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征文】富民桥

  【“我和我的祖国”征文】

  富民桥

  梁正虎

  我住的村子叫梁家庄,一条名为“十条”的公路从村边穿过,公路那边有一道河,河床宽约60米,河水随季节时大时小。河对岸的村庄叫七古堆弯,和梁家庄同属一个村委会。

  村上的小学就在七古堆弯那边,因为有了这小学,我注定和这道河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打从上学开始,就离不开过河,但河上没有桥。村民在河里用大石头支上“跳坝子”,或者在石头之间搭上长条形的水泥板子,我们踩着“跳坝子”跳过来跳过去,鞋子总是湿漉漉的。夏季里,一场洪水过后,“跳坝子”被冲得无影无踪。由于水深,父亲只好用骡马驮我们过河,一两天之后,水小了,我们不用家人接送,干脆脱掉鞋子,卷起裤管,哗啦哗啦钻过来钻过去。春天,山里的积雪融化,河水变大,冰冷的河水淹没了“跳坝子”,我们过河的时候穿上长筒靴子,过了河再把靴子和书包一同背在身上。这靴子既不可缺少,又似乎是我们的一个累赘。

  我们上学不方便,七古堆弯的村民到河对岸种地,更是苦不堪言,过河时,他们把一双靴子扔过来扔过去。春种秋收恰好又是河水暴涨的时期,运粪土拉麦捆的架子车翻倒在河水里,是常有的事。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96年,这一年,我还在过着这道河,不同的是我由学生娃变成了老师。这一年,终于要在这道河上修一座桥了。钱由政府出,力由七古堆弯的村民出。消息一出,村民信心高涨,争先恐后,拉砂拉石头。挖桥基,制模型,全靠手工。事实上,靠手工挖桥基,挖不了多深,由于水大,只好挖个浅坑儿作罢。虽如此,一个夏天,一座九墩八孔、长60米的大桥竟也横跨在河道上,成为当时的一道风景。通车那天,时任县长题写了“富民桥”三个大字,并亲临现场剪了彩,发表了催人奋进的讲话。我们组织学生敲锣打鼓扭秧歌,为桥的落成献上了贺词。之后,村里的老人们坐在桥上喝醉了,抱着大桥的栏杆喊着:“我们有了桥了,我们有了桥了!”昏花的老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珠。大桥建成了,我骑自行车上学放学,畅通无阻;七古堆弯的村民到河对岸种田喜笑颜开;做买卖的车辆来来往往,拉动了一方经济的发展。“富民桥”,名副其实。

  后来,我离开了河那边的学校,一晃20年,没有事,很少走那边的桥了。2016年夏天的晚上,我睡在家中的床上,耳畔传来“腾——腾”的声音。白天,我问了邻居,邻居说:“这是河里冲桥基的声音。”我有点惊奇,又冲什么桥基?邻居说:“又要修桥了。”我更为惊奇了,“富民桥”不是好好在那儿吗?干嘛又要修,有钱修吗?我带着好奇、兴奋的心情来到河边,“富民桥”早已被拆除,不见一点影子。河道里是好些大型机械在操作,起重机、挖掘机、装载机,轰轰隆隆,每到一处,如刀砍斧削。不远处,不多几个人在指挥着吊车预制桥梁。我和工程负责人搭上了话:“又要修桥啊,我们还不知道呢。”“哦,要修要修,那个旧桥不好看,也快不行了。现在修的这桥是一百年的寿命,坚固、美观。现在国家强盛了,富裕了,这点小工程,150万,算不了什么。”我愕然了,150万修个桥,还算不了什么,要是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啊。

  我看见七古堆弯的村民行走在便桥上,悠然地各干各的事儿,好像修桥跟他们无关似的。这回修桥,村民既不集资,也不出力。我想起以前修桥的时候,全凭人力,虽然也有搅拌机,但拉运混凝土仍用人力车。桥墩的模型板是村民用白杨木板自己钉成的,人们将一车车混凝土倒在千辛万苦支在桥墩的模型板上,一孔一孔慢慢完成。如今,一辆接一辆的水泥罐车运来商品灰,哗啦啦如河水一般流淌,哪儿需要,脖子一伸就往哪儿浇筑。桥梁预制好了,三个大型吊车像三只大鸟,轻轻将桥梁叼起,放在桥墩上就好了。我们看着,只有惊世面的份儿。

  大桥修好了,长60米,宽8米,桥身涂上了银白色的油漆,端庄典雅,浑然天成,怎么看都是一件艺术品。

  桥的名字仍然叫“富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