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部小说的开头堪称神来之笔?
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娶头房媳妇时他刚刚过十六岁生日。那是西原上巩家村大户巩增荣的头生女,比他大两岁。他在完全无知慌乱中度过了新婚之夜,留下了永远羞于向人道及的可笑的傻样,而自己却永生难以忘记。一年后,这个女人死于难产。——《白鹿原》《白鹿原》陈忠实著
平地起波澜,横空盘硬语,一句“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就能让人兴趣大增,七房女人这个数字开始发酵,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娶这么多?他是个风流浪子还是达官贵族?
作者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货色?一切都在下文中。《百年孤独》加西亚·马尔克斯著“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百年孤独》
不注意分析,你可能还不会发现,这里一开头就是倒叙(写作技巧),回忆是由上校本人展开的,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开篇,用一个家族长达一个世纪的兴衰来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
《白鹿原》和《百年孤独》的开篇有一定的相似性,一个是国内的本土名作,一个是世界名著,在这里一起拿出来方便对比。
《局外人》加缪著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说:“母死。明日葬。专此通知。”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昨天死的。——《局外人》
荒诞是这个开篇里深刻的灵魂,你可以在这个开头里得到很多信息:母亲住在养老院;“我”与母亲的信息有隔断,或是关系问题,或是在外工作;“可能是昨天死的”,并未展示出悲痛,或是先抑后扬;发生在工业时代——“一封电报”
但是你有很多是不知道的,甚至迷惑不解,这就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警察与赞美诗》欧·亨利著索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每当没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亲热起来,每当索比躺在街心公园长凳上翻来覆去,这时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警察与赞美诗》
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为了过冬而主动犯罪,扰乱治安,调戏妇女,以求进入监狱吃牢饭。这样一个开头,又有谁想到他本身不是坏人,只是来自求生的本能?
《平凡的世界》路遥著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平凡的世界》
娓娓道来的魅力,就像一个一直关心你爱护你的长辈,正在和你促膝长谈。和读者沟通,可以惊叹、勾引,也可以真诚、谈心,一个难忘的开头,变化千万种,核心只一种:从心出发。《洛丽塔》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著“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洛丽塔》
从大环境看,纳博科夫到美国之前,《洛丽塔》的种子已经萌芽,后来美国的生活和经历为《洛丽塔》的成长提供了背景、人物、发展线和结局。我们要研究的是小说开头,如果看过这部小说就知道,这个开头其实就对小说的线索人物洛丽塔进行了最高度的概括,而骨头也抛出来了——罪恶、欲念。
《尘埃落定》阿来那是个下雪的早晨,我躺在床上,听见一群野画眉在窗子外边声声叫唤。母亲正在铜盆中洗手,她把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浸泡在温暖的牛奶里,嘘嘘地喘着气,好像使双手漂亮是件十分累人的事情。她用手指叩叩铜盆边沿,随着一声响亮,盆中的牛奶上荡起细密的波纹,鼓荡起嗡嗡的回音在屋子里飞翔。然后,她叫了一声桑吉卓玛。——《尘埃落定》
研究过的经典开头越多,你就越能发现,勾心夺魄在那不经意间。一百个读者心里有一百哈姆雷特,但是任何精彩开头的共同点很简单,那就是极具想象空间,又似乎板上钉钉。
作者说了一些,但又没有说完;作者给了很多,但又保留更多。于是读者也想知道那剩下的“更多”…
《变形记》卡夫卡著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仰卧着,那坚硬的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他稍稍抬了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几乎盖不住肚子尖,都快滑下来了。——《变形记》
《变形记》的开头很有特色,他以主人公的自我想象开始,也许是梦境,也许是事实,读到后面你才知道隐喻这个手法从一开头就出现了,且贯穿了整本小说,不是真的变形(物理上),却是真的变形(人性上)。
《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厄内斯特·海明威著“奇怪的是它一点也不痛,”他说。“你知道,开始的时候它就是这样。” “真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可我感到非常抱歉,这股气味准叫你受不了啦。” “别这么说!请你别这么说。”——《乞力马扎罗山的雪》
实际上判断开头好不好有一个办法,就是那些盘桓于你的脑海、让你产生共鸣的作品,那些当你第一次读到它们时感觉被吸引进去的作品。
《挽歌》狄兰·托马斯著当我还是个追风少年曾目睹礼拜堂信徒口吐黑痰(严守清规的老头子叹息道,他渴求女人)在醋栗丛中我踮起脚羞涩前行——《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