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里,程灵素的爱情:所托非人,令人叹息

  一、

  程灵素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女主角。

  一直没有动笔写过她,因为感叹于她的身世,不忍细思,不忍下笔,也不知如何写她。

  今天,此时此刻,屋外下着大雨,我一人在家,又想起了她,决定还是写写这个女子吧。

  她的人生称不上圆满,甚至有点悲伤,这与此时的天气很相称。

  外面天气阴沉压抑,也让我的心情变得低落。而想想程灵素的人生,更是让我难过。

  程灵素是《飞狐外传》中的人物,在书中算是个女二号吧,女一号是袁紫衣。

  她与众多金庸书中的女主角都不一样,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无论是相貌还是经历。

  遍观金庸的其它书中女子,但凡在书中有些重量的,出场较多的,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美女,要么秀丽脱俗,要么貌美如花。姑且不论小龙女、黄蓉、赵敏、香香公主、王语嫣等众多主角,即便如殷离、梅芳姑、何红药等毁容之女子,在毁容前,也是绝色美女般的存在。

  可程灵素就不同。她在书中的份量极重,容貌却真的一点也不好看。她是唯一一个丑陋的女主角。

  不要被电视剧所迷惑。电视剧把她的形象美化了,她没有扮演者那么好看。

  书中原文:“她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

  这才是真实的程灵素。说她容貌平平只是客气,她其实就是一个发育不好、身材矮小、没有姿色的村女。当这样的一个相貌较丑、个子很低、头发稀黄、身材削瘦、肌肤枯黄的女孩子站在你的面前,你会一眼喜欢上她吗?

  你不会,胡斐也不会。

  所以,程灵素的悲剧揭开了序幕。

  二、

  程灵素是毒手药王无嗔大师的关门弟子,师出名门,人又极聪慧,所以学得一身使毒和疗伤的本领,而且别出心裁,养成七心海棠毒药。

  她是个优秀的药剂师,也是个胸有善念腹藏机心的女子。

  她的师门中充满了尔虞我诈,她却能用更高明的心机和手段制服师哥师姐并努力化解恩怨。

  她虽有高超的使毒本领,却从未于生前杀害一人。

  她料事如神洞察人心,数次救胡斐性命,处处显非常手段。无论是救马春花,还是破坏掌门人大会,无论是为苗人凤疗伤对敌,还是临死前的连环布局,无一不在显示着她的聪明和机巧。

  可是,她能让天下英雄为之失色,却独对自己的爱情束手无策。

  在药王庄的那个下午,有一个叫胡斐的男子前来寻医,这个男子,愿意为她挑粪浇水,愿意为她整理花圃。对胡斐而言,这是帮助弱女子的热心肠行为,与爱情无关。对程灵素而言,却是芳心暗许的欢乐时刻。

  胡斐爱程灵素吗?不爱的,也从未爱过。哪怕到最后程灵素为他而死,胡斐心中虽然悲痛,却也只是感动于她的深情,而不是因为爱情而悲伤。

  胡斐爱的是袁紫衣,一个武功高超的妙龄少女。

  这样的三角恋中,谁最受伤?

  当然是程灵素。她处于最无奈的境地。自己爱的人爱着别人,她无力改变,又不舍得离去。那是一个没有手机和微信的时代,一朝分开,就有可能终生不见。虽然看着心爱之人想着别人,心里会痛,但还是,愿意忍着这痛,多看几眼心爱之人。

  这份苦楚,有过失恋经历的人,都会懂得。

  三、

  程灵素最伤心的场景有两处。

  第一次,她和胡斐医治好苗人凤后,两人同行上路。在路上,胡斐对她言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允,不知我是否高攀得上?”

  程灵素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这时的程灵素,以为胡斐要向她示爱,所以“耳根子和半边脸颊全都红了”。然而,胡斐说的却是:“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妹,你说好么?”

  当然是不好,所以“程灵素的脸颊刹那间变为苍白”。胡斐的这句话,是要断了她的非分之想,是要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不爱她的。刚刚升起的羞涩和期盼,立刻成了无尽的绝望和伤心。

  所以她失态了。语含讥讽,大声笑道:“好啊,那有什么不好?我有这么一位兄长,当真是求之不得呢?”接着便下马撮土为香,跪拜天地。然后,磕足八个头后,再多磕两个。言语行动中已带狂态。而跪拜之后,这日直到黄昏,“始终没再跟胡斐说话”。其伤心失望之情,可窥一斑。

  第二次,当她与胡斐一起去往北京,一路之上,程灵素是更加憔悴。在进城门之时,程灵素一滴滴泪水落于尘土。胡斐来北京,内心里是盼着见袁紫衣。程灵素来北京,却是陪着胡斐去见袁紫衣,送自己的心上人去见他的心上人,这过程的酸苦,又是如何言说?

  如果说程灵素有什么开心的时刻,也许也有两处,一是她刚与胡斐相识之时。一是她治好胡斐的毒,临死之时。

  刚相识时,没有那么多的情感牵绊,纯粹是遇到心仪之人的快乐。而临死时,是治好了自己的心上人,为他做了周密的安排,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受单相思之苦,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那七心海棠的毒,还是可以解的。爱情之毒,才是无药可救。

  那一份催人泪下的深情,也随着七心海棠蜡烛而消逝不见。

  对程灵素而言,死是解脱。她若活着,即使胡斐不死,也并没有更多的快乐,那个胡斐,心思始终也不在自己身上。

  四、

  有时我会想,假如没有袁紫衣,胡斐会不会与程灵素成为伴侣呢?

  后来我明白了,没有袁紫衣,也会有王紫衣马紫衣,但总之不会是程灵素。

  这是因为,胡斐是一个颜控。

  因貌生情是世间的常态,外貌才是胡斐心灵的敲门砖。口头上都会标榜“心灵美才是真的美”这样的高尚话语,实际中能做到的,少之又少。而胡斐,就不是那一个。

  袁紫衣比着程灵素,除了容貌和武功外,并无优势。她数次捉弄胡斐,也强夺好几家门派的掌门人,虽然没有伤人性命,但要说有多么善良,你看不出来。她因为和红花会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也在做破坏掌门人大会这样的正面事迹,可是,在她与人处世的细节中,你很难找到她救人、济困及体现日常善念的举动。甚至在感情上,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出家人,却依然在撩拨和催动着胡斐的感情,又谈何善良呢?对爱情又谈何严肃呢?

  她与程灵素相比,容貌胜出千里,“心灵美”却也差之千里。

  这样的两个人摆在胡斐面前,胡斐是怎样选择的呢?口头是高尚的,身体却是诚实的。哪怕袁紫衣离他而去,他都没有考虑过程灵素!

  那么在胡斐的心里,程灵素又有多少份量呢?

  事实依然让人失望:份量很轻很轻。

  胡斐当然数次为程灵素挺身而出,但这不能说明问题。这只说明,胡斐是个侠客,他愿意救助弱者,行侠仗义。这也是他的角色设定,换成王灵素马灵素他也一样会挺身而出。

  喜欢一个人,看重一个人,你会对她的一切都感兴趣,包括对方的身世、经历、爱好、思想、能力等,你会愿意付出精力来探寻这些信息并乐在其中的。这样的日常细节才是内心最真实的体现。

  可是,你通读整部书,所看到的,都是程灵素如何在聆听胡斐的故事、经历和恩怨情仇,都是程灵素在不遗余力地帮助胡斐实现他的愿望。你可曾见到,胡斐有对程灵素的经历身世感兴趣?

  是没有的。我们都不知道程灵素之前的经历,她是如何成长,如何拜师,如何学艺等等,统统不了解。那是因为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胡斐就没有询问过一句,所以在书中丝毫没有体现。直到程灵素死去,胡斐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结义妹子一无所知。

  他们结伴同行了好久好久,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聊天和诉说。程灵素几乎知道胡斐的一切,而胡斐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却从没问过她的身世,从没了解她的过去。不是没有机会,是胡斐压根没有兴趣。其内心之漠视,超出寻常。要说程灵素在他心中有很大的份量,谁信?

  而如果,程灵素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呢?她与胡斐,会不会走到一起?

  我想大概率是会的。

  程灵素爱错了人,这才是让我觉得悲伤的地方。

  此情不值得。

  五、

  金庸给了程灵素所有,除了美貌。

  不漂亮的程灵素显示出了一个女性所有的优点: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她谦虚低调,从不张扬;她与人为善,怜爱世人;她痴情如斯,无怨无悔;她医术高超,救死扶伤。

  你无法苛求她更多,她做的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多。

  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承受了多少内心的煎熬和挣扎,无法想像。

  而仅仅是缺少美貌,就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谁在说品德才是第一呢?这话对程灵素就是一种伤害。

  胡斐在内心里这样说过。刚刚说完“品德第一,才智第二,相貌不好乃是天生,何必因而伤心?”然后马上要求和她拜了兄妹。讽刺不?

  也许,人只有经历了挫折,见识了情仇,看透了人心,受够了欺骗,才能真正意识到,相较于容貌,三观相合品行相符才是更重要的一环吧。

  很可惜,程灵素遇到的胡斐,还没有体会到这一点。

  而当灵素逝去,紫衣归隐,苍茫的天空下,剩余胡斐牵着白马,竟真是整个故事的结局吗?

  -------2020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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