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猎罪图鉴》编剧团 | 编剧永远不能放弃对作品的解释权

  自2018年末接触到模拟画像师这个职业后,纸堡编剧工作室便在极短的时间内确立起以此为主视角进行故事创作的想法。编剧团队分工合作,像搭建房屋一样将细碎的、平面化的内容一步步构筑成型。

  不同于市场上大多数悬疑风浓厚的刑侦作品,《猎罪图鉴》开启全新的“逆类型程式”路线,不追求故事烈度,着重于展现人性的光辉色彩。同时还将案件与画作相融合,一步步搭建起“名画中的犯罪现场”。

  在剧本的创作过程中,编剧组还特意在案件的结尾处留下了“气口”,力图在表达议题本身的同时,给观众创造更多探讨与思考的空间。编剧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予这部作品最大的尊重与保护。

  谈到编剧这个职业,她们则一致认为并没有所谓的性别之分,每个人都是以文字见真章。“编剧就是编剧,我们要做好的就是剧本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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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ONSPRO:最初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参与到这部作品之中的?

  张晗:当时参与这个作品是贾东岩贾老师先从西安那边做了一次采风,他们回来的时候拿了将近有十几、二十个案子,其中有一部分是关于画像师的采风材料。他当时问我画像师这个题材做不做?我一开始以为这个画像师他是心理侧写,结果贾老师一把拉住我说,不是做心理侧写的,是画画的。接下来我把他的采访稿全都看了一遍,将近有4万字,并且去了解了一些画像师,包括中国的林宇辉老师,罗栋老师,还有杨武杰老师,以及国外的画像师珍妮?伯伊伦他们的一些个人专访、传记,甚至是他们自己写的教科书。我全面了解了画像师这个职业,于是想要去一块研发这个题材。

  ICONSPRO:为什么《猎罪图鉴》会将重点放在模拟画像师这个职业上?

  廖雨嫣:可能很多观众包括很多小伙伴都会对模拟画像师和心理侧写有一些混淆。我们之所以会放在模拟画像师这一职业上,就是因为它其实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并且在现在也十分重要的一个职业岗位。现在全国注册在案的应该一共有一百多名模拟画像师,以前也从来没有任何作品谈到他们的经历、职业属性,还有他们经历的案件,以及他们如何在整个刑侦过程之中(发挥)他们的作用。我们希望能够有更多的观众去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日常,包括他们在所有案件中的作用。所以我们就把目标聚集在了模拟画像师这一职业上,当然也有我们自己感兴趣的原因。

  

  ICONSPRO:在剧本写作的过程之中,编剧团队是如何进行分工的?

  张晗:当时贾老师那边其实已经有很多的案底了。我这边是重新把案子给盘下来,做一个案底的整理。做完以后我们两个会商量出一些绘画点,然后我们再放进去,这是第一轮。接下来我们大概是把这个案底有的时候可能(变成)一个大纲,有时候会变成一个分场。到分场这块是敏子来做整体的调整。要是这个戏没有分场调整的话,我相信节奏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这么快。有一些案件的激烈程度、讲述方式也不会像现在呈现的这么好。做完了分场之后接下来敏子、廖雨嫣老师,还有一位编剧刘伊菲,她今天没有过来。但是她画了我们背后这个可爱的小沈翊,可爱的小杜城,还有晓玄。她们是负责把整个案子给写出来。我们还有一位张帆老师,他也是跟我一样负责盘案例,把一稿过了以后,后续所有往里面加绘画点,加台词,就都是大家一起过。

  张敏:我觉得这里面基本上包含了总的三道工序,小的工序不算了。像贾东岩老师、张晗老师、张帆老师,他们其实干的比较像思维导图的工作,就是决定我们这个故事要讲什么。分场工作就像是把施工图纸给画出来,我们具体要怎么做这个故事。具体的写剧本环节就是施工环节了,我们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图纸一步步实现出来的。所以大概是有三个分工。

  廖雨嫣:其实还有一些在剧组之中的细微调整,包括一些对接和根据现场演员包括各部门需求的一些调整,也是大家一起来进行的。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剧组进行随时的调整。

  ICONSPRO:创作前期编剧团队都做了哪些工作?

  张敏:前期贾东岩老师带着我们团队去西安进行了大量的采访,前期的采风工作做的非常扎实。包括后期我们要对画像师的教科书、教材,还有一些美术史的资料进行整合。当时确实是阅读了可以说是一书柜的资料,不仅要阅读,还要对它进行一个卡片整理,哪些东西是可以放在《猎罪图鉴》的案件中的,哪些作为细节,哪些作为情节。因为有将近20个案件,不是每个案件都适合用在我们的故事中,所以我们要对这些案件进行一个初步推演。哪一个更符合我们的调性,在这个领域里面的话,我们会把它挑进来。所以前期基本上还是做一个案件整合工作,还有素材库的建立工作。这个过程还蛮长的。我们的老师们去采风、有想法的时候是18年-19年。2019年的后期就已经开始对案件进行推演和初步写作了。2021年的3月之前,我们是3月7号开机,3月7号之前是进行第三轮的正式修改。所以前期准备工作肯定也有一到两年了。包括我们在3月7号开机之前的那一轮写稿创作过程中,其实不断有资料在涌进来,所以这是一个随时的过程。

  廖雨嫣:所以也不止改了三轮。

  张敏:如果不算18年-19年的推演创作的话,到后面剧组中确实还写了一些,就还挺多轮的,已经数不清了。

  张晗:前期工作尤其是材料整理这个方面,不仅是前期工作之中我们在做,我们在修改稿,甚至在剧组里面也还在不断地涌入一些新知识。贾东岩老师每天都会去给我们分享一些书的片段。因为我们三个是同一个专业毕业的,戏剧影视文学,所以有一些关于艺术、绘画的东西是我们在大学时候积累的。像蒋歌那个案子里面《马拉之死》的解读,我可以给大家交一个实底,那里面的所有台词是我研究生考试一道题的答案,一字不差,所以学艺术的同学们一定要看《猎罪图鉴》。

  廖雨嫣:博士生如是说道。

  

  ICONSPRO:与IP改编相比,您认为《猎罪图鉴》作为原创剧本在写作过程中存在哪些难点?

  张晗:老实说我觉得和IP改编相比,《猎罪图鉴》的创作简单很多。因为在这个过程之中我只要对贾老师负责就行了。我去把他所要的风格、概念、灵感装进案子里面就足够了。我们除了《猎罪图鉴》之外还做了四本原创,每一个都是3-5个月就做完了,每一个都是30到40万字之间,就这么踏踏实实地做完了。没有任何人的意见进来,但是我们相信它只要卖出去一定是市场的爆款。我们还是延续着《猎罪图鉴》的那个思路,要做市场上没有的东西,要“逆类型程式”去写东西,我们相信这个东西只要在市场上放出来,一定会吸引那些喜欢追逐新东西的观众。所以写《猎罪图鉴》的过程是愉快的、不复杂的。而且我和贾老师的沟通也比较顺畅,有时候我两三天设计一个案子,拿回来了以后贾老师看了有半个小时、15分钟,然后说:再想想。我确实一瞬间是有那种挫败感的,但是我不纠结,因为我对他的品味有一种全然的信任,你认为方向错了,那我就是错了,我再改一套案子出来。我对敏子,廖雨嫣,还有菲子她们的能力也是绝对信任的。我相信这个东西只要放到她们手里,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好的品相。我们整个工作流程就是在这样循环往复之中做完的。所以我认为其实比IP改编要容易很多。但是也遭遇了一些难点,尤其是改最后四集的时候,最后四集我们做了有七八稿。

  张敏:落成笔的有三版,废掉的那就数不清了。

  张晗:对,其实进组之前的最后一版是我们最满意的,但是由于种种预算方面的压力没有办法实现。最后一个案子其实我们也不是特别的满意,最后是迁就各方以后协调出来了一个方案,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能把最初的版本呈现给大家。(记者:会有这个机会吗?)会有机会的。

  张敏:最后四集对于我们来说最成功的就是塑造了这个杜城这个形象。

  张晗:有一个很好笑的,我看弹幕里面说路海洲一出现就不是好人,还一直有人问我为什么路队他明明是个好人,但他出场就像坏人?我们在写路海洲人设的时候,就是四个字:绝世阴毒。就是只有比罪犯更“罪犯”,你才能够去把真正的罪犯挖掘出来,让他无所遁形。

  廖雨嫣:一开始我们想要做的那个感觉是路海洲和杜城队长与队长之间的相互博弈,两个人之间的这种对峙感,沈翊夹在他们中间,他心中也有一定对于杜城的怀疑,但是他又相信这个人,他相信杜城的本性,但是他又面对一些证据,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这些证据给出去。

  

  ICONSPRO:据了解这次编剧团队不止参与了前期的剧本创作,还深入剧组配合拍摄,随时进行内容修改,甚至在剧集后期的宣传营销方面也有所参与。您认为这会给编剧带来怎样的影响?未来是否会成为编剧行业的一种发展态势?

  廖雨嫣:其实是我们在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并且我们对它引以为傲。就是你要时刻护着自己家的孩子,并且给他自己能够给到的最好条件。纸堡工作室微博录了很多的小片介绍,里面的名画,介绍案子的原型,介绍名画和我们《猎罪图鉴》案件中的关系,我们希望尽力去为观众科普一些,把这些故事背后的历史带给观众,希望观众能够和我们产生一种共鸣,这也是为《猎罪图鉴》的营销做一些小的服务。我们还做了一些小番外,也是剧本上一些想过但是没有拍摄或者后来没有用到的片段,给观众提供福利的同时,也能够把我们想表达的东西更好地传达出来。这些其实都可以算是营销范围之内的,是我们自发性的宣传,是为了保护“孩子”所做的一些事情。毕竟最了解剧本身的就是编剧团队,我觉得编剧其实是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到底的。这种宣传策略是大家以后也可以去尝试的,我们以后应该也会继续这么去做。这个可能也会成为未来的一种编剧生态吧,我说不好,但是至少我们这个编剧团队希望能够一直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到底,在后面的每一个作品中进行这样一种宣传和营销。

  ICONSPRO:编剧想要去捍卫自己的这个作品,保护自己的孩子,本身是不是有一些客观的条件?中间会不会有一些困难?

  张晗:我个人是觉得编剧永远不能放弃自己对于作品的解释权,要是观众指出了你这一个剧本里面的问题,它是问题,那你就认错挨打,因为你要对它负责。如果它不是问题,你可以拥有辩解的权利。很多编剧不愿意去解释的原因是因为在前期的时候他有可能被干涉的太多,所以后期也放弃了解释。但是《猎罪图鉴》从头到尾编剧的风格都在里面,编剧的控制、把控也在这里面。虽然我们有过妥协,但是大多数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还是在的,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这个作品和观众产生一个良性的互动。如果你认为编剧不好,我们也会虚心地去听取意见。我们不是那种这个剧播好了,我们就洋洋自得或怎么样。播完了之后我们会进行一次非常严肃的复盘,好的地方我们先把它忘掉,我们只盘不好的地方,想一想下次有没有机会再改,或者下次通过什么样的形式去把它更好地呈现。我认为这个对所有编剧都有用处的。

  

  ICONSPRO:编剧在剧本创作的时候会不会有针对性地去迎合市场和受众,还是完全遵从故事本身的表达?

  张晗:如果要是《猎罪图鉴》从一开始就遵从市场和受众的选择的话,就不会有《猎罪图鉴》了。我们在一开始去策划这个故事的时候,不会把现有的市场作为我们评判这部作品有没有发展力的一个指标,而是我们先去预想我们会打动哪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会不会在2-3年之后有所膨胀,他会不会吃我们的这个题材,有这样的一个预判力。接下来我们才会从故事出发去创作整个剧本。你会看到我们这个故事里面有很多社会热点,但是其实在创作剧本的时候我们不会热点先行,我们是先把整个故事从头到尾逻辑理顺,盘清楚了以后,如果我们认为这个社会热点它会持续一段时间,或者这个矛盾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得不到解决,我们才会把它放在我们的故事里面,因为这个社会热点它有一定的经典性。在故事写作的过程中,我们当然会因为各方面的意见进来有所妥协,也爆发过很大的争吵,但是最终还是保留了我们的一些核心表达。有时候我们真的是在各种混战之中吵的非常厉害,待会儿你们出去会看到门框那碎了一块,那个就是我们在探讨《猎罪图鉴》的时候吵架摔门而去造成的创伤。我们对于自己核心表达的保护欲望是非常深的。我们的孩子你想给他整容,别想。化妆可以,整容不行。

  ICONSPRO:越来越多的女性也投身到了编剧的创作之中,您是如何看待创作中所呈现的女性视角的?

  张敏: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分成两个问题来回答。一个是女性创作,一个是创作中的女性视角。首先我觉得所有女性编剧,你先把自己当成一个编剧,不管你是写男性向的题材还是女性向的题材,首先你要记得你是一个编剧,故事先行,我们是要给观众带来好故事的。然后可能作为女性编剧,你比男性编剧你先天性的会有更丰富、细腻的表达,可能你的感觉会更加敏锐。但是有一说一,在编剧这个艺术行业上面,男性编剧的艺术感并不一定就比女性弱。偏好有时候是个人的,不一定说女性编剧就写不了悬疑剧,写不了硬核的侦探剧,也写不了政治剧,不是这样的。所以在我看来女性和男性只是创作思维上的不同,但是并不代表说有剧种上的不同,一样可以写。第二个问题就是创作中的女性视角,我觉得其实这次《猎罪图鉴》是一个比较好的实验,就是真正实验出了什么才叫做刑侦。虽然我们是一个画像师加上一个刑警这样进入的这么一个刑侦剧,可是我们的描绘重点,我们的高彩之处通通都在这些女性角色上。我们会走进褚英子她在这七年中所承接的那些时光里的所思所想,我们会沉浸在华木姚这样一个青春期少女,她的迷茫和挣扎中。还有柳小叶,当她受到侵害之后,她的自我保护,她的痛苦。甚至M,或者说贺红,她的过去,我们都给予了最尊重的笔触去描绘她们的故事。我觉得这个才是所谓的合理的、正确的女性视角应该有的样子。还是那句话,理解女性,尊重女性,保护女性。在整个描绘过程中,不要把她们当做工具人,这是我们本来就应该有的东西。当我们要去强调的时候,其实反而是一种悲哀。所以我们觉得正视女性视角的存在,其实就是我们一直都在做,或者说我们本来应该做的事。

  廖雨嫣:我觉得编剧这个职业,不分男女,没有所谓的女性编剧还是男性编剧,对于我们来说,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编剧就是编剧。就像张敏说的,你要做好的是剧本本身。

  

  ICONSPRO:现在在国内的市场上,大家从就业上来讲,女性作为编剧她会有一些客观的劣势存在吗?比如说市场上的一些限制等等。

  廖雨嫣:女编剧居多吧。

  张敏:我觉得这个可能涉及到年龄段的不同。首先编剧它确实是一个非常拼体力的活,人生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选择,可能在我这个年龄大家觉得我就是要写出好的故事,我就是为工作而生。但是到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有些人就选择说我不做编剧了,因为编剧它不是一个非常稳定的工作,它有的时候会牵绊着你对人生的选择和规划,其实任何编剧都会面临到这一个问题,它的性别比例是会浮动的。刚出学校校园的时候,大家的占比可能差不多一半一半,甚至可能女性编剧会多,因为本来文学专业女性就是会比较多的。

  廖雨嫣:我们班当时的比例是48个人,只有7个男生。

  张晗:这个已经很多了。我教的班里面一共17个人只有1个男生。

  张敏:本身文学专业就是女性会比较多。特别是刚刚出社会的时候,一定女编剧居多。但是现实条件就来了,男性有生理优势,体力就是会比女性好。三十多岁的时候能够坚持下来的就是以男性居多。在30岁这个关键的选择点上大家会发生一些选择上的差异,我是继续做编剧,还是我转而去做策划,去做责编,在比例上会有上下浮动。

  廖雨嫣:我的观点是不应该分性别,编剧就是编剧,我是以你的社会身份,以你的职业身份去看待你的,而不是以你的性别去看待你。

  张敏:编剧我觉得是在各行各业中受到性别歧视还算小的职业了,就是按你的文字见真章,你写的好就是好。

  ICONSPRO:当下的影视剧市场,悬疑题材的作品不在少数,您认为《猎罪图鉴》的独特性和创新性是什么?

  张晗:我认为《猎罪图鉴》它之所以成功是在于我们一开始开发这个题材的方案做对了。简单来说这个方案就是一句话叫“逆类型程式”。大多数市场上的刑侦剧悬疑风比较重,它整个影调的色彩都是灰暗系的,有时候会调成那种绿色的,用恐怖悬疑的感觉去讲述这个故事。但是我们当时想的是我们这个故事的影调一定要浓烈、要明亮,要给人清新唯美的感觉。所以在选案子的时候,我们特意屏蔽了那些烈度很强的案子,坚决不会用尸体的奇观去吸引观众。案子筛选的模式是我们会注重那些情感性比较强的案子。如果说传统刑侦剧在剧本杀里是硬核本,那么我们《猎罪图鉴》在剧本杀里面应该分类成情感本或还原本。

  廖雨嫣:社会派。

  张晗:对,我们主要是在做社会派。观众朋友们问说为什么案子没有结尾或者什么的,我们是特意的想要留一个白,然后让观众去讨论。

  ICONSPRO:对于故事中两位主人公沈翊和杜城的人物背景、性格、特点等设定编剧团队是怎样考虑的?

  张晗:沈翊我感觉是我从业以来设计过的角色里最难的一个,因为他真的是像泥塑一样一点一点捏成的。但是杜城他其实一开始就有一个准心,基本上没有怎么变过。沈翊我们是选用了几个点,第一个点是艺术家那部分的气质,我们直接从艺术家的性格里面提取了一些东西。比如卡拉瓦乔的疯狂、毕加索的桀骜、玛格利特的邪典,还有杜尚的自由,我们都融入到了沈翊本身的特色里面去,保持他有一部分永远是天马行空、天才飞扬的。另外一部分是让它落地,我们取材于中国很多画像师的传记,比如付旭东,还有林宇辉老师,罗栋老师,以及杨武杰,包括他们日常怎么生活,怎么出现场,我们把这些生活的细节添加进来。至于沈翊妇女之友的设定,其实是选自于两本书,一个是《目击者沟通》,另外一个是珍妮?伯伊伦的自传。因为在和目击者沟通的过程中,你要非常耐心地去分辨他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有很多目击者他是有创伤性的,你怎么能够平稳他情绪的同时让他勇敢的去面对曾经自己不堪的回忆,把这种不堪的回忆提取出来,落在笔上画成一个真人的像,帮他寻找真相,我认为这是最难的部分,所以这也是我们在整个人物小传里面体见比较多的。

  关于杜城我记得是西安采访回来的有一个说法,就是一个老警察,他如果工作上了年头,非常有经验,即使他面若春风的去跟你说话,你也会感到他骨子里面是带有一股寒气的。只有比犯罪分子更加“猖狂”,比犯罪分子更加的“犯罪分子”,你才能用这种狠戾震慑住其他犯罪分子。所以在杜城的人物小传里面有一句话就是:杜城如果不是有雷一斐,他就会是最疯狂的犯罪分子。最后的四集也在他这个人设上面写出来的,杜城其实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我们一开始看到他是恨着沈翊的,但其实他自己心里面很清楚,我恨的不是沈翊,而是恨着自己,无能的自己。沈翊作为一个心思很通透的人,他在前期也有所感知。杜城恨的不是我,但是你现在需要我去当你的一个发泄口。好,那我就戳在这,但是我不是心甘情愿来做你的沙袋的,我只是理解你,包容你。这是我觉得他们两个在前期相处过程之中非常有意思的部分。

  

  ICONSPRO:对剧组的演员们,尤其是主演,您有什么样的评价呢?

  廖雨嫣:我要先说三个字,特别好。之前《猎罪图鉴》有一个上热搜的tag是#美女图鉴#,讲的是《猎罪图鉴》里面所有的女性选择,所有的女性演员都又漂亮又飒爽,每个人都带着自己不同的风格,特别能让人有印象并且记得住,各位老师的演技也都特别好。檀健次老师和金世佳老师他们的默契程度真的特别高,对于人物的理解也非常饱满,可以把自己很快地带入到这个角色之中。檀健次老师之前稍微有一点点迷茫,但是他和贾东岩老师一起进行了深入角色灵魂的会谈和交流,这之后他就一下子抓准了沈翊的特质和特征,使自己整个人进入到了这个角色之中,成为了沈翊本人,他对于沈翊的理解非常到位。金世佳老师非常自律,经常我们可以在围读会之前看到他刚健了身回来,他对杜城这个人物的理解也是非常到位的。所以可以说这些演员和我们所写的角色是相互成就的,而并不是说演员去迁就角色或者角色再去根据演员而更改。金世佳老师他为杜城赋予了一丝他自己的个人特色,让杜城整个人更充满着一些少年气和帅气。檀健次老师他就为沈翊更增加了一些,之前也上过热搜的“易碎感”,让沈翊除了画家本身的这种张狂、不羁和自由,更增加了一些天才的另一面这种感觉的东西。这也是檀健次老师所赋予的,他自己对于沈翊的另一层理解吧

  张敏:当时其实比较担心的是许老师自杀之后,沈翊的那个状态他会怎么演。一个非常邪性狂绢的人,遭到人生最大的冲击,他有一种挫败,可是他又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在这种多重矛盾之下,他会如何演,其实当时我自己是没有想象到的。看到成片的时候,确实檀健次老师就按照他的方式给出了一份非常让我惊艳的答案,他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但是他超出了我的想象。

  

  ICONSPRO:关于剧组的趣事还有什么补充吗?

  廖雨嫣:之前有一场戏是金世佳老师和檀健次老师两个人,就是杜城跟沈翊两个人去靶场练习射击,在拍摄那场戏的时候,檀健次老师是第一次到达靶场,他当时特别兴奋。当天拍完那场戏之后,我们有一场围读会,他当天特别兴奋地拿了一张靶纸过来,那个靶纸是他一点一点练习,从外环打不中,可以看到那个弹痕的轨迹,一点一点靠近中心点,最后真的有打中十环的。他就特别兴奋,说这张纸我要收藏起来,这张纸我要留一辈子。他在完成沈翊这个角色塑造的时候,也完成了自己一些小的梦想,小的没有实现过的东西。当时我们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们其实也是很兴奋、很激动的,也是能够和他产生一种共情的。

  张晗:发现了自己的天赋,从此爱上了打靶。

  张敏:檀健次老师平时是一个很有趣味性的人,生活上具有多面性,是那种很乐于去尝试的这么一个人。

  廖雨嫣:热爱生活。

  ICONSPRO:片中所呈现的案件都取自于真实案例嘛?为什么会选择这几个案件?在故事的内容上是如何做取舍的?

  张晗:我们这个故事里的案件有很大一部分是取自于真实案例的元素,完全保留下来的一个真实案件是那个千面绑架案,就是一个男人分装成三个不同的身份去绑架一个女孩的故事。那个故事一开始所有人听完了以后都说悬浮,最后我们会告诉他们这就是一个真事。其他的一些案子我们有些是选了原型,在原型的案子上进行延伸和扩展。比如说褚英子案,它原来是选自于劳荣枝案,双女杀夫案是选自于董珊珊案,连环炸弹客这个故事是选自于我们之前采风得来的一个父亲的原型。

  我们在挑选案情的时候,首先不讲求烈度,不会一上来给你摆一个巨人观。我们挑选案情的标准第一是它要折射人性,第二是要有人文关怀。比如千面绑架案,虽然在千面绑架案里一个人如何用猪蹄还有魔芋去制造面具,去分饰三个不同的角色,这个手法很复杂,但在剧本里面它呈现的是很小的一部分。我们真正想要去书写的,第一是这个男人为什么绑架那个女孩的时候会给她松一下手,第二是为什么这个男孩给女孩写情书的时候要用他最漂亮的那手字体,这个才是我们案件里面的重点。所以你会看到在整个案件的推理过程中,为什么凶手很容易被猜到,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个故事里面凶手都是大配,如果要是有一个名角来演的话,这件事情天然是瞒不住观众的。所以我们不如一开始把凶手告诉你,接下来我们去谈情感、盘手法,盘整个故事里面最具人性光辉的那一部分,这才是我们选择案件的初衷。

  里面还有一个未来犯罪板块,比如AI犯罪,当时AI换脸这件事刚出来,犯罪还没有出现。但是国外已经有一些色情网站会把好莱坞明星的脸贴在色情演员的身上,甚至产生了一些官司。当时我们在这个案子里面去做一个延伸,要是案情再激烈一点,犯罪手段再高级一点会怎么办?起初很多人也是说悬浮,不信,让我们一定要找出依据来。当时我在一本参考书里看到了一句话,说犯罪和科技不是前后脚的关系,而是如影随形的关系,犯罪一定会比我们预判的要快一步。在《猎罪图鉴》播出的过程中,正好就有一个学校发生了这样AI换脸的诈骗案,所以我们当时非常庆幸写了这个案子,一切为时未晚。

  

  ICONSPRO:许多观众发现剧中的案子在最后会有一点留白的感觉,比如一人分饰三角的绑架犯嫌疑人陈铭峰,关于他被人顶替上大学的事情,最终没有特意讲述,这些是在剧本创作时特别设计过的吗?

  廖雨嫣:是的。纸堡工作室的微博上面有陈铭峰千面绑架案这个案子全部原型的介绍,我们自己录了一个小视频,欢迎大家去看。关于留白这一块儿,其实张晗老师刚刚有提到,我们在剧本创作的时候给每一个案件都找了一个“气口”进行留白。我们不太想给每一个案件下定性,因为事实上这些事情本身最后也是没有定论的,我们只是把画像师的部分和破案的部分阐述完毕,把情感的部分给大家抛出来,去引发大家的共鸣以及讨论,这也是我们当初一个比较特殊的设计。像刚刚提到的陈铭峰被顶替上大学的事情,像是对田林的处理,其实我们都是进行了一些留白的。

  张敏:我们的故事主角是画像师,核心其实就是看如何通过画像来破案。至于像高考替考之后如何惩罚,霸凌当事人要如何接受审判,这些其实就已经不是画像师的范畴了,这是归检察官,归法院管的事情,它本身也不在公安的职能范畴里。我们还是尽量让大家更多地关注我们想要表达的议题本身,留有余韵,大家会去探讨,这就足够了。

  ICONSPRO:您个人对剧中的哪一个故事印象最为深刻?

  廖雨嫣:我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任晓玄那个案子,也就是操场埋尸案。首先操场埋尸案在我看来它是片中情感特别极致、非常带有奇情的一个案子,而且它的情感能够引起人们一定的共鸣,将情感推到极致以后造成的这种极端性的悲剧是我们想要阐述以及我们想要表达的。包括最后留给大家的思考,也是我们想要去体现的一种东西。这个案子我们想表达的两个女生间的这种惺惺相惜也好,这种“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也好,对于晓玄来说所有人都在压迫我,所有人都在欺凌我,我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就是你,就是瞿蓝心,她的这种情感是非常让人动容、非常让人有印象的。包括很多观众最早开始入坑的那一个画面,就是任晓玄日记里面一半晴一半雨的画面,她活在自己虚构中、想象中的心情,想象中的天气,想象中虚构的世界里面。但是实际上现实是那个样子,沈翊站在现实里看着她,这个情感的对调和冲突其实是我们想要表达一种东西。

  张晗:这个故事(操场埋尸案)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力保的一个故事。而且我记得围读会的时候,金世佳老师也对这个故事非常认可,他很喜欢。这个故事它本身带有一点日系的调调,有一点物哀审美,而金世佳老师是去日本留过学的,他一下就get到了。所以有时候我们这个案件去说服别人很难,真正到了围读会的时候,演员一下就接受了,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廖雨嫣:其实共情还是很强的。

  

  ICONSPRO:《猎罪图鉴》中有不少台词得到了观众们的称赞,这些台词都是原剧本中的吗?创作灵感又来自于哪里?

  张敏:我们其实有预料到那句台词非常出圈,就是那个“女人理解女人,女人保护女人”。第三轮修改家暴那个案子的时候,觉得这个案子的主题立意还不够顶,不够有力量。所以当时是晗子找到了那幅阿特米西亚·简特内斯基画的《朱迪斯砍下何乐弗尼之头》,把名画跟主题深深结合了一下。但是后来觉得还缺少一句台词,然后大家就反复地推演,其实当时在挖掘的过程中也没有特别难,只是因为氛围到了,自然就说出了那句台词。包括“你是我的底牌”这句话,因为杜城和幕后的大Boss其实就像是坐在一张牌桌上对赌的两拨人,大家纷纷打出自己手上的牌,对方打出一张“周俊”,我(杜城)这边就要打出一张“沈翊”。可是因为我被陷害了,我即将退场,我手中只有沈翊这张底牌了,我为了保住这张底牌所以要瞒住他,于是才产生了“你是我的底牌”这句话。还有其他的一些台词,其实都有赖于团队的氛围。当时确实每天会被“喂”很多资料,自然会在你心中形成一个印象,写的时候你就自然会捕捉到那个台词和那个瞬间的闪光点,所以它就会变成金句留下来。

  ICONSPRO:片中出现了很多与案件所关联的世界名画,像《马拉之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等。故事的内容是由这些画作延伸出来的吗?还是根据创作好的案件内容来匹配这些艺术作品?

  张敏:老师们跟我们讲解项目起源的时候,想做的其实就是名画中的犯罪现场,把名画跟犯罪结合。所以他们的整体思路,包括我们后面团队创作的整体思路都是力求先找到一幅我们最想讲解的名画,然后根据这个名画去寻找适合的案件类型。因为名画代表一个戏剧情境。我个人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案子是褚英子单元案,那个名画来源于监狱中的莎拉·马乔姆(《莎拉·马乔姆在监狱中的肖像》)。当时就想如果一个画像师进入到监狱中,会发生怎样的对话,会发生怎样的情境,这是很有趣的。所以根据这个点,再加上我们找到了劳荣枝案这个原型,就把两者结合了。比如说如果你穿梭到了《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幅画中,你可能发生什么情景?你会把它用在哪个情节中?在创作过程中我们会玩一些类似的小游戏,如果把你丢进名画的情景中,你会发生什么?这其实也成为了我们后面整个创作的流程之一。还有很多案件雏形,案件情节的设置,也是这么生发出来的。

  

  ICONSPRO:现在观众都在催第二部,这部作品接下来会创作续集吗?

  张晗:其实我们这个案子原来是做了八个大案,八个小案,现在呈现的结果应该是十个案子。我们确实是留了一部分案子,而且后来我们也是去美术馆、博物馆做过采风,我还专门去过敦煌,也是希望能够扩充这个故事世界。第二季我们暂时不知道是不是要做,但是我们以后肯定会写很多的番外。包括我们现在都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国外能够翻拍我们的这个故事。像贾老师,他就特别希望法国和西班牙来拍这个故事。尤其是想看西班牙能不能拍这个故事,毕竟西班牙是毕加索的家乡,而且我们的这个故事原来想要有一个英文译名,就是《穿警服的毕加索》。如果你去过巴塞罗那,去看过高迪系列的那些建筑,你就会知道那种瑰丽的想象是非常合适《猎罪图鉴》这个故事的,其实我也还蛮期待。不过我个人是更想要看到韩剧或者是俄罗斯剧。韩剧它总体的打光好,电视的工业感很厉害。俄罗斯剧是因为他们的艺术底蕴好,他们的导演可以做到一步一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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