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百年孤寂

  第五十四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都颁给了这部台湾华语佳作《血观音》(“The Bold, The Corrupt, and The Beautiful”),个人觉得实至名归。当然,不少人会认为《大佛普拉斯》更胜一筹,这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少我们可以说《血观音》是具有工匠精神的一部电影吧。

  隔一段时间,台湾就会有一、两部工匠影片诞生,也会踊跃出有才情的导演,而且每次看到他们的才华在不同类型的影片中绽放,不局限于某一种题材,也好像与他们的年龄无关,只是用自己的视角去阐述社会的一面。这个和大陆的新晋导演,急于通过批判一些社会热点话题,或者兜售个人愤怒来展现自己的实力,迫切寻求大众的认同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让我想起20年前在国外求学时,大陆学生会扎堆选择国民经济学、企业经济学和信息科技等实用学科,目的局限于毕业后更容易就业,太过于实际的目的已经掩盖了内心真实的嚮往。学生宿舍里有许多的台湾学生,我认识的一位台湾姐姐,当时已经开始进入哲学系博士后课程阶段,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小小的沙发床,书架、衣柜、桌子和过道上都堆满了书,我当时很震撼,和她的交谈中,也会颠覆我从小到大对哲学,乃至读书的认知。在我们眼中,枯燥无味,而且不能很快转换成经济利益的社会类学科,给予她的却是内心的平和,喜悦和快乐。

  大陆学子在假期努力寻找打工的机会时,台湾学生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快乐。我是羡慕的,当时亚洲四小龙威风犹在,他们没有经济上的压力,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现在中国学生的境况大不一样了,前不久,有一位同事想送自己的女儿去国外学音乐,我们閒聊时发现,20年后的留学生似乎选择比从前多很多,感慨万千。

  电影,其实就是把自己的天赋才情、原生环境、后天教育、社会认知揉成一张大饼,让观众来品尝其中的人生百味,不会也不可能迎合每一个人的胃口,但偏偏会有被触动的那个人,或那一群人。

  与很多大陆导演渴望成功,拼命迎合市场,害怕尝试,墨守成规不同,成功的台湾新生代导演会去尝试不同的题材,有他擅长拿捏的类型,也有他内心充满力量,渴望留给众生的作品。台湾的魏德圣导演是一位,《海角七号》带给我们一阵小清新的海风,而史诗巨作《赛德克巴莱》却是淳朴民风,高度动作化,矛盾与情感力度也掌控一流。而《血观音》的导演杨雅喆也是这样一位不断尝试,不断挑战自己,还经常自编自导的高手。14年的《女朋友·男朋友》是一部夹杂政治的青春片,而今年的《血观音》却将社会、政治、权钱、谋杀混成了一张大比萨,却还不忘点缀一下青春的残酷。

  在金马奖上导演说《血观音》的剧本是一个不正向的电影,一个案头本,所谓案头本就是写好却永远不会被拍出来的剧本。可见其隐晦地表现社会阴暗手笔之深。白手套是一个很神秘的职业,没有一部影片是以这个为题材去研究他们的手法和心态的。台湾算是继承了某种中华文化不管好的坏的,做任何事要优雅有礼,不口出恶言的政治。其实就很阴性,很美。它适合由女生来诠释这个东西。

  无论如何与命运抗争,女性因为思考问题永远是感性大于理性,终归会是社会的附属品。《血观音》虽然在讲述一个惊悚的灭门悬案,实则导演巧妙安排评弹,将谋杀一句带过,而将白手套家庭裡面的三代女性的人生娓娓道来,以其心机贯穿台湾政治议题。

  影片开头画展的饭局上棠夫人说话的时候背景音乐是帕赫贝尔的卡农,这个曲子由三把小提琴间隔八拍按完全相同的旋律拉奏,在饭局陷入尴尬的时候戛然而止。接著又在棠宁出场,三代女人第一次同框的时候再次响起。棠家这三位女人就像这三把提琴,互相依附又彼此独立,但本质上她们走过的道路是一样的。后面的剧情好像在讲述,她们的命运就是一曲卡农,只是时间有先后,最终的那句“我是为你好”都是会说出口的。当然导演的野心不仅仅是交待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而是隐晦在讥讽以爱之名做很多的控制。因为我是妈妈,所以我是为你好,你要听我的;映射到政治上面,就很容易联想到很多台湾大的政治事件,以及政治人物,会在选举的时候说我是为了劳工朋友好,我是为了大家的劳资和谐。很容易用爱来包装很多施政上面的问题或错误。所以最后藉助Marco在片尾的角色转换,代表一种姿态“你们富贵人家的想法,请别强行加给我,我只是原厂设定的男人,单一驱动程式,只需要活下去的基本条件。”

  三女角飚戏,各有各的狠。我却独爱衬托最佳女主和女配的棠宁,她的角色难度最高,要疯疯癫癫,又要保持某种纯真,恨妈妈,又要在妈妈的阴影底下,讨一点妈妈的爱,真是太难了。她穿著睡袍点烟时的艳丽,骑电动车载女儿时的真挚,最后逃跑时的悲凉,短暂的命运确实印证了“公主命,丫鬟身。”她是唯一善良的存在。在这个无爱的故事里,她是投入最多爱的角色。

  导演在剧终并未表达善恶之报,而是选择默默的祝福,

  长命百岁,晚年富贵。

  没有爱的一百岁,即百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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