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在尽是可耻之事的人生里苟活着
《人间失格》是一部太宰治的半自传小说。在小说中哪部分是属于太宰治的,哪部分是属于虚构的,我们无法知晓。可以肯定的是,太宰治借书里主人公叶藏对自己一生的评价,也说出了太宰治对自己一生的评价: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我曾见过三张那男人的照片。
序言里,太宰治用第三人称描述了照片里叶藏的样子。那三张照片分别是幼年、学生时代和年龄无从推测、头发花白了的叶藏。阴郁敏感,令人厌恶,是单看照片太宰治对叶藏的形容。
叶藏(太宰治)可耻的一生是借由他自己的三本札记说出的。
隐忍不言的孤独气质
叶藏在家族中排行老幺。自小体弱多病,时常卧病在床。年幼的叶藏曾对车站充满幻想,在火车站的天桥上爬上爬下。为铁路局如此贴心建设得宛若外国游乐场复杂的设施感到其乐无穷。直到有天知道,那天桥不过是为了让乘客跨越铁路而设,只是一段实用性的阶梯,一时间兴味索然。
叶藏总是无法理清生活的头绪。并且对一切为实用而生的东西感到悲哀和痛苦。
幼年时,叶藏为“一日三餐”感到痛苦。于他而言,每日在家用餐的时刻,是最痛苦的时刻。全家十几个人分两列排开而坐,菜色大都墨守成规。全屋各个表情严肃,一口一口将饭食压进口里。没有比这更令人可怖的了。即使山珍海味,叶藏也觉得食之无味。
二十岁时,叶藏躺在床上,对于床单、枕套和被套等人之所需的装饰品如此单调无味,又出于实用的功能颇感意外,对人世的简朴感到莫名的悲哀。
因为人不吃饭就会饿死。所以必须工作,必须吃饭——对叶藏来说,没有比这更晦涩难懂和具有胁迫性的话了。叶藏的幸福观总是与别人的幸福观无法相同。别人眼中生于富裕人家的叶藏是幸福的,叶藏反而觉得不幸。
讨好别人
叶藏对于人类的行为无法理解,对别人的幸福观无法认可,于是时常活在恐惧之中,整日战战兢兢,辗转难眠。叶藏唯恐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异类,于是用滑稽的言行讨好别人。
当别人问他想要什么时,叶藏反而就不想要了。父亲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叶藏心仪的是一本书,而他知道父亲希望他选狮子玩具,他就会偷偷地改为狮子玩具。家人和佣人时常被叶藏逗得捧腹大笑,而这只是叶藏为了掩盖自己的敏感和忧郁耍的滑稽把戏。
隐藏自身真实的想法和个性、费力讨好别人,叶藏渐渐养成了说谎的习惯。
他不明白那些互相欺骗,又过着简单明白生活的人;他不明白那些假仁假义,却说着道德的人;他不明白那些自私自利,甚至视为理所当然,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人;难道真的仅仅满足于此吗?他不明白。
对于这些,叶藏永远把想法埋在心里。即是说,他对女人来说他是个恋爱时能守住秘密的男子。
叶藏一生遇到过两个男性朋友和无数的女人。无数的女人与他产生纠葛。两个男子则影响了他以后可耻的人生轨迹。一个是竹一,一个是堀木。
竹一
竹一是叶藏上中学时的同班同学。那时叶藏凭着他那炉火纯青的搞笑本领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竹一则在班里毫不起眼,没有引起别人兴趣的丝毫特征。然而就是如此普通的竹一却揭穿了叶藏一直以来逗笑的谎言。
叶藏为了引人发笑,在上体育课时故意摔倒。而这正好被竹一看到了。竹一斩钉截铁地挑明地说他看到了,他看到叶藏是故意摔倒的。一时间叶藏的世界天旋地转。自此之后,叶藏整日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表面上叶藏继续着他那滑稽表演。暗地里他时刻注意着竹一。甚至为此特意去讨好竹一。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放学后的叶藏将淋雨的竹一叫到了自己家。还为他掏耳朵。用酒精和棉布替他擦拭耳朵。自此叶藏总是献媚地接近竹一。竹一曾无意中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话好似暗示了叶藏的一生:“肯定会有女人为你着迷”。至于成为画家的那句话,叶藏并未实现。
堀木
堀木是叶藏上高中时认识的。归根结底,他们并非朋友。叶藏利用堀木去外面游荡,因为他连能坐电车和服务员说话都害怕。他恐惧人世的一切,没有堀木他寸步难行。
堀木看上的则是叶藏的钱财。拮据的他和叶藏在一起时才可以过上奢华堕落的生活。而当叶藏一无所有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帮助和离开。
通过与堀木交往,叶藏变得更加堕落、放纵。饮酒纵欲。声色犬马。最后连学也不上了。
静子、妻子和其他女人
堕落放纵、饮酒作乐的叶藏与无数的女人纠缠不清。有的女人将他紧紧缠住,有的女人将他一脚踢开。还有女的愿意和他一起殉情。
酒店老板娘,女服务生,药店老板娘,还有纯洁美丽而婚后叶藏却眼睁睁看着被他人玷污的妻子。除了妻子,在妻子之前,叶藏有个名叫静子的女人。静子养活他还在女儿面前称赞他。这愈发加重了叶藏为他对别人幸福的破坏感到的歉疚和对自我厌恶。
一天比一天更加痛苦和阴郁。叶藏甚至患上了药瘾。到最后哥哥将他接回了家。
父亲死了。曾经因为叶藏的殉情和退学而觉得给家族蒙羞,和叶藏断绝关系的父亲不在了。对他来说,长久以来压制他,造成他阴郁敏感的地狱不在了。然而父亲的死并没有让叶藏解脱。父亲的死反而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窝囊。
哥哥把叶藏从精神病院接回家,为他安置了一间屋子。还有一个老女佣。老女佣心狠手辣的折磨他。他的身体越发消瘦,时常咳血。
将满二十八岁的他,白发年骤添。
札记中的叶藏,写道:
我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不如说,我已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尽管如此,在太宰治小说中的叶藏到最后依然是在他评价为尽是可耻之事的人生中苟活着。而太宰治自己则在他评价自己为可耻之事的人生的中途放弃了。
举报/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