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爱情不是那么简单

　　爱情不是那么简单。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来自影片中的一个“狗皮膏药”。《碟中谍4》使得一个“刻章办证”的小广告以及电话号码成为当时全球影迷热议中的一个小嘲点。所谓爱屋及乌，大抵如此。在《白日焰火》里哈尔滨的街头，也充斥着这样的“狗皮膏药”，在电影后半部的一个镜头中，张自力（廖凡 饰）与吴志贞（桂纶镁 饰）的一个铁路桥上的相拥戏中，在他们的身边的铁路桥上，有一句书写的寥寥草草的爱情宣言，就是这句“爱情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很有意思。可以想见，这句话背后隐藏了一个有些悲剧的爱情故事。然后，它通过了这部电影，被传达了出来。

　　《白日焰火》的故事，可以说是一个警察的自我救赎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一个女人坚韧而残酷的生与死的故事，还可以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为了爱情而默默牺牲掉所有的故事。三个人物，三个视角，三个故事，交织在了一起，映衬在东北冰天雪地的空中，构成了一个不是那么绚烂的烟火，而且是白日里的烟火，不够热闹，寂寞地存在着，只有放它的人才会关注它的存在。

　　目前电影院里我们能够看到的，是以一个警察的视角来讲述的故事。也因为这个视角，在《白日焰火》赢得了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及最佳男演员之后，影片获得了中国官方难能可贵的尊崇，并为之大力推荐。目前而言，已经取得了不错的电影票房，可谓商业与艺术的双丰收了。但即便如此，为了能够在国内上映，还是在柏林参赛版的基础上进行了删改，在几个重要的情节被删掉之后，其艺术成分也随之下降，故事的完整性也没法得以完整展现。真是可笑，自己国家的获奖电影，在自己国家内放映，还只能放映阉割版。

　　一个很重要的镜头，在电影开头夏季的环境里，张自力带着自己的兄弟去理发店里拘捕柳氏兄弟，结果两个警察死去了，从此张自力进入了颓废的生活。公映版里的镜头转换，有些让人不明所以。而在柏林参赛版里，还有几个镜头，讲由于张自力在进入理发店之前将自己的手铐忘在了汽车里，导致被按在地上的柳氏兄弟只能被单手拷在一起。而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使得倒在地上的嫌犯依然可以操起枪来，向扑上来的警察射击。而如果嫌犯的双手被拷，则他们就无法再自如地开枪射击，两个送命的警察也不会白白死掉，张自力自己也不会受伤。正是由于张自力的个人失误，才导致了两死一伤的重大伤亡。也因此，张自力进入了颓废与堕落的生活。而内心的不甘心，使他有内心想要输的慢一点的念头，才使得他对过去的案子已经揪心不已，一旦发现线索就再次揪住不放，并一路追查下去。并最终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但是，如果只以这个线索看下去，《白日焰火》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看的电影，还由于张自力为了破案，不惜一切手段，走进了一个女人的内心，而且将其欺骗、背叛，这样的做法于理可原，但于情却近乎可耻，并不足为训。

　　话说回来，一个男人，没有爱情，没有生活，除了喝酒几乎不知道自己怎样活着，这实在是一种可悲的人生。从那里跌倒从那里爬起来，不服输，是男人们都有的心理。张自力从曾经的碎尸谜案中再次摸索下去，一点一点拭去浮尘，并逐渐接近真相。而真凶的浮出水面，并被自己拿下，终于，淤积在内心的苦闷，一朝得到清洗，这样的结局，是怎样放烟火来庆祝都不为过的。毕竟，我们活在这个社会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易获得救赎的。

　　不过，作为一部文艺片，如果《白日焰火》止步于此，还能够获得金熊奖，就实在太不能够服众了。重要的还在于，电影的第二与第三视角，也就是分别从吴志贞与梁志军的角度再次进入这个故事。得出的韵味，就是别样的了。

　　先说一下梁志军的视角。这个角色由王学兵饰演，也是电影三大视角中镜头最少，看似最不起眼的角色。但角色的内敛，不代表背后的故事不动人。梁志军，一个煤场的过磅员，不是一个拥有显赫身份的人。但他却娶了一个如花似月的漂亮老婆，这个来自南方的女人，在东北的天地里，随便往那里一站，就显示出了不一样的气质，超凡脱俗。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个老婆，梁志军爱她胜过一切，而且为了这份爱，他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愿意去为了她做什么事情。南方女人吴志贞在一家洗衣店里工作，每个月工资2600，不算高但也能够支撑平淡的日子。但一个皮氅的暴发户男人，却要吴志贞为了弄坏他的皮氅而赔出2.8万块钱，要不然就必须陪睡。对于一个自珍的女人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而梁志军则为了吴志贞而杀了这个暴发户，并进行了分尸，然后利用自己过磅员的身份，将尸体分成碎块，一一扔到自己过磅的运煤车上去，然后被运输到全省各地，大部分被焚烧，小部分则被眼尖的工人看到，并被立案，张自力与他的队友也因此走入了本案之中。但梁志军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到了其中的一个尸块上，让人错误地以为被杀的人就是梁志军被人。真实的梁志军则从此隐身，成为了一个在户籍制度里并不存在的人。然后，梁志军利用这个隐身人的身份，静静地去守护着自己所爱的人。而且，对于杀人犯来说，一旦杀了第一个人，就不在乎再杀一个，再杀第三个。所以，当梁志军一旦发现了有其他的男人胆敢冒犯与骚扰吴志贞的时候，就会毫不客气地出手，并将之杀掉并分尸。吴志贞喜欢滑冰，梁志军就隐在冰场的后面，观察并保护着吴，并将骚扰吴的两个小青年毫不客气地杀掉。而当梁志军发现张自力总是跟踪吴志贞的时候，他就去放了张自力的电动车的气，然后想要去杀了他。在杀掉张自力之前，他先是杀掉了追查他的警察王队。但是，梁志军低估了张自力，也低估了自己所爱的人，也正是吴志贞终于忍不住出卖了梁。使得梁志军在一番街头枪战之后，并击毙在了街头。梁志军，一个可怜的男人，为了爱情付出了一切，结果却输得更多。爱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说的，就是梁志军这样的人。

　　而故事的第三视角吴志贞，则又是另外一个纠结的女人。她来自南方，嫁给了一个自私又沉默的男人，她想要过一个自由自如的生活，却不能够，他不能为她提供她想要的生活。而且，任何接近她的男人，他都不能接受。守着一个活死人，其实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蜷伏在一家街头普通的洗衣店里，好在店老板近乎好色却性无能，尽管揩她的油却总算没有侵犯得了她。平淡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心如死水。但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洗衣店里来了一个新顾客，似曾相似，对她格外感兴趣。而他为了赶走街头小混混，为她受伤的手敷上了药，尽管她搞不太清楚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但这种被照顾的感受还是让她感到动心。并在内心上渐渐接受了这个男人，为了他，她甚至出卖了那个一直霸占着自己的男人，将他送给了警察。为了他，在摩天轮之上，她奉献出了她的一切。（对了，摩天轮上的激情戏，也在公映版里被删掉了）。当她给了他一切，并觉得自己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依靠，可以过稍微正常点的生活时，在激情一夜之后，她问他，我们还见吗？其实，她想问的是，我们能够在一起过正常的生活吗？他答应了她。但是，转身之间，他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这就是生活，当你付出真心，却发现自己输的最惨。这就是吴志贞，其实，当初杀了那个拿皮氅来的客人，是吴志贞自己，她不堪凌辱，愤而杀人。而梁志军，只是参与了分尸，然后梁又大包大揽了一切，并为了她去杀其他的人。吴志贞享受了梁志军的分担，享受了梁的照顾，却依然无法满足。而这种对于生活的渴望与不满足，使她在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最终，失去了真正爱护她的梁志军，再然后，又迷失在了来自一个警察的虚假的爱意之中，不可自拔，终于真实地暴露了自己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奔向了属于自己的必然的毁灭。

　　张自力、梁志军、吴志贞，三个各自纠结的人，其实真正的主角是吴志贞，其实是梁志军，性格最简单的反倒是警察张自力，他只需要破好自己的案子就好了。不过，眼下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张自力的视角，而且廖凡的演艺，确实不错，很有层次性将一个纠结的警察，复杂地演了出来。

　　只是，眼下这个公映版，其中被阉割掉的戏份，实在有些不应该。为了剧情的完整，我将被删的部分抄来，放在下面。供大家参考。（来源于微博@秦小婉。）

　　以下为具体的改动戏份描述（柏林版观片后时隔一个月，如有遗漏还请谅解）：

　　改动一：删张自力忘带手铐导致疑犯开枪

　　柏林版：张自力与几位同事抓捕柳氏兄弟，将其制服后，张自力发现手铐落在车上，所以警察们只能将柳氏兄弟单手拷在一起，结果嫌犯发现衣服底下有一支枪，没被拷的手拿起枪击中了警察。

　　国内公映版：张自力与几位同事抓捕柳氏兄弟，将其制服后，警察将柳氏兄弟单手拷在一起，结果嫌犯发现衣服底下有一支枪，没被拷的手拿起枪击中了警察。

　　改动二：删张自力为躲跟踪与女人相拥共舞

　　柏林版：张自力被梁志军跟踪后，走进一家舞厅，舞厅里播放着《乡恋》的迪斯科版，张自力穿过舞蹈的人群，找到一个在独自跳舞的女子（该女子也是结尾张自力跳舞时在旁边放歌的女人），两人抱着扭了起来，从而融入人群中，令梁志军无从找寻，结果被张自力反跟踪。

　　国内公映版：张自力被梁志军跟踪后，走进一家舞厅，随后镜头展现人们成群舞蹈，梁志军无从找寻，结果被张自力反跟踪。

　　改动三：删赵建平打电话斥责别人欠债不还、咬自己的胳膊

　　柏林版：张自力按照皮氅里的名片找到了那个叫赵建平的人，他正在与下属打电话，斥责别人欠债不还。随后张自力将皮氅交给他，他说自己不穿这种 衣服，随后感叹自己曾做外贸服装，现在改做网络了，看张自力有心，要帮他想想自己哪个朋友喜欢穿皮氅。他还咬了咬自己的胳膊，说“像做梦一样，昨天还赢了 十万呢”。

　　国内公映版：张自力按照皮氅里的名片找到了那个叫赵建平的人，赵建平说自己不穿这种衣服，可以帮他想想自己哪个朋友喜欢穿皮氅。

　　改动四：删三姐打牌、掉进浴缸里

　　柏林版：赵建平带张自力去“白日焰火”夜总会找皮氅主人的老婆三姐。三姐当时正在打牌，随后三姐回忆了老公失踪的过程，感叹“多美多烂的记忆 都不会改变”，随后哈哈大笑，不小心整个人掉进了浴缸里，众人去扶她，她问张自力：“你开多少钱？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张自力回答：“你多想了，我就是来 送衣服。”

　　国内公映版：赵建平带张自力去“白日焰火”夜总会找皮氅主人的老婆三姐。三姐回忆了老公失踪的过程，感叹“多美多烂的记忆都不会改变”，随后哈哈大笑。

　　改动五：删张自力与吴志珍摩天轮激情戏

　　柏林版：摩天轮上，张自力让吴志珍主动招认，随即两人拥吻，情欲缠绵，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猛烈的碰撞。

　　国内公映版：摩天轮上，张自力让吴志珍主动招认，随即两人拥吻。

　　改动六：加荣荣敲车窗

　　柏林版：吴志珍在车里向警察供认一切，车将开走，荣荣想送围巾给吴志珍，被警察阻止。

　　国内公映版：吴志珍在车里向警察供认一切，车将开走，荣荣敲车窗，车内人都不看他，警察阻止他送围巾。

　　改动七：删吴志珍在卧室指认案发现场

　　柏林版：吴志珍指认完在厨房拿刀后，去卧室指认杀人现场，屋内夫妻俩听着警察提到碎尸抛尸，感到很郁闷。

　　国内公映版：吴志珍指认完在厨房拿刀后，屋内夫妻俩听着警察提到碎尸抛尸，感到很郁闷。

　　改动八：结尾放焰火，加张自力现身点燃焰火，删其不听警察劝告持续伤人

　　柏林版：在吴志珍指认犯罪现场的居民楼顶，有人放焰火，焰火乱窜，窜到了地上，囚车在一片焰火袭击中开走，有警察表示得上去管管这个乱放焰火 的人，两个警察上到楼顶侧面的墙边，向楼顶喊“哥们别放了”。楼顶放焰火的人却放得更起劲，焰火直接朝他们扑来，最终两人只能往里躲开。焰火还在不断地四 处飞窜……电影戛然而止。

　　国内公映版：在吴志珍指认犯罪现场的居民楼顶，有人放焰火，焰火乱窜，窜到了地上，囚车在一片焰火袭击中开走。张自力在楼顶出现，点燃了一支焰火，焰火在空中散出美丽的花。电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