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虫谷》天价赔偿背后，我对长视频平台的几点忧虑
2022 年秋末冬初，视频平台间版权战争还在继续。
在刚刚过去的 10 月，法院对腾讯就《云南虫谷》起诉抖音一案作出判决：
在起诉中，原告腾讯公司认为，《云南虫谷》在腾讯视频独播之后，抖音上存在大量用户上传的剪辑片段，要求抖音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删除、过滤、拦截相关视频，并赔偿经济损失。
法院认为抖音属于帮助侵权，应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删除、过滤、拦截相关视频，并赔偿腾讯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 3240 余万元。
最近几年中，长视频平台打版权官司寻求赔偿已不是新闻。
知识产权数据分析机构知产宝一份报告显示，2021 年全国法院做出的可公开检索的视频类侵权判决共 2549 篇，获赔总金额大部分集中于 5 万元以下。
此前，爱奇艺曾因盗墓笔记之《老九门》起诉快手，在 2022 年 8 月获得终审判决，该剧总计 48 集，获赔 100 万元，平均每集 2 万多元。其中电视剧类的最高获赔金额为 40 集电视剧《春风十里不如你》的 200 万元，即每集 5 万元。
在本案中，每集 200 万元、总额超过 3200 万元的判赔额，既是腾讯获得的影视版权类案件最高赔偿，也打破了全国同类案件的判赔记录——是去年最高记录的 16 倍、部分同类案件的上百倍。
法律的归法律，商业的归商业。我更想聊聊视频行业竞争与发展层面的观察。
01
一叶知秋
从商业竞争层面观察，这种动辄天价的索赔逻辑，与长视频平台当下的盈利窘境是分不开的。
《云南虫谷》系改编自盗墓题材小说《鬼吹灯之云南虫谷》的网剧：
一个红到发紫的小说 IP，加上潘粤明 , 张雨绮 , 姜超 , 李晨这样的超级明星阵容，推出之后的评价却差强人意，豆瓣评分高开低走，当下评分为 6.1 分。
一面是当红 IP 和超级明星的惊人成本，另一面是却是难掩失落的观众口碑，通过法律手段寻求天价赔偿，似乎正成为诸多版权方挽回营收的重要出路。
据《经济日报》2021 年 12 月的报道，国内长视频头部平台 " 爱优腾 " ( 爱奇艺、优酷、腾讯视频 ) 在十年间已经烧光 1000 多亿元，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盈利预期。
作为应对，腾讯在财报中坦言，腾讯视频将通过降低成本支出，缓解视频平台亏损的困境。作为这种降本增效措施的一个注脚，腾讯半年来起诉抖音的标的总额超过 29.43 亿元。
一叶知秋。无论在版权赛道上取得多少胜利，投资者心中很清楚，属于长视频平台的超长冰河期已经到来。
02
硬币背面是创新能力的退化
不仅如此，这种过于明显的过冬逻辑，也让我对长视频平台的未来有了几点忧虑：
首先，诉诸法律而非用户偏好的行为风格已经预示着，整个行业内容创新和技术创新的优先级已经大幅下降，内容和技术创新的断层正在到来。
事实上，当一家手握版权的内容提供商频频诉诸版权法的时候，这一行动证明了两种可能性：
1. 这家公司真的有很多内容创新，值得大打版权官司；
2. 这家公司真的没有什么内容创新，化解流量焦虑，需要更多元化的增效手段。
以史为鉴，一个行业开始热衷于用法律手段为自己的商业模式正名，一般来说都是这个行业开始创新停滞甚至衰退的迹象：
美国唱片业对 Napster 集体起诉，并没有挽救已经衰微的唱片业；
律师函发到手软的图片版权王者视觉中国，市值在借壳上市以来的 8 年中跌了 50%，总市值已经不足 100 亿。
在马斯克眼中，热衷专利官司只会阻止真正的技术进步，马斯克在 Tesla 网站上的一篇公开 blog 中宣布将免费公开特斯拉所有专利，" 将不会对那些善意使用我们技术的人提起专利诉讼 "。
再以本次《云南虫谷》为例，我们不难看到类似的内容创新衰败迹象：
鬼吹灯系列写就于 2006 年，无数资方反复翻拍，对观众来说这一 IP 已经不再有新鲜感。但凭借资本与渠道优势，各方仍对这个套路充满信心。
然而，这样一套轻车熟路无可挑剔的商业流程，却似乎难以讲好一个完整的盗墓故事：" 油腻的对白 "，" 缓慢的情节 " 与 " 过多的剧情漏洞 "，在那些追随鬼吹灯 IP 而来的铁杆粉丝眼中简直是离经叛道。
这场轰轰烈烈的天价版权官司，掀开了这个内容创新衰败的秋天的一角，即使是那些对长视频平台依然抱有希望的投资人，也不能回避长视频平台内容创新失能的现实：
难道长视频平台，连一个简单的故事都已经讲不好了吗？
03
公众形象的危险衰微
比起创新能力的退化来说，更让我忧虑的是，长视频平台可能因此受损的公众形象。
一个不言而喻的道理是，随着整个行业的创新逐渐锈带化，舆论环境正在与它们的硅谷同行愈发接近——
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的公众舆论中，这些大型视频平台在版权法律赛道四面出击，打击形象上更平民化，更具草根创新精神的短视频内容创作，这本身就构成了牧羊人大卫和巨人歌利亚的鲜明对比：
这样的一场天价诉讼，很容易形成一种商业叙事：无法提供更具创新的内容的长视频平台，对创新技术平台的打压。
我们更应该认识到，任何一个长视频平台，都应竭力避免这样一种叙事成为主流。
04
版权届的凡尔登战役
我们不难想象，这种具有划定边界意义的竞争手段预示着怎样的血雨腥风：这种版权诉讼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双向的。
一度模糊处理、平台之间合作为主的版权争端边界，之后将会进一步明晰：
首先，长视频平台上同样保留了大量边界模糊的版权内容，这种先期的获利，昭示着后期势必潜在着风暴般的反向诉讼：短视频平台很可能将采取同样的诉讼手段加以反制。
其次，长视频平台的新影视内容的宣发，本身就需要来自短视频平台的二次创作来协助。随着边界的划定，各大平台都会对类似的版权审核进一步收紧，众多二次创作者的辅助宣发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面对法律战，众多短视频平台还将面对一个两难局面：对它们来说，采购独家版权模式并非主流，与长视频平台常常采取版权合作模式，通过付费拿到长视频平台的授权。
最核心的一点还在于：随着长视频平台的议价能力得到了进一步提升，短视频平台则愈发弱势——不合作，就将面对更多的索赔；合作，则面对着授权的价格的进一步提升。面对着这样的两难局面，短视频平台很可能被迫加大独家版权采购来反制，让本身盈利困难、正在降本增效的长视频平台再次回到烧钱大战时代。
不言自明的是，这样的拉锯消耗战一旦开启，整个长视频平台产业的冬天还将持续很久。
05
对抗没有未来
三大长视频平台曾经走过的道路已经被证明是一条晦暗之路：
天价内容 IP 和明星海量片酬造成了极其高昂的亏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是用户体验的一路走低。
长视频平台的用户为良莠不齐的内容，支付了越来越高的价格：免广告的会员资格也开始出现了广告，一个用户要为多个平台付费；而在供给侧，越来越多的产业链既得利益者，开始阻碍长视频平台的任何变化。
颠覆马车行业的并不是更快的马，而是汽车的发明。长视频平台的衰微更多是因为这些平台难以提供新的内容和新的生产方式。
时代已经变了，大家都已经向前走，而长视频平台还在原地等待春天。明眼人不难看出，合作而非对抗，对难解创新窘境的长视频平台来说，是关键的解。
只是，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行业才能在这样浅显的逻辑中取得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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