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里末日之战后的人类到底有多绝望?

  《三体》第二部中让人类绝望的有两场战役,一是末日战役,二是黑暗战役。末日之战是被误认为“和平使者”的三体人的大杀器“水滴”以摧枯拉朽之势全歼人类太空舰队的过程,黑暗战役则是几艘逃离到外太空的人类战舰为了争夺资源互相之间惨烈火拼的过程。

  对普通的地球人类来说,两场战役他们都只是观众,但是这两场匪夷所思的战役让人类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末日之战让人类知道了三体人的真正实力,远不是地球人能想象的;黑暗战役让人类知道当人类被迫流浪星空时,会异化成怎样的“非人”或者说魔鬼,这也是让人类的精神无法承受的。

  而这两场战役发生的时间几乎是连续的一前一后,也就是说人类在短时间内就接连目睹两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残酷战役,心理上遭受的打击自然是无比巨大的。

  巨大到什么程度呢?先说说末日之战的影响。

  末日之战以后人类是如何绝望的,其实书里着墨不多。因为马上就又爆发黑暗战役了,从故事发展的角度来说,还是等黑暗战役结束之后再对人类的彻底绝望进行深刻描摹,更合适一些。

  但在末日之战以后、黑暗战役之前,人类的惶恐不安,书里也还是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相关文字散落在持续进行的故事情节之中,我大概总结了一下,有这么几点:

  1.群体精神崩溃,一切无所依从。

  当舰队毁灭的影像从二十个天文单位外经过三小时传回地球时,公众的表现就像一群绝望的孩子,世界变成了被噩梦缠绕的幼儿园,群体的精神崩溃现象迅速蔓延,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2.城市发生混乱,现代化的地下城被抛弃。

  末日战役发生在人类盲目自信的太空舰队时代,那时地球上的人类大概分成两派。

  一派以冬眠醒来的人为代表,住在地面上那些从公元世代延续过来的“老式”小区里,过的是公元世代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没有那么多现代化的电子设施。

  另一派则是完全没有经历过冬眠的新新新……人类,他们住在人类在地下建造的庞大华丽的森林一般的地下城中,城中一切都是纯电脑控制,智能又高级,从地下城利用全息投影制造的比真正的地面天空还要美丽并且可以人为切换的“天空”图景,再到无处不在随手就能点出来的全息影像界面,可以说地下城基本上就是我们现在能够设想的最完整的人工智能、万物互联的未来城市了。

  可以想象,从公元世代过来的冬眠者或者说“公元人”,和这些时刻浸泡在全息虚拟影像世界中的新新新人类,肯定是如果古代人和现代人一样互相看不对眼的。现代人看不惯古代人的生活设施落后,而“古代人”则不无嘲讽地把地下城的居民称为“点墙的”——如果不能随时凭空点出一个屏幕来,估计这帮新人类都没法活了,连每天的日常都过不了。

  而末日战役发生后,曾经被视为人类科技美好体现的地下城一夜间被弃之如敝履。这也很好理解,连人类引以为傲的两千艘恒星型太空战舰都在半小时内给人家一枚不过卡车大小的“水滴”秒得渣都不剩,可见人类的科技实力小儿科之极,太贻笑大方了。代表着人类科技最高巅峰的太空舰队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区区地下城也好意思显摆得意?

  所以地下城的人都往地面上涌,这一来地面上的古老小区也承载不了,可以想象很容易会发生骚乱。

  书中对此没有具体描写,但是通过史强之口点出了这个趋势:

  “我请大家注意现在的形势,”史强说,“地下城的人工生态系统一旦发生了问题,那儿就成了地狱,里面的人都会拥到地面上来,那样的话这里就不适合生存了。……”

  3.公众对逃亡主义的态度反转再反转,表现出极度恐慌支配下的无理性。

  在末日战役前,人类出于对自身实力的错误自信,认为地球必将战胜三体,因而全面禁止给人类丢脸的逃亡主义。但水滴的实力瞬间打破大部分人的幻想,逃亡主义马上死灰复燃,而且人类还超级高效地制定了一个逃亡方案。但因为方案不能满足所有人,于是又触发了公众再度联合抵制逃亡主义,超级高效又变成超级搞笑。

  在联合舰队全军覆没后,沉寂了两个世纪的逃亡主义迅速复活。欧洲联合体甚至制定了一个初步的逃亡方案,用全民抽签方式决定首批十万名逃亡人选,这个方案居然在全民投票中被通过了。但在抽签结果出来后,大多数没有抽中的人都反悔了,由此发生了大规模的骚乱,公众转而一致认为逃亡主义是反人类的罪恶。

  究其原因,人类就是被水滴和三体的强大吓怕了,第一时间想着逃离地球,在发现自己逃离无望后心态又转为“我走不了谁也别想走”,如此的反复和不理性,都是基于典型的末日心态。

  但比起黑暗战役后人类的表现,以上的种种简直是相当温和。如果说绝望,黑暗战役后的人类才是真的绝望,毕竟这种惨痛的打击一再发生,而且这次直接打击到人类的精神信仰,简直令人崩溃到发疯,人们都要怀疑生而为人的意义了。

  逃亡主义不但进一步被遏止,而且被赋予新的罪恶指控:

  当外太空中幸存的战舰之间的黑暗战役发生后,对逃亡主义的指控又有了新的内容:事实证明,当与地球世界的精神纽带中断后,太空中的人在精神上将会发生彻底的异化,即使逃亡成功,那么幸存下来的也不再是人类文明,而是另一种黑暗邪恶的东西,和三体世界一样,这东西是人类文明的对立面和敌人,它还得到了一个名称——负文明。

  可禁止逃亡归禁止逃亡,留在地球上的人心混乱可一点没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地下城已经混乱不堪,大部分的人都带着家当逃离地下城。这时人们也是大体上分为两类,一类像罗辑和史强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位年轻人,“处于一种疯狂的亢奋状态,用放荡不羁来麻醉自己。”

  这位年轻人曾经这样点评电梯里另一个人:

  “他这样的人很多。”年轻人不屑地指指哭泣者说,“心智不健全。”他的双眼亮了起来,“其实,末日是一段很美的时光,甚至可以说是最美的时光。这是历史上唯一一次的机会,人们可以抛弃一切忧虑和负担,完全属于自己。像他这样子真是愚蠢,这时最负责任的生活方式就是及时行乐。”

  被他点评的那位中年人,那时正缩在一角哭泣。他代表的就是另外一类人——“情绪低落,目光呆滞地走过或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坪上,忍受着绝望的煎熬,现在,绝望的原因已经从人类的失败转移到目前面临的生活困境”。

  可见,这两类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回避人类必败这个让人头疼的事实,把注意力转到其他方面。

  绝望派还是正常的,及时行乐派的举动才叫叹为观止。书中就叙述了一场超级性派对,就发生在水滴正向地球飞来的时候,可以说是人类在心中的“末日”来临前彻底放纵狂欢的真实展示。

  (电影《香水》中的场面)

  当时罗辑和史强正到底找人,期望能见到高层领导。当他们找到市长时,市长先是有言在先地拒绝他们提出任何“救世方案”,因为那时已经有几十人排队来贡献这些又长又臭的无聊方案了——果然人性很有趣,直到末日来临,依然少不了期待骗世立名的人。

  接着市长就让他们看到监控画面下城市中心广场的一幕:

  罗辑知道,中心广场就是大低谷纪念碑所在的地方,他和大史曾在躲避被KILLER病毒控制的飞车时去过那里,现在俯视那里,纪念碑和周围的那一小片沙漠都看不见了,整个广场上白花花的一片,那些白色的颗粒蠕动着,像一锅煮着的大米粥。“那都是人吗?”罗辑迷惑地问。“裸体的人,这是超级性派对,现在人数已过十万,还在增加。”

  那个年代本来是空前自由的年代,对性方面的限制可以说史无前例地宽松。罗辑冬眠醒来之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年代的特点,但眼前这一幕还是令他和史强惊诧无比:

  这个时代两性关系和同性关系的发展已远远超出罗辑的想象,对一些事现在也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个情景还是令他和大史极为震撼,罗辑不由得想起《圣经》中人类接受十诫前的堕落场面,典型的末日景象。“这种事,政府怎么就不制止?”史强质问道。“怎么制止,他们完全合法,如果采取行动,犯罪的是政府。”史强长叹一声:“是,我知道,这个时候警察和军队也干不了什么。”市长说:“我们翻遍了法律,也找不到能够应付目前局势的条文。”“城市变成这样,真不如让水滴把它撞掉算了。”……

  这种壮观的合法聚众淫乱让他们束手无策,只能转而讨论即将进入地球轨道的水滴。紧接着就是水滴来到地球了,水滴锁死太阳了,人类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又发现罗辑的“咒语”生效了,于是瞬间又像抓到救命稻草,匍匐在罗辑脚下称呼他为救世主,得到罗辑发出指令后才安心地回家,仿佛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电影《香水》中迷失的人群)

  人类群体的懦弱和无助,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水滴证明不是来毁灭地球的,罗辑也在暗中开始黑暗森林威慑的部署了。故事进入新的篇章,末日战役和黑暗战役的影响,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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