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读懂了冯化成的“堕落”,你就明白精神空虚有多恐怖

  

  梁晓声在《人世间》里对冯化成的描述并不多,几乎每次出现的场景都不是那么美好,对于他是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充满了文学浪漫色彩的人物,即使在不幸的境遇里,有周蓉为爱走天涯的义无反顾,也让冯化成的形象熠熠生辉。

  当冯化成出现在镜头前时,观众的想象破灭了,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能理解,多能耐的人在落魄时,也会消磨掉了从前的光彩,只有跟他交谈过,你才能感受他头脑里的东西远非一般人可比,周蓉就是这样在与冯化成一封接一封的信中深深沦陷的。

  本以为是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没曾想,爱情在现实面前,终究一败涂地,任何爱情都抵挡不住岁月对人的“摧残”,心灵在沉浮之间发生的巨大变化。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恰恰是,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享富贵。

  有的人在岁月的痕迹里越挫越勇,越过越通透,比如郑娟、秉昆、蔡晓光等;有的人则在岁月的磨砺中越来越沉沦,越来越堕落,越来越迷茫,比如冯化成。

  

  冯化成的名字第一次出现,是从蔡晓光的嘴里说出来的,那是周蓉偷偷离家以后,拜托好朋友加挡箭牌蔡晓光去家里对母亲说明离家的原因,因为她自己实在是开不了口,她是为一个叫冯化成的北京诗人去了遥远的贵州插队。

  初二开始周蓉就与冯化成通了一年的信,一年后冯化成对他说出实情,他是右派诗人,要与周蓉中断联系,但周蓉的心早已跟随着冯化成的文字陷进去了,那个年龄的小姑娘,满眼看到的都是爱情的浪漫,文学里所透露出来的激情,以及冯化成诗中的忧郁与才气,哪里能看到现实生活里的一地鸡毛呢,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跑到北京去找冯化成,看到的场景却是他正在被批斗,即使这样,也没有浇灭周蓉的那颗为爱火辣辣的心,女人的圣母情结在看到心爱的男人受苦难时,是会被强烈激发出她的保护欲与爱欲的,让他的凄苦在她的爱里得到弥补,于是周蓉在得知冯化成被下放到贵州以后,她便义无反顾地要去贵州离他最近的地方,去寻觅她心目中向往的神圣爱情。

  周蓉是怎么被分到离冯化成最近却又最穷最小的金坝村插队的呢?她是利用了父亲“大三线”工人的身份,寻到了一个特殊的关照。她将父亲获得的所有奖状带在身上,给那边负责安排的领导看,说自己是为了离父亲近一点才选择来贵州插队的,但奖状都是四川那边获得的,跟贵州没有关系,周蓉撒谎说父亲很快就会调到贵州来了,做女儿的自然是要来尽孝的,大家被她的孝心感染,又对“大三线”工人有莫大的好感,于是安排她去了金坝村 她成了那里的第一个知青。

  

  在金坝村呆了一年多的时间以后,终于遇到了在车站做搬运工的冯化成。冯化成见到这个为了自己奋不顾身来到最贫穷的地方过苦日子的周蓉,简直是感动得以身相许。

  刚开始两人都是没有收入的,在一起不久又有了女儿冯玥,每月只能靠哥哥秉义、嫂子冬梅、还有弟弟秉昆寄来的钱过日子,后来政策好一些了,冯化成每月能有20块,周蓉有18块,这才没再让他们寄钱来帮抚,日子好过了很多。

  他们住在山洞里,外面就是教室,那时的冯化成很乖很顺从,什么都听周蓉的,人在窝囊的时候不允许自己有脾气和个性,更何况如此落魄时身边还有美娇娘相伴,小姑娘不顾一切困难来陪伴他,还为她生下一个女儿,这简直听话殷勤地捧着她们母女俩,周蓉说什么是什么,周蓉当然也沉浸在冯化成的温柔乡里。

  那些岁月,虽然很苦,却成了他们最温馨的时光,再也回不去的恩爱年华。

  

  人性往往就是这样,当初被压得有多低,日后反弹就会有多高。

  在贵州呆了十多年,冯化成内心的憋屈早已积压得很厚很厚了,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总算盼来了好消息,冯化成终于可以调回北京了,周蓉一直热爱学习,恢复高考后晚了大哥一年考上了北大的中文系,冯化成比周蓉早两个月回到北京。

  看似那些苦难的岁月终于熬过来了,好日子新生活开始了,却没料到这些好日子,却并非两人的好时光,而是成了他们分道扬镳的催化剂。

  回到北京的冯化成一直向往的是进作协,可进作协没有房子,只能妥协分到了有房子的图书馆任副馆长,但他内心的抗拒的,他认为是为了周蓉他才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在北大上学的周蓉结交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她们举办了一次诗歌朗诵会,邀请了冯化成,冯化成又邀请了一些他诗歌界的朋友,冯化成的名气和诗,在北大也是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他在会上朗诵了一首周蓉父亲的好友郭诚写的诗,然后发表了很多感想,却单单没有说这首诗是郭诚写的,这让周蓉很是气愤,开始怀疑他的人品问题,两人再一次发生争吵。

  

  冯化成补发了工资,分到了一套18平米的房子,生活突然从苦难岁月转到好日子以后,是很容易让一个人突然之间迷失的,那些曾经的信仰和奋斗的目标,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没有了奋斗的方向,找不到努力的意义了。

  在贵州时候的冯化成,他过每一天的意义就是期盼有一天还能重回北京,于是听话顺从,好好表现,等候时机,等这一切都实现了以后,奋斗的目标一下子变得没那么清晰了,堕落的时光随之而来。

  他开始玩女人,开始酗酒,开始和前妻混在一起,开始不再顾及周蓉的想法,他对生活的迷茫与年龄增长,岁月匆匆的恐惧,让他在焦虑中自我麻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短暂地忘掉一切烦恼与自己江郎才尽的恐慌。

  他后来如愿进了作协,本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作协理事,但最终也未能如愿,失意的情绪再度袭来,只能借酒消愁,直到周蓉发现了他和女学生在床上鬼混,再也无法容忍他的堕落与放纵,提出了离婚。

  冯化成向周蓉下跪,请求她的原谅,说出自己的担忧与恐惧,但是,心如死灰的周蓉无法再原谅他的不忠与堕落,坚决离婚后从北京返回了家乡。

  周蓉爱的是他理想中的情人,是一位浪漫的诗人,是活在文字里的冯化成,当有一天冯化成变了,变得现实了,变回了他原本的真实模样,打破了周蓉的幻想,那么,这份爱自然瓦解了。

  冯化成需要的也只不过是在自己落魄时的心灵安慰剂,一旦生活回到了正轨,他先天的优越感,以及这些年的人生经历,早已改变了他的内心世界和对世事的看法。

  

  哲学家叔本华说过这么一句话:一旦匮乏和需求对他的控制稍微放松,给他以喘息的机会,他就拼命寻找消遣和人群,轻易地将就一切麻烦。他这样做的目的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逃避他自己。因为在独处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返求于自身,这个人的自身拥有就会暴露无遗。

  虽然冯化成曾经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的诗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写出这么脍炙人口,令周蓉如此着迷的诗歌,但是如此的他,饱受岁月的摧残与现实的冷酷对他内心的折磨,让一个诗人敏感的内心感到恐惧,空虚。尤其是在当他经历了很多以后,再次回到以前熟悉的生活环境,他的内心就会发生非常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会体现在两个方面,也会是两个极端,一种是平静独处,不喜与人交际地度过余生;一种是报复性地度过,将所有过往失去的美好岁月补回来,让自己沉迷在醉生梦死里,以此麻痹自己的空虚的内心。

  无疑,冯化成是属于后者,他以前所拥有的诗人光环被摘去以后,生活陷入了混沌状态,在低谷中他每日的期盼除了循规蹈矩地完全指示,更多的是他对以后的生活还有一个目标和盼头,那就是能够过上以往的生活,能够重回诗人的身份,能够让自己再次被大家所接受和喜欢。可是,当这一切真的有一天实现了以后,他奋斗的“终极”就失去了意义,目标也变得空乏,还能怎么奋斗呢,年龄大了,老婆孩子有了,工资也补发了,住房也分到了,作协也进了,社会认可也有了,身份地位都有了,那么该奋斗什么呢?或许除了堕落与放纵能够给他的内心带来快感与刺激,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

  

  可是这种精神上的空虚让人陷入的堕落,一方面令他在“清醒”的时候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享受”这种快感,所以,当周蓉和他摊牌离婚时,冯化成会下跪,会认错,会说出他的真心话,可是,一时的“清醒”根本不足以挽回一个迷恋在悬崖边跳舞的人,坠入是必然,清醒才是偶然。

  人们往往会低估精神空虚带给人的影响,在刚开始的时候,精神的空虚体现出来的只是一时的无聊和找乐子打发时间,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空虚感会慢慢渗透人的内心,你会越来越感到无聊,便会不自觉地融入到一个特定的使你能够快乐的环境中去打发时间,沉沦与堕落,就是这样开始的。

  叔本华在《人生的智慧》里,有关“精神空虚”这样说过:

  痛苦和无聊是人类幸福的两个死敌。一个人对痛苦的感受能力和对无聊的感受能力成反比,这是由一个人的精神能力的大小所决定的。一个人自身拥有越丰富,他对身外之物的需求也就越少。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选择独处,要么选择庸俗,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别的选择了。凡夫俗子只关心如何去打发时间,而略具才华的人却考虑如何利用时间。

  

  以前的冯化成是有才华的,经历会让一个人蜕变,有人浴火重生,有人就直接被火烧死了激情与梦想。

  一个人选择怎样的人生,都取决于他对生命的看法,活着有无数种诠释的方法,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的潜意识就会指引你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成魔,还是成佛,观自照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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