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韩松老师的《美女狩猎指南》?
读过一遍,没有明白其想表达的主旨和思想感情。如果不会专业的解读,说说自己的看法也可以。当然,欢迎抖机灵~注意,是如何解读,不是要不要解读,不是解读有没有意义……
现实世界变形的投射?蝇王的社会学进阶?
点子乱而肆意,肆意又单纯,看不出真正的主旨,迷幻、放纵,还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写)啥,就像磕药磕high的嘻皮士,反正我是不认同那些韩松狂热追随者的过度解释。
王晋康蜷缩在道德的裹脚布里手淫,
韩松趴在珠穆朗玛峰顶端大叫自己操了整个世界。
宝树却是捏了个歪斜臃肿的小泥人就觉得自己是米开朗其罗在世。
何夕对着镜子流连道:“哦为何伦家辣么美,都想日了自己了”(伤心者,唯一觉得他不错的文)。
==========7个月后追加正经回答==========
我的解读只代表个人观点,所以权威解读请以韩松本人的意见为准:
整篇文章虽然叙述和情感上都莫名其妙,但不少细节透露出了韩松的思想倾向:
1,随意抓捕、折磨、奸淫少女;
1.5,不少顾客就是彻头彻尾的性虐狂、直男癌。
2,少女们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但其科技水平比较奇特,原始公社和黑科技并存。
所以大概能看出来:
1,性别平等的呼声,并以男性顾客们的死亡作为警示。
2,表达对科技发展潜能的崇拜和反思(人造的少女们脱离制造者的控制)。
3,韩松自己对神秘主义有莫名的狂热(这也正是他所有小说的特色)。
男主小昭应该是个深柜吧
不是科幻不是科幻。感觉是恐怖伦理作品
【长文警告】
想要抛砖引玉,就得开宗明义。
我认为这部作品,从哲学意义上讲,首先是韩松老师透过自己的独特视角和狂野的想象力,对现代男性所面临的“意义危机”、“身份危机”和“中年危机”所作的一种哲学性反思,但该文的意蕴又绝不仅仅是这些——里面还有很多关于文化传统、人性、成长、命运、宇宙的宏大思考。
可以看出,韩松在这部作品中蕴含了他的雄心壮志,即便这些宏大的命题在此种篇幅的短文中几乎不太可能有足够深入的展开。
而如果用时下又流行起来的MBTI来套,本文又可以说是一个INTP(也有可能是INTJ)对于油腻老男人(也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和魔幻现实的辛辣嘲讽。
对了,还得多说一句,不是所有描写了男女不平等现象的作品都是在宣扬男女不平等,更多的时候,尽管看上去只是在呈现,那也是一种足够深刻的批判和讽刺了。
韩松,生于1965年8月28日,1982年发表处女作《熊猫宇宇》,1984年考上武汉大学,1991年进入新华社工作。
根据百度百科,其现任新华社对外新闻编辑部副主任兼中央新闻采访中心副主任,这应该是个副厅级职位吧?所以,千万不要小看我国的体制内人士,也许他的脑洞大得能装下整个宇宙,哈哈。
我们先来看看韩松自己是怎么说这篇作品的?中华读书报:收入“韩松精选集”中的中篇小说《美女狩猎指南》是您多年前的作品,这部作品无论情节设计上的想象力、细节描写还是故事背后对人性不同侧面的发掘,至今读来依然令人震撼。有意思的是,这两年风靡全世界的两部美剧《西部世界》《使女的故事》的情节叠加到一块,刚好与《美女狩猎指南》有颇多相通之处,可见您那么早的作品已经有预言性,而且非常犀利。韩松:确实是有这种感觉。这样的作品今天不一定能写出来,这跟当时的创作环境也有关系,虽然写的时候没想过一定要出版。《美女狩猎指南》写于2002年,我的好几篇科幻小说都是那个时候写的。那个时间段,科幻小说的发展还是比较活跃的。2014年的《宇宙墓碑》
再来看看同行是怎么评价这篇作品的?我觉得飞氘的寥寥数言就已经把这部作品的一部分内核讲透了,尽管还不是全部。飞氘:而在《美女狩猎指南》(2002)中,神秘公司用生物技术,以工业化方式生产可以快速生长的人造美女,将这些“长有卵巢和子宫的纯种动物”放到一座岛屿上,供有钱而寻求刺激的好色男人狩猎。以真枪实弹武装的男人捕获女人后可以随意处置,但也有被女人杀死的危险。主持这一项目的博士竟说这种活动可以为当地经济做贡献。这里,科学的进步反而助长了最黑暗的欲望,而蒙受过性心理创伤、成年后又被僵硬的社会现实所掏空的男人们,只有在极端残酷而诡异的环境中,在以死亡为代价的猎捕和征服中,才能重新找回生命的激情,以变态的方式释放被扭曲的欲望。——《宇宙墓碑》序言:总导读韩松的『鬼魅中国』
此外,还得看看媒体是如何谈及这篇作品的。《深圳商报》:……其中中篇小说《美女狩猎指南》是国内科幻迷中口耳相传的“神作”,但却是第一次公开发表……《美女狩猎指南》则是此次重订版的最大亮点。这篇作品可说名声赫赫,但真正读过它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它从来没有在任何出版物上公开发表过。起先,只有与韩松相熟的同行或是朋友相互传看,后来渐渐变成了粉丝们口耳相传的神作。这个故事讲述的是,在充满人造美女的不知名小岛上,这些美女本身就是猎物, 然而她们的天性不可琢磨,神出鬼没,在被猎与反猎中不断演化出不同的群族。荷枪实弹的猎人们以为自己胜算在握,纷纷朝着深不可测的丛林渐行渐远,迎向各自的结局。韩松曾说,《美女狩猎指南》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此次它终于公开亮相,接受读者的检验。
现在我们知道,这部“韩松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创作于2002年,时年37岁(值得注意的是,韩松也故意将《美女狩猎指南》主人公小昭的年龄设定为36岁),已近“不惑”的他,在新华社也已工作了11个年头。
按照韩松的说法,“那个时间段,科幻小说的发展还是比较活跃的。”2002年,中国加入WTO不久,似乎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一切都在稳中向好……(现在看那之后的10年,说是狂飙突进的10年也许并不为过吧?)
何夕的《六道众生》、刘慈欣的《朝闻道》、柳文扬的《一日囚》都发表于这一年,而韩松主编的《2002年度中国最佳科幻小说集》也将这三部作品悉数收录——那个年代,无愧为“中国科幻的黄金岁月”。
我建议大家有条件的话,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小说。
其次,我想提醒下,接下来我不会深度地解析剧情(因为剧情并不复杂),但是我会大量地引用原文并作出相应的点评,而这也是我惯常的风格。
故事的开端其实无比俗套——三个已经面临多巴胺分泌不足的”重大危机“的老piao客,想要通过更强劲的”奖赏预测误差“来排解自己的xing瘾,进而在”女妖“的诱惑下,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三个主人公分别是:小昭,心思细腻敏感(也可以说心智成熟度较低),始终保留着一丝少年气息,终其一生都在与自己内心深处的负罪感作斗争,他也是三人中最后唯一的幸存者;眼镜,老谋深算、丧心病狂、善于诡辩,最后却死于小昭之手;胖子,三人之中年龄最大,曾经年少得志却因为看上了领导的女人导致仕途高开低走,终其一生都想卸下自己的M面具,却发现改变不了自己M的本质。
很显然,三个主人公其实代表了三种人。
就是这三个老piao客,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意外地达成了共识:不惜以死去换取性的快乐,这使他们觉得,以前自己做的,不过都是颓废和虚妄的小孩子游戏。他们心中顿然升起了一股豪迈之情,这才是要从臭哄哄的阴沟里爬出来的样子。
其实,小昭在成为一个老piao客之前,不是没有过思考: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沉湎于这种事情呢?小昭不能解释,也许是本性如此吧。就像小孩喜欢吃麦当劳,一受到现实的诱惑,与生俱来的东西便统统激发了出来。这跟大脑中某种激素的分泌有关,甚至是由百万年前形成的基因决定的。这样的一些人,生活在快乐中,但同样也痛苦。社会成规认为这不道德,而其实他们仅仅是性倾向有些不同。然而小昭渐渐发觉,周围的男人中没有不玩的,如果说是xing倾向,那么它实实在在地表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只在频率上呈现出差异,主动性有所不同而已。难道人人的身体里都携带有淫乱的基因么,还是后天造就的社会属性?如果说是后天,那究竟又是什么使然?小昭越想越想不清楚。他曾经就此问过眼镜。眼镜却笑而不答。
显然,最终他还是向自己的欲望妥协了,并且将其合理化为”周围的男人中没有不玩的“。
事实证明,他这么想倒也没错,因为他们的同伙中可是有不少名人——人人皆知、享誉中外的电影导演;小昭单位的一把手——快要退休的正部级,61岁的赵日月(值得玩味的是,韩松老师自己供职的新华社也是一家正部级单位);伊藤忠商社的中国区CEO……这也正暗合了文章开头埋下的伏笔:可以说,能够舍得下身家性命,花大价钱来搏这么一次体验的,其人也算得上是这个社会上特立独行的精英人物了。
而小昭在得知眼镜杀害了赵日月之后的第一反应也颇为搞笑:没想到上岛的人中竟然有他!他那么忙,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呢?他的工资又怎么可能支付俱乐部的花费呢?过几天,等单位发现他失踪了,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一万名员工将如何猜测和议论?
眼镜的想法其实比小昭疯狂得多,他似乎是将男女之事全然当成了生命的本质,也许他就是“自私的基因”的完美载体?“瞎说什么。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别指望了。都是躲在大学的书斋里面,用一些自己也不懂的东西来欺世盗名的。他们连对面走过来的女人都不敢正眼看,但他们心里想着什么人人都很清楚。总之,他们是一帮最窝囊和最下流的家伙。怎么能指望他们去认识人性?再说,人类这种简单而卑鄙的动物,又有什么好认识的呢。任何学术都是扯淡,还是谈谈房中术吧,这才是决定历史发展的唯一真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现实中那些所谓”积极向上“,想要”出人头地“的雄性动物,又有谁敢说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是100%健康的呢?在这个归根结底是以权力和暴力来维系秩序的人类社会中,哪有什么纯真的地上天国?权、钱、名、性,我敢说99.99%的男人逃不出这4个窠臼。
韩松在汪洋恣肆的行文中从不忘记对现实的批判:据眼镜自己说,他第一次与女人的亲密接触是在少年班的时候。早熟的他受到英语公共课女教师的引诱。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眼镜参加工作。眼镜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当天便去找了妓女,从此他才从心理和身体上彻底摆脱了女教师的纠缠。小昭有时候想,少年班真是一个魔窟啊。那种破坏生命平衡、扭曲社会资源分配的东西之所以存在,本是落后民族在拼命追赶中显露出的一种底气不足,却熄灭了童真的梦幻之火。长期生活在那种非常状态下的眼镜,直到现在,还是那么的自负而又抑郁。而如今,类似少年班这样的怪胎,不也移植到了每一所小学、中学、大学乃至单位里面吗?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生长着过分成熟的小大人。
好一个“过分成熟的小大人”!如今,当我们一再读到“内卷”这一概念的时候,我们是否终于能够明白,这些“小大人”之所以诞生的真正土壤呢?
男人与男人之间,可以有兄弟般的情谊,但也可以有若隐若现的“羡慕嫉妒恨”,你看,小昭对眼镜就有着这样的复杂情感:一方面,眼镜平时对他颇多提携和关照,又是带着他开启新世界的“师父”和“领路人”,但另一方面,作为同龄人的眼镜,在单位早早就年少得志,他对于男女之事的驾轻就熟、他的残忍和麻木不仁中透露出的雄性Alpha气息,都让小昭感到既妒忌又恐惧,而这些显然是在无意识层面发生的,同时也为小昭最后开枪射杀眼镜埋下了伏笔:但小昭意识不到的是,他的想法深处却也隐藏着对眼镜的嫉妒火苗。……小昭仍然害怕。只有眼镜还清醒地想着要验明女人正身,揭下死人的面罩,而小昭却不会这么做。在这竞争中,他或许会成为失败者呢。……小昭回想着昨夜眼镜所历经的“解剖的喜悦”,产生了一种己不如人或技不如人的自惭。
相比眼镜,小昭对于岛上的这些女人似乎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当眼镜当着小昭的面处刑少女的时候,韩松是这样写的:那刀好像刺进了小昭的腹中似的,他顿时眼冒金星,瘫软无力。雾里看花一般,他看见少女猩红发热的内脏一层层翻卷着裸露了出来,就像是从火山口吐出的岩浆,有一种沉甸甸、慢吞吞的感觉,在重力的牵引下逐渐淌落到了凉嗖嗖的空气中,而她本人也好像受着这股力量的牵引,往宽阔的大地弯下了腰去,先是双膝着地,然后便全身倒下了,在地上痉挛着打起滚来。那些新鲜的内脏沾染上了碎石、杂草和土粒,看上去活像一盘刚出炉的比萨饼。这便是女人美丽外表下面的实质性内容吗?小昭感到药丸的强大作用又开始在他身体深处剧烈地翻腾起来。下身那玩意儿又硬了起来,使劲往前冲,像一个囚犯急着要越狱去寻找他的自由。怔怔地看着女人奇怪的腹部,小昭想起三十六年前,自己就是寄居在这样的肉体和腔膛里面的呀。他与女人,不过是宿体与寄主的关系,而说不定这正是这世上一切关系的本质。
在这里,小昭将他对母亲的情感,移情到了面前惨死的少女身上,于是在这里,女性实际上被抽象成为了一种符号,那就是植根于人类内心深处的“母体情节”——作为整体的人类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很显然,作为个体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答案——我们来自于我们母亲的子宫和产道。
虽然小昭的生理年龄已经36岁,但他依然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按照荣格的理论,也许小昭的原型是“永恒少年”。显然,小昭的很多心理活动,完全是站在孩童的视角上展开的,并且这种“天真”的思考与全文的血腥和杀戮气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既是那样格格不入,又是那样恰到好处:多少年前,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在市工人文化宫举办的“人体的奥秘”展览上,小昭也看到过这样的东西。那不过一个通体褐色的四方形物体,浸泡在同样是褐色液体的玻璃器皿里。给人感觉,这怪异的东西是由一位戴黑边眼镜、穿旧式军干服、瘦瘦的并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在自家厨房里用菜刀切下来的。它吸引着幼小的小昭久久不舍离去。唯一遗憾的是,却没有产生后来才懂得的观yin快感。那个时候,这神秘的物体,是否便代表了女人在小昭心目中的所有印象呢?总之,这图景一直伴随着他长大成人。接下来的问题是,别人是否也是这样长大的呢?比如眼镜?那种极富纪律性、目的性十分明确的参观,回想起来,好似一种带有惊险性质的有组织犯罪。大人们为什么要支持并安排这样的活动呢?为什么这一切都是由学校牵头而不是由父母提议的呢?这样的疑问,久久地沉淀在小昭沉睡的心灵里。正是这样一种所谓的“强迫的面对”,陪伴着男孩子进入了青春期,并电荷般地积聚在他的一生中,终有一天到达爆发的临界点。而就在现在,小昭不也正经历着一场由眼镜制造的“强迫的面对”吗?其实,这种“强迫的面对”的经历,存在于每一种境况下,连走路、吃饭和上厕所都须臾不离。不过深究起来,这强迫的里面,又不能说没有更真实的自愿性吧。也许,正是这个原因锻造出了面对女人时的异常心态和yin luan行为,而不是相反。
又比如这段:“难道,是岛把我们载运回了童年?”小昭十分震惊。他回想起,第一次与女人发生“真实接触”的情形。那时他只有十三岁,大人都上班了,他把邻居家一个五岁女孩诱哄到自家屋里,关上门,托着她柔软的腰部把她抱到床上,让她俯着身子看连环画书,她两条腿便搭在自己的膝上。他从后面慢慢脱掉了女孩的裤子,然后观察并抚摸她的si chu。女孩一直安静而投入地看书,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小昭就这样度过了心跳的半个小时。然而没有料到的是,女孩把这事对父母说了,女孩的父母又转告了小昭的父母。不过,小昭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两家此后照常来往,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是大人们心里存了一层芥蒂。小昭知晓了对方父母对此事的态度后,羞愧交加,恨不得马上去死。也许,如果有惩罚,那还好一些吧。因此,渴望着惩罚的小昭,却因为惩罚的缺席,而在心里滋生了难以释怀的失落。但不管怎么说,小昭正是在揉捏女孩时,第一次对宇宙万物产生了一种贴切的感触。后来,随着青春期的真正到来,也许是受一种下意识的强迫作用,小昭竟从记忆深处把那见不得人的事情扫除出了大脑,打心眼里不记得女人si chu的真正模样了。以致在大学里交上女朋友后的最迫切愿望,便是请求她允许他看一看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洞。”女友以颇不耐烦的口气说出的这句话,使小昭十分泄气和无趣。女人的“洞”,与蚁窟或者墓穴相比,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呢?女人真是一点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啊。那时,互联网还没有在国内兴起,学校里很难有机会看到黄色照片和录像,男女生也不像今天这样随意开放,因此对于女人的“洞”究竟是什么样子,好奇的小昭便无从知晓了。是否每个女人都会对男人说出那种话来?此后,经常地,小昭便有了yang wei的恐惧,而他对于宇宙的本真感触,也就一天天地淡漠了下去。结婚后直到过了一个多星期,小昭才与老婆有了第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洞”是一种什么感觉。但那种经验却十分浅薄短暂,完全不如想像中的神秘悠长。后来认识眼镜后,在xing的方面才彻底地放开了,小昭开始大胆地在各种各样的“洞”中探幽寻秘起来。最后的结果是,老婆离开了小昭。离婚的原因,从表面上看是因为老婆接受了她上司的勾引。然而,这其实却也是小昭下意识中一直期盼着的事件。小昭的另一个心病是,他是到了离婚五年后,才在一名ji nv的指导下,最终弄明白了女人yin di的具体位置。这时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却感到自己仍然是个小孩子。他为此叹息:和平的时代实在太漫长了,而它造成的后果还不仅仅是迟钝。一方面,是人永远也长不大,而同时伴随着这个过程的,却又是青春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形成了奇妙的对应。这种感觉,在上岛后更加真切地罩住了小昭的整个身心,就像短暂的生命被永远也流淌不完的时空瀑布所吞没。所谓青春这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怪异人生副产品,正是通过一个无谓的洞漏去的;而漏去之前,自己先已产生了变形,就像被水流揉皱撕碎的手纸。想到这里,小昭便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可日本人却先流下了泪,自语道:“总之,这里的主角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这个岛屿。它是活生生的、经历了亿万年生命史的存在物。爱与恨在这里交织,生与死在这里相连,因为这个,宇宙才开始演化的吧?而宇宙一旦开始演化,便把我们像垃圾一样吐了出来,我们才来到了这个岛上。我们杀掉自己心中的毒虫,而这毒虫便是她们。与这样凶猛、美丽、诡异而极端的动物做爱,便如同与自己zuo ai一般。与这岛一样,男人原来也是一座雌雄同体、中空而充实的马桶啊。我们只能通过下水道,与那个排斥掉我们的宇宙重新连为一体,尽管它已不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个世界了。”小昭默默地看着同样孩子气十足的日本男人,心底滋生出一片宽厚的怜爱。
而且,小昭似乎时常扮演着一个给出“灵魂拷问”的角色,这显然是那个揭穿皇帝新衣的孩子才会干的事情:小昭觉得眼镜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也不敢与眼镜的目光对接。一刹那,他怀疑眼镜其实早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一具灵魂附体的活尸,所以才能把什么都置之度外。他又去看女人的尸体,说:“真的想知道,上岛来的男人死亡率到底是多少。”“你原来是想问这个呀。”眼镜仿佛松了一口气,“根据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我判断至少是百分之七十。换句话说,上岛的男人,三分之二以上是要死掉的。”都是为着自己的信念而来的呀。“下一个,是谁呢?”“又来了。干吗这么看我?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女人。”“女人,是敌人吗?”眼镜不说话了,一屁股坐下来,像一块顽石,整张脸则扭曲得像是泥石流经过的路面,呈现出一种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的表情。
小昭,理想主义、敏感、孩子气而又自卑,这四个特性注定了他始终不愿意卸下自己的武装,也注定了他在看到眼镜达成了天人合一的生命大和谐之时要射杀眼镜,并且将那具有象征意义的“巫山神女”啃食殆尽。
值得一提的是,本文中多次提及了”孤独“、”宇宙“这类字眼,下面让我们来看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小昭的几段“贤者时刻”:小昭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眼镜闲扯着,心情却固定在了与眼镜彼此抚摸的感觉上,觉得十分舒服,心态也变得平和起来。岛上的猎物的确很刺激,但他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这时才明白,那便是刚才那种互动式的交流啊。……女人们仿佛永远也不会变老。在不与男人对峙时,每个人的日子都过得快活,一点也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的样子。小昭被异性吸引。他追随她们,又来到了第一次狩猎的小河边。在这里,女人们纵身跳进河里,欢愉地享受着水的乐趣。她们的身体反射着波光和日辉,变得惊人地晶莹透亮。她们把水泼在彼此身上,嬉笑着,在水中热烈地拥抱、接吻。小昭出神地看着这一幕,不觉抬起枪瞄准了她们,却久久忘记射击。意识到这一点时,他震惊地放下了枪。他深深感喟于她们对生活的迷恋。小昭不禁想,要是能成为一个女人,那是多么的好啊。上岛三天了,他一点也不知道她们的内心世界。她们怎么解决食物来源?她们为什么要分群活动,而不结成一个统一的部落,并尊崇同一个首领?令她们在日常生活中大喜大悲的,究竟是什么?她们遵循什么样的仪轨和习俗?她们有自己的宗教吗?她们会生育出孩子吗?她们的文明真的发展到了使她们有能力修筑像观音像和庄园那样的标志性建筑物的程度吗?总之,女人的秘密太让人感喟了。而从外表来判断女人,毕竟是肤浅的。这是身为男人这种动物的最大可悲吧。……一股由于预知到时代巨变而催生的激奋,滚荡在小昭的胸臆中。一刹那,小昭感到自己从性别上超越了男女,成为一种中性的动物,不禁自鸣得意起来。他仿佛看透了这岛的深刻内容。和平年代,物质丰富,人们却前来岛上寻死,这本身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的。除非,那和平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这种事实存在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就是非常大的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小昭至死都想弄明白的课题。或许应该去问问俱乐部的创立者。而岛屿使人有了创造性的新想法——兴办真正的旅游区,这也是死亡与zuo ai之外的重要收获吧。夜幕降临,小昭又一次看到了银河。银河巨龙一般磅礴地盘绕着,身体里汇集了几千亿颗恒星,为它提供着满足欲望的能量,而无数的星际尘埃和气体则像它身上的蚤子一样跳跃不休。银河系的直径长达十万光年,这是小昭这类人根本无心去认识的概念。关于银河系的中心,一种见解认为其核心区有一高光度星团,另一种见解则认为银心存在着一个由吸积盘环绕的、相当于几百万倍太阳质量的大黑洞。小昭的位置,距那里有两万八千光年。在银心两侧,分别有两条氢流旋臂在作高速抛射运动。而在距银心三百秒差距的天区内,有一个绕银心快速旋转的氢气盘,以每秒七十至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向外膨胀。在距银心七十秒差距处,则有激烈扰动的电离氢区,也在高速向外涌出。银河系正以每秒六百公里的速度,向南十字星座方向运动。这表明,银河系正被一个众多星系组成的大物质团——直径三亿光年、质量相当于银河系一万多倍的所谓大吸引体——所吸引,该大吸引体距离小昭的位置约两亿光年。但它到底是什么?是否真的存在?这是一个谜团。在范围两百亿光年内,还飘浮着无数的星系、星系团和超星系团。它们构成了现代人习称的宇宙。就在这个超级子宫般的宇宙中,不断地孕育和诞生着各种各样的生命形态,其中,也包括基因工程女人这样的生物。那么,这一切的发生,究竟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所谓的进化,到底指的是怎么一回事呢?在这所有之上,衍生出了信念这样一种用物理学法则无法度量的怪物,则是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站在宇宙深处的一粒微尘上,小昭脑海里翻腾着这些他从来没有去想过的问题,自己也觉得奇怪。刹那间,他意识到,这整个宇宙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这座岛的存在而存在着的。这样一来,作为捕猎者而来到这岛上的荒唐感,才慢慢地减轻了。
《美女狩猎指南》,毫无疑问,具有浓厚的邪典色彩。读着读着,我忍不住想起了一部电影,那就是克里斯蒂安·贝尔主演的《美国精神病人》(American Psycho)。这部上映于2000年4月14日的电影,改编自Bret Easton Ellis发表于1991年的同名小说,同样描写了一个有关杀戮和xing瘾的故事,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具有多重人格和刻板行为,白天光鲜、夜晚疯狂的“华尔街二代”嗜血精英的形象。
《美女狩猎指南》的结尾,因为刀法不够精湛(也可能是因为已近癫狂)一不小心挥刀自宫的小昭,变得前所未有地平和:已是凌晨时分,大部分的客人和小姐都走了。大厅里,除小昭和他的女人外,还有两个男人在无休无止地唱歌。他们一个长得白白胖胖,一个戴着眼镜。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们都没有叫小姐,只是自顾自地吼着,像有着无穷的精力需要发泄。小昭出神地看着他们,有一种看鬼魅的感觉。他忽然亢奋起来。他愈加紧地搂住小姐,一只手去抚摸她的ru fang,那正是他这些年来重复过千百遍的动作,这一次竟生疏了。他从来没有觉察出女人是这样的可爱并且真实。他觉得她便是自己的母亲或姐姐,是那些能对男人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注意到她胸前佩戴着一个玉观音。他想她搞错了,男戴观音女戴佛啊。这个世界整个地乱套了。这时,小昭的下身又隐隐作痛起来。有一瞬间,他觉得,这场梦该结束了,他该有一个家了。最安全的,其实是一种有爱无性的生活呀。
而在《美国精神病人》的结尾,主角Patrick Bateman最后发现,没有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又或者,他所说的,在那一群人看来,其实也不过是无比的稀松平常。
韩松在《宇宙墓碑》的后记中写道:最近我读到王德威教授一篇关于文学的文章,其中讲到,二十世纪第一个十年,梁启超所在的时代,有上百部科幻小说。可笑的是,“五四”以后,科幻小说销声匿迹了。科幻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想像与乌托邦,在一个有限的言论可能中投射不可能的事情。它有很多动机,比如隐喻的动机、社会评论的动机等。一九〇〇至一九一〇年中国就有科幻小说,一百多年以后,科幻潮似乎又到来了。科幻让人无从预测,他们在文学上的新颖性特别值得珍惜。科幻是一个做梦的文学,是一种乌托邦。它不是乱想,而是基于一定现实的想像力。王老师的这番话令我感慨。能够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时代邂逅科幻,是一种幸运,因为我能梦到更多的世界。
刘慈欣曾在《三体》中借叶哲泰老丈人之口说:在中国,任何超脱飞扬的思想都会砰然坠地的,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
在这片东亚的古老大地上,数千年来,兴亡百姓苦,功成万骨枯,逃不过一个“治乱循环”,逃不过一个“兴亡周期律”,逃不过一个“马尔萨斯陷阱”,这现实的引力又怎可能不沉重?
但是,世间的苦难与荒谬却成为了作家们创作的宝藏和无穷无尽的灵感之源,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最辛辣的讽刺呢?
而在《美女狩猎指南》里,那位设计了这个俱乐部的怪人,那个真正的始作俑者,却从未露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