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这是我第一次分手,在热带的雨里
引子:南国的雨季来了,一同潮湿的还有生长在荒芜中的心。
影片《热带雨》以女性的视角讲述了一位来自马来西亚,婚后移居新加坡的高中华文老师阿玲的日常生活。导演冷静克制的表现手法使得影片并非一味地以女性的视角批判男权又或是表达对生活及制度的不满。相反,透过影片,观众更易感知的是一个即将迈入中年,迫切想要孩子,同时获得社会身份认同的女性的孤独与彷徨,以及从其身上所流露出的坚韧与隐忍。
女主人公阿玲是一位高中华文老师,与从事金融工作的丈夫结婚后便随着老公移民新加坡,但婚后八年阿玲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在不断接受试管受孕的同时阿玲还需要每日照顾瘫痪的公公,以及接受中文教育不被学校重视的工作现实。随着年纪的增长与受孕机会的渺茫,丈夫的出轨与公公的离世都让阿玲的生活显得愈加疲惫与压抑,直到留守学生郭伟伦的出现似乎让彼此有了生活的依靠,同时也有了一段看似畸形的情感。但导演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如何将这种不为传统文化与道德观念所接受的情感表现的更为立体,抛开观念的束缚,这更像是生长在南国雨季里的小小奇迹。
影片中几乎没有晴天,毫无征兆的大雨与持续阴郁的天气占据了影片的全部,如同影片暗灰色的基调。开篇的车载天气广播与金融风波预测以及电视中滚动播放的马来西亚暴乱讯息也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影片所传达的不安情绪。影片期初针对于阿玲的人物性格刻画多为局部特写,隐约皱起的眉头与因频繁注射排卵针剂而发紫的肚皮,熟练的注射动作在反映阿玲求子心切的同时,也将中年女性的生存危机表露出来。
实际上,导演一直在着力于以阿玲为切入点将社会文化与道德体系中的缺口呈现出来,不仅是针对于阿玲的生活现状,同时也适用于整个家庭所折射出的社会问题。对于阿玲来说,家乡的动乱与移民的身份都使得阿玲在新加坡这样的一个外来人口众多人员构成复杂的社会环境中缺少一定的归属感,加之结婚八年一直没有孩子,身为大嫂的阿玲迫切地需要通过孩子来完成在丈夫家族中的身份认同,同时维系与丈夫的感情。身为长子的丈夫,结婚多年依旧住着父亲的房子,一方面需要应付工作的繁忙,还需照顾阿玲的情绪与瘫痪在床的父亲,长期的求子无果使得其也逐渐失去了耐心,最终婚姻破裂。瘫痪在床的公公,大小便失禁,生活无法自理,吃菜需要人为咀嚼。至于高中生阿伦,父母长期在国外经商,生活无人照料,缺少家庭的温暖。影片所建构的人物都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社会身份与生活需求的空缺,他们不断地被放置于看似完整实则破碎的家庭环境之中,进而延伸至行为的错位。
因而,阿玲与伟伦的错位情感实则更多的是缘于情感的空缺与生活的填补。伟伦对阿玲的迷恋一方面出于对其身上所散发的成熟女性气质的迷恋,另一方面也是最为主要的因素则是处于青春期的伟伦借由阿玲填补了生活中亲情的缺失,而阿玲也完成了伟伦对于母亲的幻想。至于阿玲被动接受对伟伦的情感,一方面源自于自身家庭的不幸以及对情感的需要,更多的是,伟伦于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阿玲对于孩子的执念,同时伟伦对于中文的兴趣以及对于武术等中华文化的热爱都使得阿玲于被动之中默许了这段病态的情感。
同时几次出现在影片中的榴莲以及出现在情感转折与高潮之处的大雨都为两人这段不成熟的生活交集埋下伏笔。榴莲第一次出现在影片中是阿玲的弟弟从老家带过来的,榴莲在承载家乡思念之情的同时,也暗喻了阿玲与伟伦在教师同吃榴莲的身份转变,影片在两人第一次吃榴莲的时候并未直接展现这一画面,而是通过镜头的推拉与细微的咀嚼声将二人食用时的外部环境呈现,而在教室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甚至于可以说是不恰当的环境更为这一场景增添了几分暧昧之意。而第二次吃榴莲,则是带着公公一同为伟伦庆祝获得武术比赛的冠军。伟伦照顾公公的细心与老公来电时的责备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阿玲对于伟伦的情感依赖,进而致使两人不断相互深入彼此的生活寻找依靠填补情感中的缺失。而影片中的几场大雨都见证了阿玲生活的重要转折,阿玲在梦中听见了婴儿的哭泣,循着哭声,阿玲来到了公公的房间,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个女婴,激动的阿玲抱起女婴流下了泪水。这里之所以将婴儿设置为女婴,一方面是因为阿玲一直以为丈夫喜欢的是女孩,但直到在公公的葬礼上上才发现丈夫喜欢的是男孩,另一方面,阿玲梦中怀抱的女性在某种程度上是阿玲自己的化身,暗喻着阿玲的新生,但同时新生命的诞生也意味着公公的离去。第二场大雨的出现则是阿玲决定结束与伟伦的畸形情感,雨中的阿玲与伟伦相拥,当伟伦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分手,心真的很痛,阿玲则安慰道:“都是这样的,以后你就会习惯的。”寥寥几句将影片中中年女性对孩子与性的渴望以及内心的挣扎于压抑展现出来。
大雨冲刷的不仅是南国的雨季,更是伟伦对爱情的懵懂和阿玲对生活的最后希望,都在这场热带的雨里。
一影一话 谱人世虚实
俱是覆舟风雨 书字可抵愁
公众号团队: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戏剧影视学
终南影话 电影小组
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