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决心》：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情绪
朴赞郁导演的新作《分手的决心》由朴海日、汤唯主演，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一经上映就引起颇高的讨论度，更是一举获得第75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相比其他剧情片充实的剧情、紧凑的节奏，这部电影散漫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镇上的一宗命案，让警长张海俊和死者遗孀宋瑞莱相遇。
为了查清真相，海俊开始漫长地跟踪监视瑞莱，却又在这个期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当真相终于被揭开，绝望的海俊只能狠心和瑞莱分开。
命运捉弄让他们再次相遇，另一起命案又让他们纠缠在一起……
它好似拍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种气氛和情绪。
越是零碎、越是散漫，就越能精准地描绘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就像冬季海边的晨雾，迷蒙又感伤。
又像是在灯影昏暗的酒吧，随着酒杯摇晃，流淌着过时的音乐，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哀伤地将故事娓娓道来。
01
关于漂泊感
电影中有一个隐喻。
瑞莱的丈夫在登山过程中死亡，瑞莱在警察局接受海俊询问时，海俊得知她很讨厌山，于是问她“就这么讨厌山吗？”
瑞莱用中文回答：“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不是仁者，我喜欢海。”
这是对瑞莱人生结局的谶言。
也是因为她本身就如海上浮萍漂泊无依。
瑞莱的确不是仁者，饱受丈夫虐待毒打后，她能狠下心反杀；
而她也并不是智者，只是习惯了漂泊。
作为一个偷渡到韩国的中国女人，瑞莱有着神秘的背景，祖辈和韩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母亲临终前对瑞莱说，去韩国吧，去姥爷的锄头山。
这被她奉为神谕。
然而，去韩国是为了什么？到了韩国又能怎样呢？
这些问题可能她没想过，也可能是她没有想明白。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
她始终在漂泊，始终是没有归属感的。
她是护士出身，有悉心照顾人的本领，家政公司里，她是最受老人喜欢的护工。
她总能准确体察他人的心情，能把每一位奶奶照顾得心满意足，却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一生。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移民局的官员，外表光鲜体面，实际上是个猥琐卑劣的虐待狂，常常对瑞莱拳打脚踢，甚至在她身上烙下归属自己的疤痕。
瑞莱的第二任丈夫是个江湖骗子，他将瑞莱看作摇钱树，让她利用中国人的身份骗其他中国人的钱。
两任丈夫都从来没有给予过爱意给她，但都已是瑞莱当下最有利的选择。
瑞莱清楚自己的堕落但又无能为力。
只能像海上的一根浮木一样继续漫无目的的漂泊。
男主海俊是一名警察，更是一个扎根在警局里的工作狂。
常年的潜伏跟踪任务让他睡不了一个好觉，身体和心都早已经疲惫不堪。
海俊常备着眼药水，工作的疲惫和焦虑使得他的眼睛早就熬坏了。
他和妻子两地分居，但更多时候他只想孤身一人待在自己的小宿舍里。
简陋的一张床、一个小厨房、一块贴满未结案件照片线索的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沉浸在案件里，沉浸在“无我”的精神状态里，其实海俊也是一直在漂泊的人。
不论是妻子还是亲友，他们都无法给海俊安定感。
享受孤独，享受挑战，享受和罪犯同台竞技的快感，这是海俊能成为出色警察的理由，也是他将继续孤寂疲惫地漂泊下去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和瑞莱相遇。
02
关于爱情与婚姻
这部影片中出现了三段婚姻关系。
海俊和妻子是异地夫妻，二人工作都很忙，好不容易才能团聚。
对于他们来说，爱情如潮水已经褪去，留存下来的更多是对彼此的体贴和熟悉。
海俊会让妻子枕着他的手臂相拥入睡，妻子会记得海俊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就如海俊被妻子枕麻了的手臂一样，他在这段婚姻里已经逐渐麻木了。
妻子对他视如生命的工作不了解，他对妻子的日常生活也不好奇。
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和气，却没有了生机。
瑞莱的婚姻则与爱情无关，能让她认真考量的，仅仅是她能从这段婚姻中获得到什么。
当她偷渡到韩国，为了不让自己被遣返回国，她选择和比自己大两轮的移民局官员结婚。
当这任丈夫在自己的精心设计下死亡，而她又事情败露被警察海俊厌恶之时，她急于脱身，匆忙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男人，让他成为自己新一任丈夫。
她以无所谓的态度将自己作为筹码，为了达到目的，和谁结婚都没有关系，而显然她的丈夫们对此也心知肚明。
平淡、麻木、没有新鲜感，甚至可能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也是很多普通人婚姻的真实写照。
谁说非要有爱情，才能维系一段婚姻呢？
我们悲哀地发现，爱情会让人向往婚姻，但进入婚姻里的人并不都是因为爱情。
海俊的婚姻是“爱情已死”，瑞莱的婚姻是“各取所需”。
殊途同归也好，命运捉弄也罢，警察和凶手不可救药地相爱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背德的、以精神出轨为代价的恋情。
站在善恶两端，不可能达成立场和解的爱人。
一切都注定他们的恋爱像海浪一样汹涌热烈，也在须臾之间就能拍散消弭。
当海俊终于揭穿瑞莱的谎言，他只有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并再也不愿和瑞莱相见。
但也就是这个晚上，瑞莱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爱上了海俊。
爱在分手时，爱在不自知。
03
瑞莱之死
当瑞莱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和海俊再在一起，影片被推向了高潮。
抱着对爱人一辈子忘不了自己的决心，她黄昏时飞驰去海边自杀。
她一句话都不用说，却好像已经什么都说了。
彻底抛弃一切，彻底挽留一切。
她还是海俊眼里最美的样子。
她用死亡铭记自己一生一次的短暂爱情。
为了成为自己爱人心中永远的悬案，她决定自己在山海间被掩埋，被淹没。
她站在自己挖的坑里大口喝着酒，等着涨潮把自己活埋。
这是何种变态的、脱轨的、难以评述的爱情。
瑞莱不管这些，她快乐地用这种方式和爱人羁绊纠缠永生。
04
分手的决心
故事里的海俊和瑞莱，几经分合辗转，终获所爱，永失所爱。
这种超于现实的极端的感情，让我们看到了爱情的痛苦、迷茫和代价。
分手的决心是分道扬镳，死生不复相见的决心。
也是“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的决心。
与其说这是一部电影，不如说这是一种情绪。
拿着放大镜看世间男女的嗔痴贪怨，直教人着迷、恐慌、亲近又远离。
这局棋你敢不敢下，敢不敢面对背后的真心，敢不敢看到分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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