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要离婚可以,吃完韭菜盒子再走!姥姥堵在门口,爸爸泣不成声
小时候,我在姥姥家长大。
妈妈领着几个舅舅在荒山种地,爸爸出门赶马车做小买卖。
爸爸是个极度不安分的农民。那个年代,开垦了不少的荒地,自己不满足,就把土地让妈妈和几个舅舅种。他自己出门去做小买卖。
爸爸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大手大脚,做生意大多不挣钱,反倒是赔了不少。
后来欠了一屁股债,过年过节让家里苦不堪言。
那个年代,农村里无法接受一个不安分的农民,更何况是一个到处欠饥荒的人。
爸爸欠债,导致几个舅舅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那时候,爸爸爱上了喝大酒,企图靠喝酒麻醉自己。
那阵子,妈妈经常和爸爸吵架,舅舅们也对爸爸也很有意见。
唯一可以接受爸爸的就是姥姥。
从小我就记得,爸爸在院子里给姥姥劈柴火,吃面条,姥姥会给爸爸多盛上一个荷包蛋。
由于欠债,家里过年没有猪肉了,姥姥就把肥肉犒成猪油,装进一个坛子,当荤菜。
来客人了,或者家里馋油星了,姥姥就会蒯一小块猪油炒菜。
家里的忽然变故,让爸爸很是内疚。
姥姥说,做生意哪会光挣钱不赔钱,好日子就在后头哩。姥姥宽慰的话,让爸爸感动不已。
一次过年,来要账的,舅舅气的都躲了出去,妈妈在山上种地一直没回来。
只有爸爸和姥姥在家。
爸爸耷拉着脑袋,愁容满面。眼看要账的进院子了,姥姥说,欠债还钱,有啥可怕的。我出去和人家说说。
姥姥把要账的堵在院子里,乌拉乌拉说了一大堆,然后那人悻悻地走了。
娘!你和人家咋说的?
没说啥,我就就说,过了年再给他,过了年咱们想办法。
后来,爸爸才知道姥姥把手镯抵押给了对方,爸爸内疚不已。据说,那个手镯是姥姥祖传的。
得知姥姥把手镯给对方,几个舅舅不乐意了,堵着爸爸一顿吼:姐夫,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没想到姥,姥从屋子里冲出来:
啧啧啧,你们几个,那可是你姐夫!丧良心,你姐夫现在是欠点饥荒,你们可知道,你们念书的时候,你们刚到东北的时候,是谁挣得钱,谁供你们上学,谁骑自行车给你们送到学校!
现在日子好了,你们看不起你姐夫了!从今以后,谁再和你姐夫过不去,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那阵子,家里没人给爸爸好脸色。
只有姥姥没事就给爸爸做点儿好吃的,炒鸡蛋还特意蒯上一小块猪油。
爸爸的债务还上了,姥姥也年岁大了。
姥姥回山东的二舅家落叶归根。当得知姥姥去世,爸爸坐在院子里一天,不知所措。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抽烟,摸摸这,摸摸那,坐立不安。
后来,我家搬到镇子里去了,住楼房。
妈妈有一天拾掇阳台,发现了那个荤油坛子,住楼房妈妈嫌弃占地方,就送给了收破烂的。
爸爸回来后,直接和妈妈急眼了:我的荤油坛子呢!我的荤油坛子呢。
那是冬天,爸爸追了那个收破烂的十几里地,愣是把坛子要了回来。回来后,爸爸把坛子刷得干干净净,放在他自己的床底下。
一次,舅舅来管妈妈要个容器要腌咸菜。
妈妈想起了爸爸床底下的坛子。妈妈说,你和姐夫商量,他就是喜欢那些老物件……
爸爸坐在卧室听到了,没吭声,舅舅也没敢和爸爸开口。
如今,爸爸也老了,几个舅舅也老了。一到过年,几个舅舅就在我家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每到过年的时候,爸爸就会烧纸,给奶奶烧,给姥姥也烧。
然后,回到他自己的卧室,鼓动那些老物件。爸爸的床底下,全是奶奶和姥姥留下的东西。
一次,我领着孩子媳妇回家过年。
妈妈烙的韭菜盒子,喊爸爸吃饭。爸爸特意倒了一杯白酒,吃韭菜盒子吃到一半他就不吃了,然后,他说,我有点难受,你们先吃。
他回屋里去睡觉去了。
我媳妇问我妈,我爸怎么了。
我妈小声地解释,你爸可能想你姥姥了!
当年我和你爸闹离婚。你爸背着行李要走,你姥姥在院子门口堵着你爸,说你们离婚,我不反对,你吃完韭菜盒子再走,我使荤油烙的!
那时候,你爸爸蹲在院子里,不吭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蹲在大门口,哆哆嗦嗦地哭嚎起来。
你爸爸和你姥姥感情最深,他就是自己不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
爸爸一直没有当着我们晚辈的面,夸赞我的姥姥,甚至没有提起过姥姥。
这一生,我记得两个场面:
一、那天,爸爸吃韭菜盒子,吃到了一半,进屋睡觉去了。
我让儿子去那屋喊他爷爷吃饭。儿子回来悄悄地说,爷爷在那屋掉眼泪了。
我偷偷地顺着门缝看,我爸身子背对着我,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
二、姥姥去世的那阵子,爸爸那时候刚刚搬到楼房,有点不适应。
他晚上睡不着觉,把床底下的各种鞋子摆弄的整整齐齐,然后,把所有的棉鞋拿出来,摆的反复的规整。
那几个晚上,爸爸一直摆弄那些鞋子,每一双鞋子,他都要妈妈刷一刷。
我说,爸,这些鞋子你也不穿了,刷他干啥。
爸爸头一次和我甩脸子,没吭声,进屋了,关上门,吃饭也不出来。
妈妈在厨房偷偷地和我说,那些鞋子都是当年姥姥偷偷给我爸买的。
当年爸爸出门做生意赔了很多钱,爸爸常年不敢回家。
姥姥特意给爸爸做了几双鞋子。姥姥和爸爸说,这几年,你在外面躲躲藏藏的,到处打工也不容易……家里还有我呢。
你自己在外面要吃饱肚子,脚底下要穿得暖和。
这么多年过去了。
爸爸的床底下一堆老物件,实在太多了,扔了一批又一批。
唯独,姥姥的那个装荤油的坛子和几双七八十年代的棉鞋,摆得整整齐齐。
据说,有一回过年在我家,几个舅舅喝多了,和我爸爸眼泪飞溅:姐夫,你把咱娘的那个坛子给我们呗!
爸爸说,你们几个人的楼房加起来,我也不换!
听妈妈说,那天几个舅舅和爸爸喝飞了。
后来,几个舅舅搀扶着我爸,去十字路口给姥姥烧纸,爸爸蹲在地上,好一顿哭。
三个舅舅都是种过地的农民,愣是没有给爸爸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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