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日祭》炼狱无梦

  我们常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来形容一些特殊年月世界之晦暗惨烈,生灵之涂炭,但这句话不足以形容南京大屠杀。刍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至少在祭祀之前是很受人们重视的祭品,至少是出于人类祭祀的需求,至少所需有限度。而南京大屠杀确是没有需求,没有目标,不可预知的一些野蛮生物的群体发泄。

  《49日祭》48集,每集30分钟,我却看了足足十八天,还包括了七天五一假期,这是唯一一部不肯一口气看完的剧,这也是唯一一部非常想知道剧中人命运,却不敢提前看剧情介绍的一部剧,我怕知道了结局,就没有看下去的勇气。

  我以为所有的悲剧最后都会留一道光,牺牲总会有个限度,戴教官的死,妓女的死是预料之中的,我以为赵玉墨经历了与孟繁明的无疾而终,与戴涛的一见钟情,最终会和法比凭着男女主角的光环走在一起,共同养大几个女学生,甚至赡养戴涛的母亲,毕竟戴家的男儿都死在了战场,也没有后代。

  然而结局就是法比牺牲自己,造成教堂炸毁,全员阵亡的假象,用金蝉脱壳给女人和孩子留下生机。赵玉墨虽然逃出了生死,却没逃脱命运,到底成了受尽摧残的慰安妇,成了历史的活见证。活着的还有一个疯掉的豆蔻,其他人除了明确死亡的,剩下几个下落不明,大概只有孟书娟是幸运的,虽然没有了爸爸,但离开了南京依然有书读,有工作可以做。所以这一场救赎,那么多人的坚持牺牲换来的也只是在审判日的铁证,可能就像法比说的:我活着不是因为我命大,而是因为我有使命。

  她们活着,是替那些保护她们的,逝去的亲人朋友,甚至是不相干的人活着,他们是历史的活化石,南京惨案的见证者,游离于现世的幽灵,而幸福离她们太遥远。

  1937年12月的南京是一个没有规则的世界,我对你有用我就可以活着是世界的潜规则(哪怕是做汉奸),然后在南京失效了。无论是人畜无害,帮助日本兵洗衣服换取两桶水的阿顾,还是出卖同胞的殓尸队队员,还是有专业知识,掌握重要资料的孟繁明都逃不过日本人的屠刀。

  所谓的背叛,出卖也不过是让自己去往黄泉的路上多耽搁一会,所有的努力挣扎都是徒劳,当失去了生的希望,那么死就没那么可怕了。既然不能选择如何生,却可以选择如何死。受尽屈辱也不能活,还不如干干净净的去死,所以法比替教堂里活着的人做了选择,他掩盖了地窖所有的透气口吃尽量减小爆炸对地窖的波及,然后把一切交给命运,点燃了炸药,这里有一句台词:“让该下地狱的下地狱,不要宽恕他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去选择原谅还是遗忘,别人无论怎样感同身受,都不是亲身体验,都不该替人做决定。

  最近看到一句话:英雄不是生而为英雄,只是选择挺身而出。他们用生命点亮黑夜中的光亮,为我们换来黎明。

  《49日祭》第一集就像问题人群大集合,没有一个人是省心的,教堂的伪中国神父法比是个爱喝酒的烂赌鬼,还偷东西借高利贷。教堂里的女学生是正值叛逆期的少女,孟书娟因为父亲孟繁明喜欢了别的女人,可能取代已逝母亲的地位,而对从未谋面的赵玉墨满腔恨意,为了这无处安放的恨,放弃了父亲好不容易搞到的船票,最终回到教堂与其他女学生共进退,而她的父亲为了寻找她,也放弃了离开南京的机会,为了她,受到日本人的胁迫,出卖了一部分南京城的信息,为日本人掩盖罪行提供了一些便利,最终因为没有完全丧失底线,也因为无法保护教堂里的女孩子,选择跟日本人硬抗,遭到杀害。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赵玉墨再跟孟繁明告别的时候,四目相对,只说了一句:淑娟长大了,这大概是孟繁明最想听的话,孟家所有的祸事都来自孟书娟不计后果的任性,孟书娟也是孟繁明最不放不下的心病,孩子长大了,所有他才会慨然赴死吧。

  赵玉墨为了搞到一张离开南京的船票,欺骗孟繁明的感情,隐瞒自己是妓女的事实,而妓院里的女人更是一团乱遭,有自私自利的,有醉生梦死的,有好吃懒做的。还有追债追到教堂里的黑帮头目沈老大,还有随意抓壮丁的国民党军官,还有打了20年仗的老兵油子李全友,这些人没有一个像英雄的样子,而最终全活成了英雄。男人为保护女人而死,成人为保护孩子而死,都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却因为一场灾难成了相互扶持的一家人,作为普通人,他们是猥琐的,卑劣的,不值一提的,但在大义面前,他们选择做人。

  当南京成了人世间的活地狱,所有的认知仿佛都被翻转,所有的无常都成了正常,所有的正常变成了奢侈,阳光,空气,水,要获得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活着才是最大的幸运。老神父企图用国际公约,美国财产不可侵犯来保护教堂和寻求庇护的中国人,直到自己被日本人扼住了喉咙,他才逐渐认识到法比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从第一集就苟延残喘的老神父一直活到九年后的战犯审判,不得不说这是命运。

  说两个角色:蒲生和福井,他们两个是分属两个阵营命运相似的两个人物,应该是故意这么安排的。他们都是半大孩子,懵懂当兵,手上没有血,蒲生悲惨的死去了,而福井肉眼可见的从最开始的单纯善良逐渐兽化,从一开始回避作恶,到面对孟淑娟镜头微笑,到后来拿着枪指着神父,就像赵玉墨说的:他现在杀没杀人不知道,但以后肯定会。战争使人变成了兽,一旦破了窗,开了锁,灵魂里的兽性就关不住了。

  最后赞一句台词:一个加害他人的恶棍,被人抓住了,打的遍体鳞伤,还要逢人便展示自己的残肢,这不是悲情,是可悲,是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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