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这部大尺度反腐剧,比人民的名义更黑暗

  1.

  最近看了很久之前的一部片,《黑洞》。

  自从《人民的名义》爆红之后,这样一个曾经在九十年代曾一度风靡的犯罪悬疑题材,有重新回暖的迹象。

  但其实比起17年3月播出的《人民的名义》,我还是更喜欢十多年前的《黑洞》。

  这部电视剧不能算多么完美,漏洞和破绽都有很多,但它揭开了比前者更幽深、更晦暗的现实。

  故事是从副市长的儿子聂明宇开始的,作为杰出的青年企业家,他独自驱车,戴着口罩和墨镜,因为某种原因杀人弃尸。

  就在这一天,两名三陪女拿着一个神秘的黑本子去换取20万,拿到钱后被杀死在酒店房间,然后装进两口大皮箱中运到郊外掩埋。

  新上任的缉私科科长贺清明,则截获了龙腾集团的38辆走私车。

  而这一切,都与聂明宇有关,围绕着他,天都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故事线慢慢展开。

  一封匿名检举信递到省委,状告聂明宇走私,贿赂,刑警队长刘振汉开始参与此次调查,他身份特殊,与聂明宇是发小,一起经历过特殊年代的风雨岁月,还是其父的干儿子。

  刘振汉本想草草结案,走个过场,以免和聂明宇一家闹得尴尬。

  但在查案过程中,聂明宇逐渐浮现出真实面目,两人展开了殊死较量。

  故事线并不算复杂,有些地方漏洞不小,但胜在人物原型足够有深度。

  先说陈道明扮演的聂明宇,他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手投足自带贵气,家世也好得无可挑剔。

  2.

  然而这么一个接近于完美的人,却是一个性无能,在原著中,他是给发小刘振汉挡枪,而被子弹射中腹部,从此丧失生育能力。

  电视剧里做了修改,是说聂明宇为了救刘振汉掉进冰窟窿,落下了病根。只通过聂明宇妻子透露了他是性无能。

  这大概是为了避免刘振汉这个正面人物带来太多的人情债,原本,刘振汉调查好兄弟,好兄弟的父亲还对他有知遇之恩,就多少显得无情无义。

  丧失性能力的聂明宇,被剥夺了一个做正常人的机会。而父亲的漠不关心,使他叛逆的用犯罪去完成一场对父权的反抗。

  父亲公正廉明,却不是为了人民,而是为了权力和政治前途。

  父亲不允许他利用自己的权力上位,于是聂明宇投身商界,一手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让所有人俯首称臣,一步步买通天都市的官员,构建出一个地下世界,互相包庇。

  但他的内心其实是极其渴望父亲的认同的。

  当父亲逼问他是否真的犯法时,他满不在乎,说,我求你帮我了吗,你帮得了我吗?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打扰我了啊。

  因为他知道父亲在审时度势,在取舍,而最终,父亲会像从前那样选择自己的政治前途,抛弃他。

  在被追查的人步步紧逼时,聂明宇曾到医院去看望父亲,试探说自己要去自首,至少可以落个态度好。

  而父亲聂大海只是背对着他说,你去吧。

  聂明宇至此彻底失望了,撕开一直以来的平和面具,露出心底那个没有尽头的黑洞,他指责父亲,你要前途要升官儿,这都没错,但是你不该,不该牺牲我。

  3.

  与《黑洞》的人物安排相反,在《人民的名义》里,反派几乎都出身寒微,如祁同伟,赵德汉之类。

  他们都是想要往上爬的人,一个要权力,一个要钱财。

  仕途璀璨、背景雄厚的侯亮平谈论起儿时伙伴蔡成功,轻描淡写的一句,他呀,一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人民的名义》带着时下很流行的背景论色彩。

  出身低的祁同伟和赵德汉,背负着欲望的原罪,侯亮平的发小蔡成功,是灰头土脸想要贿赂朋友达到目的的不正之徒。

  就像甄嬛传里甄嬛、眉庄对应的安陵容,嫡长女纯元对应的宜修;知否里祖母抚养长大的明兰和妾室养大的墨兰。

  侯亮平根正苗红,是公检法系统中的“嫡子”,身份显贵,所以他瞧不上拼命往上爬、姿态难堪的祁同伟,瞧不上向他贿赂的蔡成功。

  因为他是那个赢在起跑线上的人,无需割让婚姻和自尊,牺牲一切换取上位之路。

  这些影视剧似乎在暗暗传达一种价值观:只有家世良好、根正苗红的嫡子、嫡女才会是正义的那一方,因为他们生来什么都有了,无需争抢,只需维护这个世界现有的秩序。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父亲是天都市副市长的聂明宇,显然也是这么一个“光明之子”。但他的设定十分有意思,一面是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龙腾公司董事长,一面是天都市最大的黑道头子。

  按理说,他什么都有,你想不通他成为坏人肆意犯罪的原因。

  为了名利?为了地位?好像都不是。

  片名黑洞,我认为是最好的解释,聂明宇的心中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并非生来优越,就清心寡欲,一心只为光明,有时,有光的地方也有阴影,光明与黑暗结伴而行。

  4.

  这个黑洞,是由十年浩劫造成的,是父亲一辈子追求清廉,为了自己的羽毛,丝毫不在乎自己造成的,也是被剥夺的性能力造成的。

  再说说正面角色刘振汉,他并不像聂明宇那样有人格魅力,甚至于有些讨厌。

  因为他的人格高尚得不像是一个人。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无欲望的人?

  人活一世,总要图些什么,寻常人贪图幸福,钱,物质,温情的家庭。有追求的人图影响一部分的人,改变一部分人的生活,图名动一方。

  这刘振汉,却如同一个苦行僧,身为副市长的干儿子,龙腾老板聂明宇的发小,却只在警队当一个队长,妻子下岗也无能为力,家徒四壁两手空空,看起来潦倒不堪。

  他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关系,这就像后来《人民的名义》中,陆毅演的那个侯亮平。

  全程正义凛然、咄咄逼人的模样,却令人毫无触动,虽顽强存活到大结局,可留给我的印象还不如头几集表演吃素面条痛哭流涕的赵德汉。

  或许是因为侯亮平没有活生生的欲望。

  要“胜天半子”,机关算尽的祁同伟,城府深藏的高育良,甚至八面玲珑的高小琴,他们都远比侯亮平更动人。

  因为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可以看到普通人的欲望和影子。

  刘振汉这样一个伟光正的人物,自然为正义而生,他是另一个普通版的侯亮平,他只追求真相,不在乎友情恩情人情。

  5.

  《黑洞》最后的结局,如同一个无声的讽刺:不是公理和正义战胜了权力,而是更高的权力战胜了权力。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正派和反派的针锋相对,现实中聂明宇也许只需动动手指,反对的声音就会一个个消失。

  其实到最后几集,编剧已经很难自圆其说。按照开头铺垫的剧情,最后的走向应该是刘振汉含冤而死,聂明宇一派继续逍遥法外。

  而编剧一开始做了聂明宇和刘振汉是发小的设定,是因为聂明宇只手遮天,如果想要捏死刘振汉,实在太轻松。而有了这层关系,聂明宇又“有时候有着难以想象的仁慈和善良”,刘振汉才能苟活到最后一集。

  既然聂明宇可以把整个天都市的官员收为己用,他们都将成为聂明宇的保护伞,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都市上上下下,是铁板一块,这巨大的保护伞足以让聂明宇全身而退。这些收受贿赂的官员,难道在上面会没有同气连枝的关系?

  对应到现实中,云南孙小果一案,为何可以数次躲过法律的制裁?像孙小果这样的案子,又何止只有一桩?

  都说法不容情,其实法理之外,各股实力有不同的解释权。

  因此,就算编剧为了符合逻辑搬出更强大的正义力量,照样也会有同量级的黑暗势力与之抗衡。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自古有之。

  所以《黑洞》的后半部分,显得那样虎头蛇尾,因为它为了宣扬正义,不得已给出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黑洞,每做一件坏事,它就扩大加深一点,最后将自己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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