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审讯,急出一身汗,最后说话都结巴了(我的办案故事7)
我20岁那年,由一个下乡知青招入湖北长阳县公安局工作。我的工作证编号是36号。或许是领导有心培养,我被选送到宜昌师专学习中文一年,之后,又到湖北省公安学校培训了4个月。
在湖北省公安学校,有一位姓周的老师讲“预审”,他的审讯《三十六计与七十二策》,让我印象深刻。
结业后,回到县公安局,总是幻想有一天能找个犯人审审,看“三十六计七十二策”能不能用上。这个机会,一等就是六年,时间到了1983年,开始“严打”。
这些天,大案不断,民警们四面出击,警力紧张,手头有一起抢劫案没有审结,领导安排我去审,要求当天审结。
接到任务,心里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终于有了一次审讯犯人的机会,紧张的是,我是第一次感受审讯,担心能不能审好。
犯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张结(化名),他眼皮半睁,像没睡醒,与脸上的肉鼻子厚嘴唇很不相配,穿一身脏兮兮松垮垮的衣服,看上去如一只绒毛鸡,这样的人也能抢劫?
我坐在暗处,人犯在窗口对面。我调整姿态,按部就班地发问:“你是因什么事被捕的?”
张结答:“因,因,因为擂、擂肥。”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每一个字,差不多都要停顿数秒钟。
“什么毛病,说话吞吞吐吐,有气无力的,说直接点,说连续点,不要装痴卖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把作案经过,一五一十讲清楚!”我拿足气势,目光如炬,声音威严。
“我,我,擂肥时,动,动,动了刀子的。”张结还是慢条斯理,一句话,分成若干个单字,不连贯地说。
我问:“擂肥,是什么意思?”
“就是借,由头,由头,头,搞人,人家的钱。”
“说连贯点,不许头头头,人人人的。”
“我是,是个,是个结巴。”
我的心像突然着了火,刚学锑头就遇到了个络腮胡,第一次审案,就是一桩结巴案子,我不由自主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张结吓得身子一耸,眼睛快速眨巴着,好像则才这一巴掌,是拍在他身上一般,又怕再给他一拳。
上午,足足4个小时,只把犯人的基本简历,家庭成员问清楚了,犯罪经过说了个大概。听得吃力,记得缓慢,我急得汗流浃背;天本来就热,张结也是汗流如雨,可以看出,我急,他也急。
中午,我匆匆吃过饭,还不到上班时间,又把张结提出来审。
审着审着,我感到咽喉开始嘶哑,气力也有些不接,初审时的那种气势威严,也降低了许多。张结并没有因为我的声音降调,而变得语言通顺,他仍然结结巴巴,用叠韵编织他的口供,让人哭笑不得。
眼看就要下班了,笔录还只记了3张纸,我在想,张结这样一个结巴,抢劫时,是怎么完成沟通的,按照这个语速,被劫人应该早就跑掉了。
下班了,审讯还没有问完,笔录还是个半截工程。领导问:“怎么搞的啊,你平时,拿龙捉虎,办事干净利索,怎么这样一个简单案子,一天还没有审结呢?”
“我,我,我,有实际,际情况......”我还没有说完,领导有些不耐烦起来,说:“什么我我我,有有有的,没有客观理由讲,明天,不派你的工作,你接着审。”
说完,领导生气地走了。
望着领导离去的背影,我还想分辨几句:“你,你,你.....”我终于没有说出来,我已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结巴了。我自嘲道:“这就叫近朱,朱朱,则,则,赤!”
(文中配图,与内容无关,故事发生在1983年,成稿于2022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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