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电影
眼瞅着电光火石中小新村潮涨潮落,暴裂无声的日光流年一寸寸炸开,红油金光大块肉,肥而不腻,爽歪歪!像烩顿的毛血旺,弹牙,炝辣!上次看这么脆生, 油滑的很的片子还是刘震云监制的《一句顶一万句》。
一样软弱沉默的孤独男人,一样没话找话,一样因圈养而幼稚,一直嬉皮笑脸的耐操,一直自由奔放的做梦。丧心病狂地恨天咒地,老虎因为没有同伴成了犯人,在火里闷的噼啪爆炸,看到姑娘,拉锁滑下,不好意思,皮衣一搭,老虎,棉鞋落下赤脚狂飙。老虎最怕变成虎皮风筝,身份变复杂,还得脚不着地的在天上飘;老虎最怕离开森林的春天,窝囊嗜睡身份乱七八糟;老虎调侃没有失意的诗意,老虎醉看流光溢彩的经济动向,老虎被安乐窝围困;老虎支棱不起,岁数不小没钱也没答案没技巧。过点了,奇怪蔬蔬菜还没有熟,老虎冒着虚汗倒下;老虎在MTV里不出来,想看大海去趟南方蒸蒸桑拿;老虎板起脸拿出充满技巧的愤怒,老虎想,不要磕头要挣面子,于是再努力一把。于是分析自身优势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望天心情就会好感觉飘飘,替有钱人换位思考,没想人家社会人办社会事,换位思考,和平解决,如意感觉,登的更高,红酒促销,风筝飘飘里藏着弯弯道道,藏着密谋商量。老虎恨。老虎想离开这个全被假象填洒,又复杂又奇缺的世界,老虎想找个家。
里面的人除了小二和小罗弟弟都吃着粗粝苞米梗子长大,心冻的硬邦邦,坚信着坚强等于狠,未被驯化生猛如虎,因为患得患失欲擒故纵,为了走出麻木,只好一起鼓励着;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未来可好了。最敬佩的不是台词的弹牙和叙事的平整,也不是一些很支楞的东北框架图,沙沙的啃冻梨,弹冻硬的橘子皮,倒车被顶哈一口气蹭鼻梁,打不着火红塔山烟熏火燎的黄牙,打不着火又刹不住闸拖拉机,洗完澡包头戴口罩,厚厚的棉衣包耳帽蹲在红墙根下,一定要露脖子地穿貂皮,绒弹力裤当外裤,两个人扶着冰刀钻进暖屋烤火撸串子的小铺,烟囱横亘袅袅的在雾里,在流光溢彩的冰面上打呲溜滑磕掉门牙。。。这些厚重而又闷燥的东北气,加上社恐话少冷炕头的普通人,比起许多片子里那些拧巴造作的东北口音,感觉很被尊重又真又舒服。我最喜欢的是这种无目的的拍摄理念,作者已死,拒绝批判,拒绝表达,刻意去避免崇高。里面里面的所有矛盾的处理如,小男女孩互骂生殖器脏话,记在记事本上当趣味素材;婚后说不上话做不了事儿,有感情就好破镜重圆买个蛋糕;家徒四壁追债上门,拉上兄弟喝三桶酒就不去死了;抓到小三,不逼人喝酒合个影当忍者——平和与“中立”,冷静和宽容,这才是普通人坚忍生存的底色。徐东和小罗在学校的职业分别是“灵魂工程师”和“生活教科书”坚信有感情,日子就温火向上走。小夫妻互相的善良和宽容,各阶层人们契诃夫般的平等意识 ,在一众远山冷冰冰里,这种信任和自由,像在流光溢彩的冰场上看着晚星衰老,眼睛融化,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很生活,不夹生,很有嚼头。
片里人大多内心里面有重担,傻小二是个完全解脱甚至洒脱的人,他是一种享受的态度混乱的生活里清醒的存在,他是一个给悲苦的人带来温暖的天使,小二特别戳心,对人倒众人欺,被唾了满脸鼻涕的马千里“就是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太好,我过来看看你。”
红风筝飞的那么高,雪地里风呼呼把眼睛拍出泪花,追逐着狂跑,躺下望着天心情就会好。像徐刚,像马千里,像那些讨债者们,其实都被困住了。但总有小二和小罗以及背着40度的徐东在雪地里奔跑,拒绝死亡和遗忘,挺过今天,相信未来的妈妈,他们这种没困住世界观完善做自己的少数人,给新纪元里仍然被蹂躏贫瘠的冬天硬土,带来永恒的希望和温暖。第二部分 片里有很多双面人,火辣辣的刺头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软弱无能斩不断,拎不清感情的怂包丈夫,为了道德自由头破血流至死方休;单纯感性的乡亲,在哲学家的带领下认死理倾札人,以头抢地砸闹革命。很喜欢的角色比如影片中的诗人,他的原型是张稀稀,原先是在学校美术老师,得了精神病还是继续写诗,虽然浪漫让他饿肚子,但他在诗歌的岸上看着生活洪流里的人们,我想拥抱他。在经济凋敝中,三两商贩与徐东拿着小罗写好的“诗歌”喊卖却无人前往的文化落魄,是一种时代围困的自然逻辑,也是以“诗歌”所象征的文化灿烂及真理所作的微弱抵抗。
傻小二在阴影里叫卖“梯子”时的标语“登的更高,望的更远”,生硬突兀,但也意味着真理并没有彻底消弭。书里两个人的人生里经历了那么多人,生活里热热闹闹地过着,却没有人听到那一句话。
东北人,囚笼里的老虎。
在“沉重且缄默”的矩阵中,既是生命的闭锁,亦是生命的舒展。马千里被资本所欺骗,或是被文化所戏谑后的价值死亡,老虎都试图用暴力去回应那句轻蔑与赖账。亦是徐东始终面临的价值困窘的内心窄门或浮桥,那份看似要溢出来的凝滞、行动无力与断裂。在徐东与马千里之外分别存在一个捧哏。一个特殊人,徐东和诗人小罗,配马千里和口吃工人小二。这两人既是身体性的疾病废物又是弱势群体, 这俩人共同贯穿一个背景:都在社会大结构失业的浪潮中,回到了一无所有的身份。延伸之意则是两者都是文化矛盾与裂隙的直接产物,工业废水里被抛弃的人。都在互为对应的勾勒那个在特定的文化中所携带的,无处躲藏的,人之囚束、颓靡与封锁。但同时两个都精神崇高,最游离于叙事之外的“圣人诗人,一个超越叙事的微弱救赎者。只为了道德自由和爱而存在。
有些人说得着,有些人怎么也说不着;那狗够义气认死理,嚎着甩尾巴以为人家认他,结果为了赌人讨债的嘴,糊在锅底成了烂肉,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场外互动,压上了全部家当和希冀的马千里,被四部手机困住,一群恶犬般的亲戚狂吠,开始他还同心协路,下跪磕头,派出所门前和平解决,结婚戒指项链抵押,后来发现火炮对着自己,在傻小二炸带鱼风筝看着天,心情就会好的真诚鼓励后,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按过点腾日子,当社会人办社会事了。这种举全家之力小镇企业家不及兄弟里的李光头根本没有渠道找对人,除了影片字幕最后的一个法制回归,像小县城,小企业的现金流,信息流都是断裂的,片中多次出现的大烟囱厂煤场采石场就是困囧忙的城市底色,东北除了产粮保铁以外,没别的任务。就像小罗那个本地诗人才华滞销,身份复杂,他所说的没人需要我,我特别不安的那句,但一旦有人找了,不是要被打断腿就是有事儿要骚扰,忙摆着手,‘文人是弱势群体,跟我没关系’。东部发达地区找订单,就很有可能找到,然后寻找产能来变现,但是被弃之如敝履的弗兰肯斯坦小镇不行。这也是当时乡镇企业、倒爷盛行的时代痛点,没拿到钱见不到人也没有答案。像原来的鞍山猛钢就是拼命。有些人现在说不得着,将来或许能说得着;有些人现在说得着,将来未必能说得着;有些人这一辈子也说不得着。找一个能说得着的人过一辈子是福分,不管是爱人、朋友还是亲人。
孤独有千万种写法,怎么样都不稀罕,毕竟文人是弱势群体,而现金令人感动。而最孤独的就是热热闹闹了一辈子的孤独。如果做一只老虎是孤独的话,那我就敬孤独万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