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建立在罪恶之上的救赎之道必遭其反噬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人生悲喜苦乐错综交织,生命的底色时而华丽,时而悲凉。时代洪流下人们的内心总是盘踞着矛盾、冲突、纠结、对峙、抵触和迷惘。在力图突破困扰寻求出路的路途上,充斥着善与恶、得与失、黑与白、生与死、律法与良知、现实与妄想的较量。在这种较量中,人们呼唤着、渴求着救赎与新生。于是,《罪与罚》便应运而生。

  《罪与罚》是俄国19世纪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表作品。是一部极具特色的深入剖析犯罪心理的文学巨著。作者以深刻的心理分析法讲述了穷大学生杀人后复杂的内心冲突以及最终受到感召走向救赎的心理路程。

  善恶并存是人性的常态,天堂地狱仅在一念之间,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魔鬼和天使。在纷繁复杂的丛林社会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至暗时刻”。面对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桎梏,每个人都走在自我救赎的道路上,孜孜以求着真理和新生。01.罪恶之源建立在一种看似自洽的逻辑之上《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是一位无政府主义的拥护者和无神论者,他性格孤僻,离群索居,目空一切。他将人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低级的人(平凡的人),仅仅是繁衍同类的材料,他们是现在的主人,保存世界,繁衍人口,其天性是保守的,四平八稳的,他们俯首帖耳地生活。第二类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非凡的人),也就是具有天赋和才干,能在自己所处的社会里提出新见解的人。他们是未来的主人,推动着世界向前发展,并引导它奔向目的地。甚至为了美好的未来而破坏现存的秩序。

  拉斯科尔尼科夫自诩为第二类人,他崇拜拿破仑式的恣行无忌所建立起来的辉煌事业。自认为为了实践他的思想有权准许自己的良心逾越某些障碍为所欲为,甚至犯罪而不受法律的约束。心狠手辣、恶毒势力的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在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为害人间的虱子。他正是以这种济世救怀、为民除害的“高尚”心理杀害了老太婆和她的妹妹。

  假如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这套逻辑是不可动摇、坚不可摧的。那么这个故事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的故事。然而并非如此。事实上,从始至终拉斯科尔尼科夫都无法在自己的这套犯罪逻辑中完全自洽。否则,他在杀人之前不会内心犹豫着“是否回去算了”,杀人之后更不会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被痛苦和矛盾撕扯碾压,丧失对亲情友情的感知能力,甚至一度濒临崩溃。

  人人都需要建立自己稳固的价值观。且这种价值观念应当是趋于向善的,应当是顺势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何得到这是说易行难的。然而,非如此不可,才不会陷入自相矛盾、桎梏重重的泥淖中。02.窘困的现实带来巨大的无可奈何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可磨灭。19世纪后期的俄国,正处于农奴制刚刚废除,资本主义经济迅猛发展的过渡时期。下层人民饱受双重压迫,生活悲惨,内心空虚,时刻笼罩在压抑悲观的情绪中而无法自拔。

  拉斯科尔尼科夫生活贫困无以为继,被迫辍学。生活在一间狭窄逼仄的出租屋里无法续供房租和伙食费。依靠母亲力不从心的救济勉强度日。而心爱的妹妹为了自己的前程甘愿委身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这一切让拉斯科尔尼科夫痛苦不堪。特别是在见识了小公务员马尔梅拉多夫的绝望处境后,更加剧了他急于改变现状的想法。于是,他实施了酝酿已久的杀人计划,以期开创一个崭新的前程,踏上一条独立自主的新路。事实上,窘困的现实环境带给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并非仅仅是赤贫的生活。对其荼毒更深的是那种无可奈何感所带来的敢于崇拜和攫取权利的幻觉。这种幻觉时明时暗,犹如魔鬼的眼睛放射出来的冷光时不时地刺激着这个可怜人。一边是空洞的理论,一边是无望的生活,贫病交加,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夹击使得这个年轻人备受煎熬,甚至出现精神反常的症状。然而正是这种痛苦裹挟着他逐渐走向自我救赎之路。在这条道路上,他遇到了索尼娅,于是,他便看到了光。

  0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索尼娅是马尔梅拉多夫的女儿,他为了拯救家里无以为继的生活甘愿挂起黄牌出卖肉体。然而,让拉斯科尔尼科夫惊讶不已的是这个生活在污泥中的女孩没有跳河自尽,没有进疯人院,更没有在风尘中堕落而变得麻木不仁、心灵冷酷。“这全部可耻的生活显然还只机械地触及她的肉体,真正的淫荡还丝毫不曾侵入她的灵魂”拉斯科尔尼科夫无法相信这个最有资格堕落、绝望、疯狂的女孩竟可以如此泰然自若地坐在毁灭之上而保持理智健全。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是宗教给了她救赎;是狂热的信仰让她免于陷入绝望;是上帝给予了他至高无上的圣洁和善良。于是绝处逢生的拉斯科尔尼科夫选中了索尼娅一块走,在同一条路上结伴同行。

  善良纯洁的索尼娅将自己的木制十字架送给拉斯科尔尼科夫说:“反正我们要一块去受苦,那也就一块背十字架吧。。。!”至此,拉斯科尔尼科夫重返人性的归途。04.人生是一场自我救赎拉斯科尔尼科夫与警察局侦查科科长波尔菲里有过三次交手,前两次两人棋逢对手,针锋相对。这位洞若观火的侦查科长在最后一次与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恳谈中揭示了他必将以罚偿罪的必然性:“您臆造出一种理论,又羞惭于这种理论的破产,更羞惭于这种理论了无新意!最终走向卑鄙,但您毕竟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小人,至少您不曾长久地自欺欺人。我认为您是这样一种人:即使被开膛剖腹挖出肠子,他也会昂首屹立,笑盈盈地看着那些刽子手,只要他能找到信仰或者上帝。您会找到的,您也会活下去,受苦受难也是一种好事,您就去受苦受难吧”在去自首前,拉斯科尔尼科夫找回了于母亲的亲情。在索尼娅暗中陪伴下,他终于找回了自己鲜活的真实的完整的生命。彻底摆脱了长久以来那种走投无路的苦闷和惶惶不安,怀着欢欣和幸福的心情亲吻的那片脏兮兮的土地。如果说“罪”是行动的外化,即犯罪的动作。那么“罚”应当是由外而内的感化所带来的变化,即拯救和解脱。流放西伯利亚的拉斯科尔尼科夫并无悔恨之意。他因自尊心受到重创而对自己的命运漠不关心、置之度外。然而,索尼娅的爱情唤起了他的重新思考:“难道她的信仰现在不也能成为我的信仰吗?”拉斯科尔尼科夫最终获得新生与救赎,尽管还需为之付出高昂的代价。然而,人生本就是一场自我救赎的过程。

  生活犹如在黑夜中行走,黑暗总有尽头。而在这至暗时刻,如果以恶治恶,只能带来更大的恶。这样的恶比罪恶本身更加恐怖。它会侵蚀人的灵魂,吞没人的感官。从而使人陷入虚无,饱受精神的折磨。在任何时刻,对抗黑暗最有效的方式是打开心里的那扇门,让希望之光照进来,重新激发生命的活力,召唤灵魂深处向善的光辉,从而实现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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