状元郎,风度翩翩文采斐然,是我先看中的,赐婚这事却是他自己去像我皇弟求的。

  堂堂一国长公主怎可去求着嫁人?可后来,徐景州悔婚成了正义,郑柔柔成了受害者。

  他们俩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如同茅厕里用过的厕纸,还硬是要恶心的凑过来给我看看他们的内在。

  恶心,晦气。

  想到前世就心情不佳,手上转动手中精致的茶杯,我问:“皇上上完早朝了吗?”

  “回长公主,现在已经快到下朝的时辰了。”

  点了点头,我吩咐:“把参汤带上。”

  坐上轿撵,十几个宫人环绕的情况下,我不理解郑柔柔是怎么能一头撞上来的。

  秋儿呵斥:“大胆!敢冲撞长公主?还不拖下去杖罚!”

  郑柔柔抬头横了秋儿一眼,委屈道:“对不起表姐,我只是太匆忙想找你。”

  我懒得搭理,据我前世经验,遇见她就没好事。

  “无碍,走吧。”

  听见命令,宫人们把轿撵抬起来,队伍绕过跪在地上的郑柔柔继续前行。

  许是没想到我这么无视,郑柔柔愣了一下,目光触及宫门进来的人,又重新跪拜在地,高声喊:“长公主,您听我解释。柔柔真的不是有意和徐大人一同归来的,若您生气,柔柔愿意在此长跪不起!”

  队伍再次被迫停下,我上下打量她弱不禁风的身板,心中默念:三、二、一。

  果然刚数完,徐景州就来了,一来便和郑柔柔跪在一起,拢着眉对我不悦,“长公主何必如此刁难?这次若不是郑大小姐救我,我已命丧黄泉,若要罚就请罚臣吧。”

  嘁。

  好久没见过郑柔柔装委屈的模样,还怪想念的。毕竟灭她全家后,她再见我时,永远只有仇恨和怨怒。

  这样一想,我发现了盲点。

  我记得郑柔柔这个时间,应该只是才见了徐景州一面,还没有生感情吧?

  难道她也是重生的?

  但若真是重生,她看我不该这么平静还能主动来找我才对,表现应该更恨一点,眼里得充血,时时刻刻都想着杀了我。

  啧,可惜了。

  靠在轿撵上,我对他们俩屈服跪拜的模样没反应,宫人们自然也不敢先开口。

  那就…这么耗着吧。

  跪着有利于身心健康。

  这么僵持着,把皇弟给等来了。

  免了其他人的礼,才刚十六的皇弟在我眼里格外可爱。

  “皇姐,这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看你上朝累了给你送参汤,结果郑大小姐和徐大人就来我这跪着了。”我无辜的眨眨眼,意有所指:“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大人来求我提前给他纳妾呢。”

  “长公主!”徐景州冰凉警告的目光看过来,话里严厉生硬,“不要一时戏言毁了郑大小姐的清誉。”

  我朝皇弟愉悦笑着的表情顿时一收,余光扫过正义的徐景州和柔弱的郑柔柔,甩了个眼色给旁边,“秋儿,赏郑大小姐三巴掌!正好长长记性,知道以后在宫里要长眼睛走路。”

  “长公主!”徐景州瞪过来。

  我冷笑:“你也想一起吗?徐大人?”

  被驳了面子,徐景州脸色难看至极。

  秋儿作为我的大宫女,平日里跟着我打人向来打惯了的,一个巴掌肿起一个掌印,没留半点情面。

  亲眼看着郑柔柔的脸肿起来,我才心满意足:“乏了,回宫吧。”

  “皇姐,我们一起。”

  皇弟追上来,眼里亮晶晶的,乖巧的跟在我身后。

  怎么能这么乖呢。

  想起记忆里那个后来永远阴沉着脸的帝王,我有些后悔留他一人孤零零的在世上了。

  许是见我心情还不错,皇弟把周边的人支开凑上来问:“皇姐,你怎么突然要和徐景州解除婚约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喜欢?喜欢他去死。

  我眼底暗了暗,“不喜欢,腻了,看见他装清高的模样就恶心。”

  皇弟错愕的张大嘴巴,“皇姐,你今日好有型哦。”

  有型?不过是这恶毒反派的性子与生俱来,我也懒得改罢了,便故意逗他:“皇弟,今个儿这徐景州都敢带新欢找宫里来了,我好可怜啊。”

  皇弟眨了眨眼睛,“郑柔柔敢抢皇姐你的驸马?”

  看他一副不信的模样,我给他头顶来了个暴栗,“总之快些解除婚约,我可不愿再见他们。”

  皇弟摸了摸头顶,讨好道:“徐景州脾气死倔还不聪明,老喜欢和我顶嘴。朕早就觉得不适合皇姐你的高贵身份了!”

  我欣慰点头,“听话的就不必了,你只需平时朝堂对他更严苛些,我就高兴了。”

  皇弟留在我宫里吃了饭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送走了他,秋儿便悄悄的拿着一封密信走了过来,“长公主,这是调查结果。”

  我应了一声,拆开密信细细查看。

  果然,父皇当年南下确实宠幸过的一名江南女子,这女子瞒着所有人偷偷生下一个儿子,比我皇弟还大上一岁,取名叫白栖。

  前世白栖仗着有男女主在他那边,自大愚蠢爱装圣贤,对我和皇弟明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偏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就好像那最高的位置天生就该是他的,被我和皇弟坐着全是他让给我们坐一坐似的。

  这一世我并不想参与这几个人的事情,但愿他们不要来惹我。

  我闭着眼,心绪烦躁。

  便吩咐:“秋儿,派人看着白栖和徐景州郑柔柔,别让他们有联系。”

  不直接杀白栖,却只是因为杀不死,书里的主要人物实在不好杀。

  午睡片刻,有人送来了消息。

  【大小姐回来后,屋里只留下三个贴身丫鬟和几个没背景的粗活婆子。】

  【大小姐…】

  【大小姐和我们说人人平等,让我们见她不必行礼。】

  我嗤笑一声,将告密信扔进火里。

  这郑柔柔打什么算盘,人人平等?可笑。

  皇弟办事很迅速,第二日早朝就宣布作废我和徐景州的婚约,允许徐家自寻婚事。

  自寻婚事?岂不是找男女主之间的阻碍?

  还好我已经摆烂,这恶毒反派谁爱当谁当去。

  偏郑柔柔不信邪,日日来求见我。

  我懒得见她,外出四处游玩,结果她居然胆大到来堵我。

  “拜见表姐。”

  郑柔柔怯弱的看着我,我却知道她本人并非如此。

  留在她身边的线人和我报告是这样形容的:郑柔柔此人极有心机好强,除了徐景州之外,还在短短几日搭上了好几个世家弟子。

  奇怪,前世郑柔柔对徐景州一心一意那叫一个执着,今世怎会突然变了个性子?难不成当真有人和她抢才是她喜欢的?

  掩下心思,我看见郑柔柔身后又过来一人。

  “这位是?”

  来人身高八尺,面若冠玉,彬彬有礼一拜,声音沉稳,“沉怀拜见长公主。”

  沉怀,我隐约听说过。

  他家里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因为自小从军、骁勇善战得了很多赏赐,但在前边日子一场战事中他违抗军令,所以回京受罚。

  正好最近战事停歇,各国签订条款停战,他才被调回来。

  但他才刚回来,怎么就和郑柔柔一起了?

  我懒得管,毕竟前世并没有这事。可仔细琢磨,郑柔柔万一借此接近沉怀怎么办?

  虽然他暂时还不是什么大将军,却也是默认的下一任大将军了。

  抿了一口茶,我若有所思的打量两人:“起吧,赐座。”

  郑柔柔板凳还没坐热便急着开口:“表姐,这几日怎么都见不着你?我还想赔罪呢。”

  我目不斜视看着杯子里的茶,明知故问:“赔什么罪?”

  “就是…”郑柔柔卡住了,尴尬的看我,见我根本不理她,求救似的看向沉怀。

  沉怀出声询问:“不知姑娘犯了何罪惹长公主殿下生气?”

  郑柔柔怯弱的看了我一眼,像被欺负怕了似的缩回脖子,“我…我不该和表姐的驸马一起回来。”

  秋儿拧眉,音调赫然拔高:“郑大小姐慎言!徐大人和公主之前并未成婚不当称呼驸马,况且如今长公主已经同徐大人退婚,更不当在公主面前提起!”

  郑柔柔脸上变得惶恐,跪地认错:“是柔柔不懂礼,表姐莫怪。”

  正想说些什么,抬眼看见徐景州冷着脸过来。

  得,这大恶人的名头我是甩不掉了,这两人当真不能换个人霍霍?

  徐景州过来拜见,眼里就像冰渣,不满几乎凝结成实质:“长公主若心情不佳,可召臣为您取乐,何必为难郑大小姐?”

  我笑,说的话也是冷,“徐景州,你在同谁说话?或者说是在以下犯上质问本宫?”

  徐景州愣住,在他眼里,长公主虽然虚伪恶毒,但向来很少在外面落他面子。

  秋儿附和道:“郑大小姐跪公主是她的福气,难不成徐大人不许?”

  见我没阻止,秋儿更加放肆:“我记得郑大小姐还未有婚约,徐大人这么不注意分寸距离,莫不是要求娶了去?”

  徐景州被阴阳怪气的秋儿顶了一口气,眼里有薄怒,却碍于我在后面不敢发作。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

  还是沉怀接了话,“郑小姐行为确实不妥。长公主万金之躯,受跪拜是应该的,更何况您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怎能同赐过婚的驸马一路回来?”

  这话一出,我和徐景州郑柔柔都懵了,却见沉怀不急不躁的端坐着,一脸真诚:“徐大人你也该跪,长公主允你进来已是恩赐,你怎能还责怪公主?”

  这话…说得极好。

  秋儿恨不得把沉怀看出洞来,满眼欣赏:好兄弟,以后你就是公主的第二张嘴。

  也是今日选的地点不对,正赶上其它世家公子小姐们出游,我只好草草结束这段好戏让他们站起来。

  游玩的人听说了我在上面,纷纷过来拜见。为免他们无趣,我也派人组织了些玩的,也就是对对联、作诗赋词之类,后边这些人自己玩高兴了还开始弹琴作舞。

  我当然不必参与,只需端坐着看他们玩。

  不过郑柔柔倒是出乎意料的厉害,竟好几个都拔得头筹。刚才围绕着我恭维的人便都去了她那边赞叹恭喜,与刚才面对我时的违心恭维截然不同。

  郑柔柔得意的朝我勾唇挑衅,朝我无声说了几个字。

  与我同一角度的秋儿脸上骤然升起怒气,想冲过去时被我拉住。

  我看见了,她说的是:“你比不上我。”

  突如其来的挑衅无非想我无故罚她,坏我名声罢了。

  对上她的得意,我也缓缓笑了。

  有趣,郑柔柔前世哭着求我、对我恨到极致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

  许是笑得太慎人,郑柔柔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又反应过来似的,不甘的停下脚步。

  实在是不经吓。

  了无趣味的摆手,“好了,今日到此为止。”

  世家子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的跪下拜送:“恭送长公主。”

  走了几步,我回头夸:“郑大小姐今日倒是大出风头,我大周的才子们还需努力啊。”

  跪着的人表面依旧恭敬,心思却悄然变了个味。

  郑柔柔毫无察觉,还以为我在夸奖她,便接话:“表姐,您过奖了。”

  说这话时,她眼里的自大炫耀毫不掩饰,甚至看向我时似乎还在疑惑我为何不怒反赞。

  沉怀自请护送我回去。

  路上,沉怀坐在马上高大的身影在落日光下印到了我的轿帘上,秋儿跪在旁边为我添茶,忍不住道了一句:“公主,沉公子长得真好。”

  这我赞同,沉怀确实长了一副好相貌,上阵杀敌时定得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不自觉看了一眼外面,不知何时轿帘被吹开了一个角,沉怀稳稳坐在马上,背挺得笔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是和徐景州完全不同的类型,却意外的合我眼缘。

  察觉到我的视线,沉怀转过头来,一瞬间夕阳为他镀上金光,恍若神人般貌美。

  还不待我有所反应,秋儿已经拉下了帘子,“这帘子怎么吹开了?现在正是对着光的方向,公主可别被太阳刺花了眼。”

  我无奈的笑了笑,吃了块糕点掩下刚才一瞬惊艳。

  刚回长公主府,秋儿就将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搬了过来:“公主,沉公子说这些是特地从边关带回来送您的。”

  “送我?”

  我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走过去。

  秋儿对旁人送东西来长公主府已经见怪不怪:“这沉公子也是聪明,知道自己是回来受罚的,就来讨好您了。”

  我微微一笑,对手里精致的民间捏的唱戏泥人爱不释手,“有心了,这些东西倒是惹人喜欢。”

  可惜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徐景州就前来拜见。

  秋儿不知我为何突然退婚,但并不妨碍她懂我,当下就要命人把人赶走。

  “算了,让他进来。”

  徐景州被领着进了来,却是一言不发了。

  迟迟不说话,我朝着大门一指:“徐大人,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徐景州直直的看过来,张嘴半天才惜字如金的吐出来几个字:“长公主,您为何退婚?”

  “本宫退婚需要告知你理由?”

  徐景州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责备不懂事的小孩:“长公主若是气我与郑大小姐一同回来,臣愿受罚。可婚约不是儿戏,若长公主想通了,臣也随时愿意回来求娶。”

  我被他的自信气笑了,“徐景州,你也不必多想。我不喜欢你了,所以就把婚退了,仅此而已。”

  徐景州盯着我有约一刻钟,脸色几番变换,最终肯定:“我不信。”

  “长公主,你喜欢我。”

  我被气笑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脸皮这么厚?

  婚约在身的时候,他不甚在意,甚至不顾伦理道德私下定情,如今退婚了,他反倒觉得自己魅力四射。

  可惜我不是恋爱脑。

  秋儿在旁边做出和我如出一辙的便秘表情。

  “皇姐!”外面的皇弟叫得欢快,像个孩子一样冲进长公主府,正好解救了尴尬的场面。

  看见里面还有徐景州,他欢快的表情瞬间一收,满脸不欢迎:“徐景州?你怎么在这?”

  徐景州沉默,站起身行礼:“臣还有事务在身,先行告退。”

  皇弟理所应当点头:“行,你去吧。”

  等人走了,皇弟才委屈哼哼:“皇姐,你见他做什么?这段日子我可折腾他,他肯定在心里骂死我了,早知他在这我就不来了。”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宠溺道:“不不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皇弟别过脸傲娇的哼了一声,“那是!”

  “对了皇姐,我给你找了个新随从,你应当已经见过了,这几月罚他来做你护卫好不好?”

  我的安全…刺杀我的人确实还挺多的,不过都是有来无回。

  手里掌着整个皇城的兵力,我在京内几乎无人能敌,但我老受到刺杀这件事还是成了皇弟的心病,他总觉得全世界都想谋害我。

  无奈下我收下他的好意,允了沉怀前来当随从。

  沉怀这人,与他外表大相径庭。

  自他来跟了我,总是目光灼灼,恨不得将我捧到天上去。

  这么说吧,若说秋儿是我的忠实粉丝,沉怀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狂热粉。

  旁人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做了长公主的随从?

  旁人想吃糕点让他递一下,他说:长公主不喜欢这种。

  等皇弟来了,他能与我皇弟一唱一和把我夸到天上去,临走了还惺惺相惜。

  但在我面前,他却永远是一副稳重可靠的模样,事事都做得极好。

  秋儿被折磨得头重脚轻:“沉小将军每次见到公主一定忍得很辛苦吧,难为他装得那么正常了。”

  我憋笑,看了一眼正沉着脸对她死亡凝视的沉怀。

  不动声色的挤开秋儿,沉怀道:“公主,您近日心情不佳,正巧南街今日要热闹一番,您想去看看吗?”

  “嗯?”我疑惑:“你怎知南街要热闹了?”

  “有小道消息说郑大小姐要去与男子私会,好些人准备去看热闹了。”

  !

  我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

  重来一世,郑柔柔当真变得彻底,以前我还觉得她有些小聪明,这世怎么变得这么喜爱攀附男子?

  不过这种辛灾乐祸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虽已是前世的恩怨,但我绝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件郑柔柔出丑的事情。

  上次被我点名之后,郑柔柔想被传播才女名声的计划泡汤,那些上一秒还恭喜她的世家弟子们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仅没跟京里人夸她才气,甚至暗讽她有抄袭之嫌。

  郑柔柔百口莫辩,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说走就走,随便带了几个人,我们便先去蹲点。

  说是私会,其实郑柔柔也没干什么,只是女扮男装来奴隶拍卖的地方,实在是流言危言耸听了。

  但一个还没嫁人的大家小姐,费尽心思女扮男装亲自出来买一个男奴,确实有些自降身份。

  难怪流言传得那样夸张。

  一场场过去,郑柔柔想买的男奴终于出场。

  我瞪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缩,这人竟是前世郑柔柔的秘密杀器华青!

  当年郑柔柔和徐景州在明、华青和白栖在暗,可坏了我不少好事,甚至好几次我都险些命丧在华青刀下。

  郑柔柔果然是知晓前世的事的,不仅知道,还在意图重复前世的轨迹。

  搁着发光的珠帘,我对着她紧张激动的脸勾起一抹冷笑。

  拍卖开始了。

  一番竞价,很快到了最后阶段。

  “五十两银子,还有要的吗?”

  等待许久的郑柔柔站起身到窗口,自信满满:“我出一百两。”

  下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奴才花一百两?疯了吧!

  衣衫褴褛的华青抬起头,与郑柔柔对视。

  两人眼神交织,一个志在必得一个冷漠麻木。

  好一副女主与得力干将相识的画面!

  我给了个眼神,秋儿站起来:“一千两。”

  郑柔柔脸色一变,看着下面的华青,咬牙跟价:“一千一百两。”

  秋儿不屑:“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

  郑柔柔在赌,赌没人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奴。

  秋儿对着对面哼笑一声,继续:“三千两!”

  嘭的一声,大门被踹开,郑国公黑着脸走了进来。

  下面的人不嫌事大,仗着自己躲在人群里喊:“郑大小姐在楼上雅间呢,马上要为男奴一掷千金了!”

  我觉得郑柔柔应该很丢脸。

  郑柔柔果然涨红了脸,憋屈又尴尬:“爹,不若一会儿再说?”

  郑国公气得头昏,厌恶的看了一眼正被贩卖的华青。

  “来人,把大小姐给我带回去!再敢来买这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华青眼中泛起冷意。

  拍卖继续,郑柔柔却是被强硬带走。

  郑柔柔走了,没亲眼看到她下场的秋儿好是一番难过。

  此前我还未重生时,郑柔柔在我跟前是和秋儿一样地位的,却因她是我表妹的原因多次与人排挤秋儿。

  或许这个原因,秋儿比我更早讨厌上了郑柔柔。

  前世时,秋儿也是我这个恶毒反派座下的第一忠仆。尤其知道郑柔柔与徐景州私下定情后,秋儿的厌恶达到了巅峰,是除我之外,在书里打击郑柔柔最多、蹦哒在女主男主都想掐死的边缘的第二反派。

  我死后,秋儿刺杀郑柔柔不成,被皇弟救下,在我的坟前守了一辈子。

  刚回到长公主府,华青就被送到了我跟前。

  前世与我针锋相对甚至屡次刺杀、让我重伤不断的男人就这样狼狈弱小的出现在眼前。

  我只觉得痛快。

  与那些真善美的书中女主角不同,我没有生出一丁点同情的心思,也丝毫没有感化他的兴趣。

  厌烦的看了华青一眼,我甚至觉得我的长公主府因为他空气都变混浊了。

  长公主府的老管家上前询问:“长公主,不知这男奴可要赐名?安排去何处?”

  看着华青那标准男二的美男脸,我冷哼一声:“长公主府可不兴容貌,以后你就叫丑儿,在我跟前打扫。”

  才方便我日日挑刺。

  华青感到被羞辱,不肯跪谢。

  老管家急道:“你这孩子!长公主赐名是多大的荣耀啊!还得了亲自指派的去处,你简直全府的骄傲!快!快跪谢长公主!!”

  那副模样,就像华青再不跪,我就要收回什么重大恩典,恨不得替华青领了这名字。

  …是这样吗?

  华青迷茫的对着长公主府下人们那为他骄傲的模样陷入沉思。

  管家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他一把,“长公主,这新来的有些内向,老奴为他领了这名。”

  见华青被赶鸭子上架,我满意的翘起唇角:“今日高兴,全府每人赏五十两银子。”

  下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

  话锋一转,我又加了一句:“至于丑儿,先把这打扫完了再去休息。”

  听到后面那句,华青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冷冰冰的视线不断在我身上扫视。

  他不高兴我就高兴得很,饭都多吃了一碗。

  “沉怀呢?”

  秋儿见我终于注意到,上前回:“公主,沉小将军去找丑儿切磋去了,说是要看看丑儿有什么本领得公主的喜欢。”

  我无奈扶额,“罢了,等他们切磋完给沉怀送些伤药去,别伤着了。对了,顺便把晚饭也送去。”

  秋儿眼珠子转了转,懂了我的意思,“公主,秋儿明白。”

  沉怀得了我的特殊照顾,知道华青没有才肯收下。

  隔日,别扭的沉怀再次满血复活,早早便来了长公主府。

  我招呼他同我一起用早膳。

  “拜见长公主。”端正行礼,还是那个我面前永远冷静沉稳的沉怀。

  秋儿对他的两幅面孔表示鄙视。

  安静着用膳,我突然想起来:“丑儿呢?”

  秋儿和沉怀同时看过来。查觉到沉怀杀人的目光,秋儿瑟瑟发抖:“公主,还没到丑儿打扫的时候。”

  “还没到时候?”我放下筷子大义禀然:“既然他已经被买入了长公主府,就要把长公主府当家一样,在家里怎么能看不见活呢?”

  “长公主府是我一个人的吗?不是!这也是你们的长公主府!你们要建设它,把它建设得更好,对不对?”

  旁边伺候的人愣愣点头,沉怀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管家刚带着华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泪眼婆娑的感叹:“丑儿啊,京里那么多主子,我们居然得了最好的一个,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见华青拧眉,管家过来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唉,你也别因为昨天的事记恨长公主。虽然公主宠你为你赏了全府,但人家毕竟是小将军,昨日没罚你已经很宽容了。”

  华青张了张嘴:“可…”

  “可什么?”旁边又来一人,插话道:“丑儿,你就是刚落入奴籍还不懂这些,你知道李丞相家都怎么对奴仆的吗?”

  “怎么对的?”

  “拿鞭子抽!别说奖赏了,一年打死的都数不完!更别说你还长得这么好的了,那些小姐少爷喜欢得很。”

  “少爷喜欢?”

  “瞧瞧,你这个都不知道!”

  刚过来的小厮凑上去,左右看了看才悄悄道:“就是那种事,男女那种,知道吗?京里这些大家小姐少爷老爷夫人们无趣了就会特地去买,然后欣赏折磨他们。”

  华青顿时一股恶心上来,“上次和公主竞价的那位也有这种癖好?”

  管家半天才想起来他问的是谁,不就是那位不知规矩和前驸马不清不楚的郑大小姐吗?

  想起郑柔柔的忘恩负义,管家愤愤然:“虽然有点区别,但是差不多!你平时离她远点,那位郑大小姐一肚子坏水!”

  华青这下庆幸自己是被长公主买下的了,没想到那位郑小姐看起来光风霁月,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

  话间,秋儿已经发现了他们。

  “公主,管家带丑儿过来了。”

  沉怀不经意的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公主,饭菜要凉了。”

  “嗯。”我吃着菜,随口吩咐:“既然丑儿来了,就开始扫吧。”

  华青没说什么,拿着扫帚上前打扫。

  我美滋滋的欣赏昔日仇敌饿着肚子扫地。

  外间珠帘响动,一名婢女轻声走了过来:“长公主,郑大小姐求见。”

  又来?郑国公这么快放她出来了?

  沉怀不悦的往外面看了一眼:“让她等着。”

  同时给我添了一碗汤。

  吃完早膳,郑柔柔才被请了进来。

  今日倒是正常官家小姐的打扮,身后跟了丫鬟婆子,还跟了个遮面男人,也不知是侍卫还是奴才。

  一进来,郑柔柔眼睛在扫地扫得大汗淋漓的华青身上离不开了。

  “华青——”郑柔柔喊了一声,激动的冲过去拉他。

  见是郑柔柔,华青那股恶心上来了。

  “郑小姐自重。”狠狠甩开她拉着的袖子,他避不可及满脸恶心,“郑小姐认错人了,我不叫华青。”

  哟,对上了。

  我一脸兴味的给沉怀抓了一把瓜子。

  老管家在旁边纠错鼓励:“丑儿,要自称奴!”

  华青不习惯的蹙眉,又重复一遍:“奴名丑儿。”

  郑柔柔瞬间一口气没上来,觉得天都塌了。

  “你疯了!?”

  才只是被长公主买回去一个晚上,华青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管家生气的横了郑柔柔一眼,几步挡在华青身前:“郑大小姐,丑儿是我们长公主府的奴才,就不劳您费心了。”

  华青感激的看了老管家一眼。

  管家说得果然没错,这位郑大小姐如此痴狂竟追他都追到长公主府来了,看来他的容貌确实碍事,长公主给他取名丑儿果真是为了保护他。

  秋儿恰到时机出场打断他们:“郑大小姐,长公主请您进去。”

  郑柔柔看着华青站在老管家身后对她避不可及的样子,心里恨得咬牙,直到身后的遮面男子对她使了个眼色才有所收敛。

  见郑柔柔走了,老管家擦了把汗,安慰道:“丑儿莫怕,长公主绝不会把你交给她的。”

  华青赞同的点了点头,长公主对他救命再造之恩,他要好好恢复身体为公主效力报恩。

  进来后,郑柔柔便咄咄逼人:“表姐,昨日原是你买下了他?您贵为长公主要买就买,何必还传些谣言来打我脸面?”

  京里这传八卦的速度,如今郑柔柔确实是出名了。

  “放肆!”

  听见郑柔柔的无理质问,沉怀别在腰上的剑唰的一声,直接砍向郑柔柔脖子,被遮面男子用刀鞘挡住。

  这男人…白栖?

  他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长公主府?!

  白栖对上我错愕的眼神,自信一笑:“长公主殿下,可否屏退旁人与我二人静谈?”

  我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心里即使震惊到卡壳,面上依旧竭力表现得平静甚至莫名。

  “你是何人?区区郑柔柔身边的奴才也配与本宫单独相谈?”

  白栖动作僵了僵,探究的看着我,话语间带着诱导。

  “长公主,你真不认识我?当真不想与我谈谈你皇弟的皇位问题?或者说,你以为可以以一己之力更改结局?”

  我身上鸡皮疙瘩瞬间爬了起来。

  秋儿怒喝:“大胆!”

  府里的侍卫鱼贯而入,将两人围住。

  我毫不犹豫下令:“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和郑柔柔打入大牢!”

  沉怀首当其冲,第一个将白栖拿下。

  郑柔柔被强拖出去,双目仇恨的盯着我,是在恨我抢了她最忠心的华青。

  看到白栖临走时阴冷的眼神,我表现得尤为愤怒,身后却浸了一层冷汗。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我是重生,否则,我可能会被这本书里的世界…抹杀!

  察觉到我的恍惚和惊慌,秋儿和沉怀默默站在了我身边。

  许久,管家带人进来打破了沉默。

  “长公主,那两人已经被压入大牢了。”

  我打起精神被秋儿扶着坐回主位,心头带了些狠。

  历经两世,除了前世死时,我从未被逼到如此地步。

  这种惊惧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郑家那边如何?”

  老管家道:“郑家那边来求情了,说是郑大小姐脑子有问题,请您不要听信胡言乱语,郑国公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呵,那正是时候呢。

  怒意汹涌,我侧过头问:“沉怀,你可愿随我去斩了那两个大逆不道之徒?”

  沉怀低头看我,眼中坚定肃穆,半跪接令:“沉怀愿为长公主效力。”

  “好!”我骤然起身,“秋儿,你带人去拦下郑国公。管家,让全京军队围住大牢,除我以外,出入者斩!”

  管家和秋儿对视一眼,领命而出。

  命令下得急,热腾腾的怒意使我带着沉怀顺利到了大牢门口,直到真真切切站在这里,我的心才如同被浇了冷水,突然冷静下来。

  我是书里世界的人,可郑柔柔才是女主,这本书或者说这个世界都是为了她和徐景州创造的。

  要是杀了她,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可直觉告诉我,这是唯一一次我最可能杀掉他们的机会,今日错过再无他法。

  “公主,做你想做的。”

  我回头,沉怀站在身后,眼里坚毅。

  似乎从他身上得到勇气,我推开大牢的门。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白光,和无尽黑暗,身躯碎裂之痛吞噬了我。

  许久,我喘息着醒来。

  贪婪呼吸着,我久久处于晃神之中。

  “我救了你。”

  无尽黑暗下,一团白光如是说道。

  蹒跚着站起,我看不真切,“你是谁?”

  那声音还在继续:“我救了你。两次。”

  怀疑着,我一步步走近光点。

  “皇弟?不,你不是他。”

  Q版的皇弟像糯米团子一样,浑身发着光,朝我笑了笑,“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也算是你皇弟。”

  “前世他因你日日愧疚最终郁郁寡终,我得以醒来让你重活一世。”

  我怔了怔,当时死去后不知哪一年,我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并不知道皇弟最后的结局,他竟是为我郁郁寡终吗。

  心中痛楚,我忽然想起白栖那句:难道你想以一己之力更改结局?

  可已经书写好的格局,我要如何更改?

  难道要我认命,任由我拼命换来的皇位被他人坐去,任由皇弟被他人欺辱?

  糯米团子飘过来,继续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我绝不会害你。”

  “你愿意为我去与他们抗衡吗?皇姐?”

  其实我并不喜欢小孩,但若要顶着我皇弟的相貌,那就太难拒绝了,尤其是那句皇姐。

  我问他也像在问自己:“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正义,我们有什么理由抗衡他们?”

  “正义?”听见我的话,Q版皇弟眼中忍不住嘲讽愤怒:“不!他们不是正义!他们是在入侵我们的世界!”

  入侵?我们的世界?

  我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明白了它是什么,又好像并没有明白。

  这世界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谁在入侵我们的世界?是那本书吗?还是写书的人?

  但我隐约懂了,这是我推翻结局的好时机。

  我并不在意自己的结局,可作为大周的摄政长公主,大周和皇弟都是我无法舍弃的责任。

  或许身为书里的纸片人真的无人顾及,可若有机会能成为真正的自我,谁愿意人生被操控?

  等我平和心情,糯米团子将我放了出去。

  一阵白光之后,我出现在长公主府。

  “拜见长公主。”

  我回头,华青正站在我身后,院子干干净净的,应当很尽职。

  “嗯,郑柔柔呢?”

  华青呆了一下,有些回答不上来。

  管家接话:“长公主,郑大小姐最近在家并未出门。”

  我疑惑,“在家?谁放她出来的?”

  经过管家一番解释,我才知道世界的轨迹竟有了更改。

  在这条轨迹上,那日郑柔柔来长公主府,并未带白栖,但依旧因为无理质问被关了禁闭。

  秋儿没去拦郑国公,京城军队也未收到我的召唤,我与白栖在这条轨迹里并没有相见。

  我出现的时间是我消失时的三日之后,在这期间,大周各地出现了一系列天灾。天灾地方的各个神庙里,同时出现了神像流血泪之事,人们在神像嘴里发现了字迹:凰栖。

  凰栖是我的封号,作为父皇唯一的嫡公主,他以“凤凰栖梧桐”给我封的凰栖公主,而梧桐正是大周的最具标志的国树。

  此事一出,长公主摄政毁大周根基国运的言论开始蔓延。

  我琢磨着,下方长公主府的谋士们和归顺于我的官员们相互讨论着应对之法。

  这件事能信服百姓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天灾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并且还恰到时机的在神像口中刻字,所以才觉得神像显灵。

  可真的没人知道吗?

  徐景州、白栖、郑柔柔三人,天选之子啊。

  目前看来,应该是我与白栖重生,郑柔柔穿书知道剧情,只徐景州一人还是自己。

  我闭目沉思,下方还没讨论出个名堂,干脆让他们散了。

  “长公主,您有忧心之事?可否允许奴插上一句?”

  华青拿着扫帚,身上气质却是难掩。

  我头疼的问:“你有何见解?”

  华青拱了拱手,“奴认为,自根源出手可消公主忧虑。”

  “哦?”见他如此自信,我终于端正了我的态度。不管怎么说,华青都是前世女主的二把手,其谋划和刺杀之术,我深有体会。

  见我正视他,华青不自觉带了些紧张:“擒贼先擒王,长公主何不将各个神庙主持都抓起来?只需控制住主持让其更改言论,民间流言不攻自破。”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本以为会就此荒废的华青,竟会在这种时刻在我面前大放异彩,如同璞玉露出了它的本质。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只要我今日打压他,掩住他的锋芒,他必将如尘如土,再无得到伯乐的机会。

  我凝视他,华青亦大胆与我对视。

  从他眼里,我竟看见了——忠诚。

  “长公主,不好了!”老管家气喘吁吁的冲进来,“沉小将军闯了郑国公府,意图斩杀郑大小姐,已经被送官了。”

  我霍然起身,“怎么回事?沉怀没事吧?”

  老管家看了华青一眼,回道:“沉小将军无碍,郑大小姐也无碍,听说只有郑大小姐身边的一个侍卫被重伤。”

  我顿了顿,安心坐回原位,“传郑国公。”

  老管家俯首:“是。”

  犹豫的看了华青一眼,我心中还是有些隔应别扭,毕竟这可是前世多次使我重伤差点死掉的死对头。

  “丑儿,去秋儿那里拿长公主令,带人将沉怀从牢里带出来。”

  华青眼睛一亮,激动接令:“是,长公主。”

  这是他第一次为长公主效力,却一跃而上直接取得代表长公主身份的令牌,这是多大的信任和荣耀。

  总算不辜负老管家的一路帮扶。

  老管家意外看着华青匆匆而去的模样,满眼欣慰。

  走到门口的华青转头对上老管家见子成龙的表情,无奈道:“管家,您不是要宣郑国公吗?”

  老管家这才一拍脑袋,“对,我这就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郑国公黑着脸走了进来。

  自己女儿被莫名其妙砍杀,生气倒是正常。

  跪拜之后,郑国公起身问责:“长公主!沉怀如今是你的侍卫,难道你要包庇他?”

  我态度诚恳:“沉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给郑国公添麻烦了。”

  “你!”郑国公气得要喷火,“长公主,道歉有什么用!沉怀在京中大白日拿着剑冲进我国公府,难道这不是京军的失职吗?”

  我不在意的笑,手搭上他的肩拍了拍:“可郑柔柔不是还活着吗?至于京军,郑国公你自己的府自己都守不住?京军是守国公府的?”

  “管好你的女儿,郑国公。”

  看着他怨恨狂怒的样子,我凑近他的耳,如同恶魔低语,“舅舅也不想郑国公府就此倒下吧?你们这么多年收受贿赂和贪污的证据,可都在我手上呢。”

  郑国公脸色一变,哆嗦着唇,手指着我,音调拔高尖锐,竭力高喊:“我可担不起长公主这声舅舅!”

  我缓缓笑出了声。

  当年父皇大病,母后孕中。

  郑国公作为母后的亲哥哥,不仅对她在宫中的孤立无援视若无睹,还试图在混乱中毒死这个与他意见不合的妹妹,扶持另一个郑家女上位皇后,以便操控。

  当时我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后香消玉殒,父皇也逐渐病重。

  帝王久缠病榻,朝堂后宫的豺狼鬣狗一个个冒出了头。

  等到母后逝去,我抱着险些被人害死的皇弟发了疯。

  迷药一放,宫门一关,所有有嫌疑能害我和皇弟的,全送去见了我逝去的母后。

  血染红了我的衣,熊熊烈火,在一夜间带走了我和皇弟所有的威胁。

  这是大不讳。

  父皇愤怒又无奈,害怕又高兴,最终叹了口气,“凰栖公主年龄尚幼,还需教导。”

  这件事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揭过,所有对我的口诛笔伐都被埋在了宫墙之下。

  而郑国公虽然是我和皇弟的舅舅,在皇弟继位后依旧只剩郑国公这个位置,其它好处一个都没得到。

  原本这么多年过去,郑国公府还算老实,我们之间关系也缓和一些。但郑柔柔的事一出,所有缓和再次回到冰点。

  郑国公紧紧握拳,乌黑的发里还夹杂着几根花白,与我对峙许久才无奈妥协,扭头往外走去。

  “舅舅,你老了。”

  郑国公背影一僵,硬邦邦道:“长公主,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放过郑国公府?”

  我低笑,“那就要看郑国公府如何表现了,亲妹妹都能舍弃,一个女儿有什么舍不得的?”

  沉怀出来后,第一时间来见了我,见着我才终于吐了口气。

  “长公主。”他看着我,眼中沉沉:“您还记得之前进了大牢吗?”

  我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我打断他,抬眼看华青,“丑儿,带沉小将军下去休息。”

  沉怀看出我的暗示,抿唇跟着华青离开。

  “公主,探子来报。”秋儿凑上前耳语,“那几个老臣准备明日向皇上施压,废除您摄政之权。”

  呵。

  太久没摄政当真以为我变成纸老虎了?

  外部流言四起,内部借此逼宫。

  好啊!好!

  就是不知是郑柔柔的主意还是白栖的主意?

  脸色变化几分,我问:“郑家人可有参与其中?”

  “回公主,没有。”秋儿加了一句,“但这次徐大人参与了,最近他和郑大小姐接触甚密。”

  徐景州?

  我险些忘了这号人了。

  没想到这么早徐景州郑柔柔和白栖已经凑到一起了,要不是我阴差阳错买下华青,恐怕如今已经在被刺杀的路上。

  想到这,我又问:“白栖呢?就是郑柔柔旁边遮面的男人。”

  秋儿疑惑:“白栖?”

  见我看她,细想了一番回道:“公主,沉小将军重伤那个好像就是他。”

  我点头,心下了然。那些看着白栖的人,恐怕都已经被灭口了。

  好在秋儿向来谨慎,不许任何人出去时佩戴有长公主府标志的东西,白栖应当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

  只是没想到沉怀竟这么猛,直接能重伤白栖,难道是因为他不知剧情的缘故?

  我乐了,“行了秋儿,帮我去仓库拿些伤药赏赐送给沉怀,告诉他不要想之前的事,也不许再提。”

  秋儿满头糊涂,“是,公主。”

  至于那群异想天开的老臣,也该换换了。

  日出之时,我穿上多年未穿的朝服,佩戴上厚重的头冠,画上了端庄的妆容。

  缓缓扬起假笑,有如带上了面具。

  朝堂上。

  “皇上!”大理寺卿匍匐在地,苍老身躯格外凄凉,“这是上天的示意啊!长公主摄政,于理不合!”

  随着他的下跪,五个老臣纷纷响应跪倒在地,身后臣子们也随着呼啦啦跪了一地,只零星几个还坚持站着。

  皇弟怒极了,一把将他们上的折子都扔下去,散落一地:“放肆!皇姐乃父皇钦定的摄政公主,你们敢违抗先皇遗令?”

  几个老臣被折子打了头,依旧固执执拗的跪着,企图用此威逼上面势力不足尚且年幼的小皇帝。

  一室静谧,独留皇弟一人气急败坏。

  我从后面微笑着给他们鼓掌。

  啪——啪——啪——

  不重不轻,却鼓到每个大臣心底。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僵着脖子扭头九十度斜着仰望我,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我保持微笑,对上这朝堂最权威几人的视线——威逼圣上,意图左右天子心思的六个老臣。

  收回视线,我说:“今日反对废除长公主摄政的大臣们可以回去了。”

  唯一几个孤零零站着的大臣哆嗦着极速跑出大殿,还有一些跪着的,纠结一番也爬起来跑了一些。

  徐景州不知怎么想的,竟临时反水一声不响起身便走。

  我并不拦他,也顾不上。

  “皇弟,闭眼!”

  听见我的话,皇弟的身体反应大过脑子,瞬间闭上了眼睛。

  “唰——”

  一剑起,跪在我身边最近的臣子第一个遭了殃。

  周边大臣惊斥:“长公主!您竟敢在朝堂当众杀人?”

  我看上方,皇弟还紧闭着双眼,似乎想睁开,又忍住了。

  “嘘——”

  我温和一笑:“下一个就是你。”

  旁边的京军按住了想挣扎逃跑的大臣,尖叫和求饶不能阻止我的决定。

  手仞几十个大臣后,大殿的血已经溢出了殿外。

  我笑着整理朝服,沉怀和华青分别立于我左右,想奋起反抗的,都被他们所杀。

  刚才带头的六个老臣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一步步退后,直到退无可退。

  大理寺卿是这些老臣里最顽固的,此刻高声骂道:“妖女当道,夺王政权,大周——”

  “匡”的一声。

  旁边唯一幸存的五个老臣满头满脸满身沾上了腥红的血,一个他们最熟悉的人头滚落出来,死不瞑目的怒张瞪着他们。

  五个老臣脑子一片空白,张着嘴只敢呼气不敢吸气,身下流出一滩水迹,竟是吓尿了。

  我杀红了眼,连手上刚涂的丹蔻都沾染了血色。

  “我说过吧,你们忘了?”

  温柔的蹲下身,秋儿递过来一张帕子。

  我接过帕子替这几位鞠躬尽瘁的老臣擦了擦脸上的血,还是笑:“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也不要试图挑拨我和皇弟的关系,否则下一个祭天的,就是你们的头颅。”

  那天,五个老臣是腿软到爬着出去的,大殿的血清理了许久。

  先出去的臣子们都被吓傻了,回去后五个老臣就此一病不起,科举出生的新一代顶替了他们继续站在朝堂之上。

  再无人敢喧哗长公主摄政之事。

  外面的一些流言也被各个神庙主持的解释止住,说神像口中刻字是福瑞之兆,与天灾毫无关联,流血泪之事是有人诬陷。

  处理完朝堂之事,皇弟默默跟着我走出大殿:“皇姐,你怕吗?”

  摸着他的头,我轻声问:“怕什么?”

  “在母后死的那天,你一个人抱着刚出生的我,是不是很害怕?”

  我有些莫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皇弟没答,只固执的看着我。

  想了想,我还是诚实道:“怕。”

  “当时宫里处处都是吃人的恶魔,没有母后,我很怕我们会死在宫里。”

  话口一转,我又笑,“可你还那么小,皇姐可不忍心让你受苦。”

  皇弟低着头,闻言闷闷的揪了揪我的衣角:“皇姐,你别怕,我信你。”

  我忍不住笑了。

  送走皇弟,懒得再回长公主府,干脆回了宫殿。

  秋儿过来传话,“公主,郑大小姐出京了。”

  出京?我派那么多人盯着,她怎么出去的?莫不是又是那女主光环?

  气还没生起来,又有人来报:“公主,徐大人求见。”

  我疑惑的歪头与身后的华青和沉怀对视。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用眼神示意我直接莽。

  行吧。

  徐景州被请了进来。

  还是一成不变的绷着脸。

  徐景州跪得笔直,高声道:“长公主,这是明日的奏折,请长公主过目。”

  全宫都惊住,我猛然起身一脚狠踢将他踹翻了去,“徐景州,你大胆!”

  “上朝奏折你给我,意欲如何?”

  徐景州被踹得倒了气,爬起来依旧倔强的跪着,傲气极了,“长公主不是要摄政吗?有何不可?”

  我冷笑:“徐景州,你以为自己很特殊吗?”

  “当初若不是我护着你,就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仗着不值一文的才气,你想高傲给谁看?”

  “满朝文武,论文你不过初生牛犊,论武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有我庇佑,你什么也没有。”

  徐景州咽不下这口气:“长公主一定要将我贬得一文不值才心里痛快吗?既然当真如此看不上徐某,何必还以婚约来羞辱我?”

  沉怀挑起眼皮冷声警告:“徐大人勿要在长公主面前喧哗!长公主看上你是徐家祖坟冒青烟,即便退婚也是徐家无福,再胡言乱语休要怪我无情。”

  一番话颠倒黑白,华青赞同点头:这话没错,管家也是这么说的。

  徐景州被沉怀慑人的气势所压,一时哑然。

  “长公主,你会后悔的。”

  毒蛇一般冰凉的眼睛看过面前几个人,徐景州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目视徐景州走远,沉怀和华青各有所思。

  我觉得有些可笑,这就是书里描写的不畏强权的男主?还有郑柔柔那为爱反抗的女主?

  耳边糯米团子那句“他们是入侵”犹在耳边,刺耳极了。

  在大周,我永远不会允许让他们成为春风得意的主角,既然不给我摆烂的安生日子,那大家就一起疯好了。

  徐景州回去后,徐家便自作主张退回了所有之前从长公主送过去的东西,美名其曰徐家担待不起,实则暗地话里话外暗示我的三心二意,觉得我配不上徐景州。

  这我能忍?我能忍,沉怀不能忍,华青不能忍,皇弟更不能忍。

  不出几日徐家有官职的全被各种原因降职或罢免,手里的生意被挤兑,地位一落千丈。

  徐景州在朝堂自请离京。

  等徐景州收拾好行礼,却发现徐家人竟没有丝毫要同他离开的动作。

  “爹,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徐父一家人尴尬的站着,“景州啊,徐家虽然现在不太景气,但很快就可以再次在京中立起来的。”

  徐景州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时候你们还对长公主抱有幻想吗?”

  徐母斥道:“胡说什么,皇上才是大周的皇,更何况我们徐家也不差。”

  徐父的妾室们叽叽喳喳:“是啊,景州你可不能这么自私,你弟弟们都还想在京里某个好差事呢!”

  “对啊,你妹妹们也还等着嫁人呢,这京外的哪有京内的好?”

  徐景州失望透顶,外面接他走的人已经一催在催,干脆狠下心往外走。

  “既然你们坚持不走,那就留在这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好了。”

  徐景州离京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与白栖郑柔柔汇合。

  我扔下手里的筷子,大手一挥:“丑儿,京外之事,你去。”

  前世记忆中,后面几个月南方地震,我还不能离开。

  据传来的消息,这三人四处游说那些被我贬出宫外的废物藩王和不得意的将军,但因为我积威慎重收效甚微。

  笑死,前世的郑柔柔除了茶和阴毒以外还算有一张巧嘴,以一己之力经常力挽狂澜,就算这样也还是被我逼入绝境,这个穿越女有什么?只有个和她一样弱的壳。

  南方果然地震,饥荒也随之而来。皇弟对处理这种事还有些生疏,我日夜辅佐。

  刚南下,一声巨响轰然而来,巨大火光烧了一片。

  “那是什么?”

  一个小太监惊慌的冲进来:“有人造反了!”

  我愣住,“造反?”

  怎么可能?无兵无人无武器,如何造反?

  “郑大小姐发明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火药,带着那些将军拥护着不知哪来的皇子,如今已经开战了。”

  “火药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冰冷的话响在我耳边,即使看不见,我也知道是Q版皇弟。

  天灾人祸,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大周。

  我眼前恍然一黑。

  华青接令后,便随着徐景州三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到了尚州,他们多次行动都是他一手破坏的。

  只要知道下个人是谁,华青便会及时提醒这些人长公主的威慑,亦或直接破坏他们的约谈。

  这日,雨淅淅沥沥的,照常毁掉他们的计划后,华青撑着伞独自走回住处。

  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华青,我就知道是你!”

  华青面色一变,行动大于脑子,下意识对来人退避三舍。

  咳嗽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华青纠正:“郑大小姐,我说过我不叫华青,长公主给我赐名为丑儿。”

  郑柔柔咬唇,“华青,你当真要这个名吗?”

  华青不悦皱眉,“我说过了,我叫丑儿不叫华青,我很喜欢长公主赐的名。”

  “呵,华青啊华青,你知不知道长公主对你们夏家做了什么?你根本就是认贼作父!”

  郑柔柔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尖声道:“抢夺你夏家家产、逼你娘亲自杀、害你沦落至奴那人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长公主!”

  划拉一声,阴雨天的第一道闪电从天空划开,黑压压的云被破开了一个口。

  华青手里的伞掉落在地,一张泛黄的纸摊开飘落在地上,字迹隐隐绰绰,右下角有一个长公主的印章。

  他的心也好像破了个洞。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心思游离,一会儿想到火药,一会儿想到Q版皇弟。

  沉怀不知何时回来的,身上还有些血腥味,走过来连着被子将我抱起,“长公主,这里不安全,我们现在就离开。”

  我睁大眼睛被横抱起来,看见秋儿嘿嘿傻笑,跟在后面收拾东西。

  尚州。

  “公子,您回来了?”

  小厮迎上前,帮华青脱下湿透的外衣,“今个儿长公主府给您送了好些吃食过来……”

  “滚!”华青骤然发怒,桌上的刚送来摆上的糕点散落一地,沾染了灰尘。

  一脚踹开碍眼的糕点,华青赫然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惺惺作态、惺惺作态!”

  小厮跪在地上,慌乱求饶。

  把人赶出去,华青癫狂许久才失魂落魄的跪下,捡起了脚边被踩扁了的桂花糕。他的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将这桂花糕混着尘土咬了下去。

  一个一个,好像要把自己噎死。

  哽咽着,死命的塞。

  吱呀———

  “丑儿——”

  老管家背着包袱打开门,奔波千里的累戛然而止。

  等我得到消息已经是几日之后。

  管家被刺身亡,华青加入对面阵营。

  我怔怔的看着他们带回来的管家的骨灰。

  很快,白栖造反的队伍里多了一位谋士,名夏华,晓勇善谋,对长公主厌恶至极,一进去就得到了白栖几人的高度信任。

  本就有天灾,内部又造反混乱不堪,外面的势力一个个跃跃欲试,有意无意的成为了白栖的助力。

  解决了灾民问题,善后我并未参与,赶路回了皇弟身边。

  一路上战起的地方升起黑烟,难民全都往周边去,路中累死的更是不少。

  搁着马车帘子,我能听见他们的悲泣和祈求。

  回到皇宫,紧张的气氛和堆积如山的奏折让我知道,这段日子皇弟应该也过得不太好。

  “沉怀,这场荒唐的闹剧持续多久了?”

  “长公主,快一年了。”

  “战况如何?”

  “对面的火药很是猛烈,周边势力浑水摸鱼,要打完恐怕还需几年。”

  冷漠垂下眼帘,我淡淡道:“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他们付出代价。”

  徐家和郑家因为两家长子长女造反本想立即逃离,却被京军强行拦下来。

  求助无门的两家联了手,竟也因为京中复杂盘根错乱的关系网没人敢动,就这么一直活了下来。

  被全部抓起来时,两家人都还在梦里。

  就这么大冷天被扔进漏风的囚车,带出京城,到了开战的地方。

  站在城墙上,我看见了白栖率领数十万大军的春风得意,郑柔柔一手挽着徐景州,一手搭着华青,不知在说什么。

  下面在开战,郑柔柔竟还在谈情说爱?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拿起弓箭,我对着三人来了一箭,惊怒失措的目光看过来,我冷冰冰的勾了唇。

  徐家人和郑家人被吊起来挂在城墙上,与他们一同挂在正中间的,是一个老妪,白栖的养母。

  白栖的亲母在他幼时便去世,死都没等到父皇去接她。

  若没有皇弟,他自然算继承大统,可惜一来,这世我没迫害郑柔柔和徐景州的爱情,之前朝堂动荡也已经被解决,他们不能再以暴政来讨伐;二来皇弟虽然年纪小,没有很大的功绩,但也没有丝毫错处。

  名不正言不顺的带着一群不甘心的废物前来造反,只让人唾弃。

  再从徐家郑家人往下看,数千人被绑着跪在下面,身上满是伤痕。

  “对面的将军们,这里有你们认识的人吧?”

  徐景州冷道:“早知长公主的残暴,没想到公主还要用到战场上来。”

  我笑:“有何不可?”

  “来人,先…从徐家夫人、郑家夫人、白家夫人开始,一点一点凌迟,要是对面的不孝子或者丈夫们儿子们不投降,那就接着后面的一个个来。”

  对面的人都被吓傻了。

  十几万军,我随机抓了几万个他们的亲人,准备当着他们的面凌迟。

  显然对面怕了我这疯子,投降的人争先恐后扔了兵器,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的亲人。

  郑柔柔喊都喊不动,气恼的转头,却看见徐景州和白栖两人两眼通红的模样。

  她本就是穿越而来,对郑家并没有太大的感情。

  华青问:“要我帮忙杀长公主吗?”

  “先别去!”白栖眼睛直直看着上面已经被砍下手臂的养母,眼里几乎充血。

  明明他们这边的地理位置极好,可退可进,可攻可守,可偏偏,死胡同从天而降。

  前世他体会过她的残暴,但也很清楚她的死穴——她不会轻易动大周的根基,不会动平民百姓。

  为何这一世,她变了?

  难道她不怕天下人的唾骂吗?

  这个疯女人,前世宁可掐着他的脖子和他同归于尽坠下城楼,也不愿说一句投降。

  他无法心怀侥幸希望养母会无事。

  可当真就这样投降吗?

  他不甘心。

  痛苦纠结中,对面城墙已经血流成河。

  白栖眼中终于泛起狠厉,“不许降!”

  话音未落,一柄剑狠狠插入他的心口。

  郑柔柔尖叫,徐景州呆滞。

  华青冷漠的拔出剑,血顺着滴落在地上。

  他们的大业,终结了。

  被绑上来,郑柔柔还在怒骂不休,秋儿几步上前指着她,“来人,将这贱蹄子的舌头给我拔了!”

  徐景州心如死灰,沉寂着突然爆发,癫狂大笑:“有这样的长公主暴政,大周必亡!必亡!”

  周边人都是一惊,惶恐跪下。

  沉怀欲拔刀,我按住他的手,独自上前。

  扬手一耳光打得响亮。

  恶狠狠的将他拖到城墙边,我怒斥:“徐景州,往外看!”

  “是,我暴政,我蛮横,我罪该万死!可我从未有过一丝伤害大周的心思。”

  手指向他们攻来的方向,我问:“你看看外面,战火翻天,断壁残垣,灾民流离失所。是多冤屈和正义的理由才能让你们心安理得害他们至此!?”

  “你们坚持的正义是什么?是扶持白栖上皇位?是你们美好的结局?”

  “都不是!这些都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自私,只是为了装饰你们有多强,有多应该坐到那个位置。”

  “可笑,只敢对内不敢对外,只敢对自己大周子民呼来喝去,却对他国使臣卑屈膝恭!”

  “你们明明有千种方式,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一种?”

  “———你们就是贱!”

  干脆利落的总结回荡在每个士兵耳里,那群跟随他们打过来的士兵羞愧欲死。

  和平的大周,被他们的私欲搅乱。

  高高的城墙望去,四处都是黑烟,火药的威力很巨大,甚至有些火药在郑柔柔和他国达成协议后已经送了过去。

  大周的土地上满地狼藉,都是他们的罪。

  糯米团子告诉我,它还需要一点时间,男女主还不能杀。

  但徐郑两家依旧没逃过灭族的命运。

  郑国公倒是血性,当初对妹妹狠心至极,对自己的女儿却是始终一心,在郑家被抓那天就撞柱而亡。

  烈日下,奇迹活下来的白栖和徐景州郑柔柔一同被吊在柱子上暴晒,对着他们战火轰过的地方。

  每日都有被他们无辜误伤的百姓前来唾骂。

  华青大功,却在这种时候选择了功成身退,隐于市井。

  他走之前,老管家回来拿了自己的卖身契,在看见他还活着时,全府人都高兴哭了,对华青的成见也放了下去。

  沉怀本要离京回边关,被我钦点了驸马。

  “沉怀?”

  沉怀耳边都是红,一本正经的坐在我身边。

  “长公主,可否随臣回去拜见一下爹娘?”

  秋儿在旁边笑,我道:“有何不可?但我有个问题。”

  沉怀问:“什么问题?”

  “你之前认识我吗?为何一见面就护着我?”

  沉怀一笑,“长公主不知道吗?您的强势虽然在大周和平的地方总有人说道,但在我们边关军看来却是最为喜欢和崇拜的。”

  “大周长公主的名头一说出来,那些一个两个要和我们打的,哪个不掂量几分?”

  这倒是我第一次知道有这种事,没想到我的威名竟然已经扬这么远。

  看着长公主嗮着太阳岁月静好的模样,沉怀心里被满足充斥。

  他没敢说,在他失误违抗命令的那日,他梦见了长公主。

  那是个噩梦。

  梦里长公主眼里绝望,竭尽全力扯着一个看不见样貌的男人一同跳下城楼。梦里的他往城楼下看:她躺在城楼下,穿着最热烈的红衣,扬着最明媚张扬的笑,鲜红的血从她身下浸出来。

  那是长公主,他从未见过,但边关军因为崇拜心理常常会买一些长公主的画像,他也买过。

  许是梦太真,他心神不宁的抗命想回京看看,险些被他爹打断了腿。

  直到和邻国签完停战条约,他才找到机会一路北上,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公主。

  终于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